数日之后,刘信早朝之后,将几名朝廷大员召至御书房,交代了一番,便不顾劝阻,带着极影一干护卫,谭世成等数名礼部官员,秘密前往燕国。
到了汉州境内,刘信忽然向南绕道来到安山郡,安山郡面积不大,且大半都是高山地貌,与凉州倒是有几分相似,故而一郡只有三县之地。
高山环绕中,最出名的便是首阳山,山中猛兽云集,乃是猎户的禁地。
只有刘信等少数人知道,这首阳山可是明宗山门所在,那些猛兽不过是明宗最外围的看门狗而已。
刘信将谭世成等人安置在山下,自己带着极影几名高手上山,熟悉地形的铁罗汉一马当先的开路,不多时,便到了山顶。
一片亭台楼阁,在山顶上依山而建,地势之险,建造之奇,堪称鬼斧神工。
“大汉天子驾临我明宗山门,明宗蓬荜生辉,看来大汉局势已经稳定,大汉天子不世之才,比老夫想象中还快了数月!”这时,上官云已经迎了上来,春风拂面的与刘信打招呼。
极影铁罗汉立即向上官云行礼,刘信则哈哈笑道,“上官老爷子才是神机妙算,别人都去闭关,你却在这里等候,是不是算到我们今日上山。”
上官云摇摇头,“老朽年事已高,已经绝了修炼之心,还不如享享清福,为宗门处理些琐事。”
将刘信等人请进待客大殿,上官云道,“陛下准备去燕国?”
刘信道,“明宗耳目遍天下,什么都瞒不过您老人家,晚辈心中忐忑,有些犹豫不决,这才向您老问计。”
上官云笑道,“你若非打定主意,怎会来此,若是老夫所料不错,使官已经在山下等候,陛下以问计为名,实则想要查阅我明宗典籍的。”
“上官老爷子难怪能独当一面,神机妙算,晚辈拍马难及!”刘信恭维一句,又正色道,“不过还是想请教前辈一句,这次燕国之行,究竟是对还是错?”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燕国二皇子跟素容公主一母同胞,素容公主是大汉未来西宫皇后,登基对大汉有利,四皇子受铁血门主器重,四皇子登基,必然敬陛下,敬大汉,同样对大汉有利,所以,陛下去了燕国,不管结局如何?都是错的,但是反过来一想,若是陛下不去燕国,失信与素容公主,对于自己的心爱之人失信,如何取信与天下,所以,陛下不去燕国,同样是错,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不能为心爱之人施以援手固然是错,为了一个女人不顾大汉江山社稷,同样是错!”
上官云似乎经历过一段伤心的往事,眼中闪过一丝寂寥之色,“在料到陛下会来明宗,老朽便去问过圣主大人,圣主大人说,世人肤浅,所以只能是世人,陛下若是往深层方面一想,大汉袖手旁观,任由四皇子继位,燕国从此世风日下,甘居大汉之后,大汉霸权得以稳固,固然是对,但是燕国乃是跟大汉一样,对抗魔族的最前线,加上东晋局势不明,燕国对抗魔族的实力便更加重要,人族需要兵强马壮的燕国,大汉却需要依附大汉的燕国,所以,究竟是对是错,一切由心,陛下来到明宗,并非偶然,也非问计而来,既然陛下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便该恪守本心,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几事不密则成害,陛下是一国之君,又是天下人族之首,当越发谨慎小心。”
刘信洗耳恭听,上官云虽然没有给出明确答案,但是已经让刘信拿定了主意,这也是古道圣主的意思,心中顿时有了底气。
随后,刘信又参观了明宗的藏书阁,不出刘信预料,明宗藏书丰富,甚至还在剑阁之上,对于消息的掌控,更是远非神机营一个朝廷衙门可比拟,而明宗不知因为刘信大汉天子的身份,还是因为剑阁传人的身份,对于刘信,几乎一路绿灯,对于刘信开放所有的机密典籍。
一日之后,刘信便阅览了大半重要典籍,这才告辞离去!有了上官云的指点,刘信心中稍安,上官云传递的不止是古道圣主的意志,还是人族圣地的意志,铁血门重新称霸燕国,也是圣地之一,也是人族一部分。
众人进入燕国领地,虽然并未可以宣扬,也没有泄露身份,更没有隐姓埋名,但是没过多久,便有十几波兵士远远跟在了身后,既有保护之意,更有监视之意。
刘信则故作不知,一路西去,穿过两州九郡,才在一处群山环绕的巨大峡谷前停了下来。
这峡谷好大,源头一处巨大的瀑布倾泻而下三千尺,形成一条宽大的河流,在峡谷蜿蜒流过,顺着河流走了大半日,才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山洞。
若是不知情之人,绝对想不到,铁血门的山门,以及当年的魔门所在,便在这不起眼的山洞内。
进入山洞,一路蜿蜒向下,走了数百丈,便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数十名守卫在洞窟内守卫森严。
洞窟周围布满了通道,四通八达。
刘信看了这群守卫一眼,居然全都是奎木狼的手下。
奎木狼走了出来,“见过大汉天子陛下!”
以前奎木狼称刘信为主上,现在是铁血门传人,自然称大汉天子陛下,让刘信有些不习惯,还是点头说道,“好,铁血门重建,百废待兴,正需要人手,好好辅佐大师兄,以你的资质天赋,有大师兄的指点,前途不可限量!”
“是,门主大人正在铁血堂恭候大汉天子陛下!”奎木狼带着刘信走进一条通道,极影等人被拦了下来。
众人倒是无须担心,铁血门主是曾经的剑阁大先生,有大先生在,谁敢对剑阁七先生不利?
穿过一条幽暗的通道,进入一个百余丈的山洞,山洞内错落有致,还有一个地下水潭,周围摆满了几十个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火盆,将山洞照的明如白昼,闪动的火焰,反而更显山洞的深邃清冷,没有一丝温暖之意,原来这便是铁血门!
山洞最里面一个高台上,石破山坐在门主宝座上,坐姿如一座山一般直立挺拔。
刘信快步走上去,躬身行了一礼,“大师兄!”
石破山点点头,“小师弟旅途劳顿,坐吧!”
刘信在石破山下首坐了下来,心中微微失望,以前大师兄对他很严厉,让刘信又怕又感觉亲切,今日大师兄对他很客气,却让刘信感觉两人的关系变得好疏远。
“小师弟是为了燕国皇室而来?”石破山开门见山的问道。
刘信道,“是,圣地不得插手世俗,乃是圣地之间的盟约,大师兄应该很清楚!”
石破山脸色一寒,“我若是真的插手,燕国皇室早已不在姓燕,二皇子也好,四皇子也罢,只要皇室还姓燕,铁血门便不算插手世俗!”
“大汉需要四皇子继位,因为四皇子不善于治天下,大汉便永远都是人族霸主,地位无可撼动,但是人族却需要二皇子继位,燕国百姓更需要二皇子继位,东晋局势不明,对抗魔族,大汉孤掌难鸣,需要一个强大的燕国共同进退!”刘信看了一眼大师兄,见大师兄面无表情,知道大师兄早已想过此事,又说道,“铁血门也需要强大的燕国,已彰显铁血门的圣地地位,所以,二皇子才是继位的最佳人选。”
“不行,我早已立誓,有生之年,必然将魔门斩草除根,魔门一人尚存,誓言便不算完成!”说到此处,大师兄仿佛一块恒古不化的巨冰,散发出阵阵强大的寒气,让刘信为之一寒。
刘信叹息一声,“晋王是我的亲叔父,杀我母亲,险些害我性命,我父皇更是因晋王而死,所以,我不顾叔侄亲情,杀了晋王全家,连晋王的儿子,我的堂弟也没放过,所以大师兄要报仇,我不反对,反而双手赞同。”
大师兄眉头一皱,露出一丝惊疑,实在不明白刘信的意思。
刘信取出一枚发黄的卷轴,交给大师兄。
石破山打开,见是一张地图,但是残缺不全,只有一半,“这是……”
“魔门当日相助先秦余孽,孤注一掷,不可能不留下后手的,具说魔门刚刚顶替铁血门,便已经开始布置后手,这些年陆续积攒的无数财宝跟武技,尽数藏于一处密地,只有这张地图,才能寻到那处藏宝之处,有了这些宝藏,魔门便有机会东山再起,铁血门得到这处宝藏,实力便可短时间迅速膨胀,坐稳十大圣地的宝座!当然,这也是小弟道听途说,大师兄不必当真!”
刘信虽然说不必当真,石破山却已经深信不疑,“剩余那半张地图呢?”
刘信双手一摊,“小弟身上只带了这半张地图,大师兄不信尽管搜!”
“你信不过我?”大师兄有些不高兴。
刘信笑道,“二师兄说过,大师兄是君子,二师兄是小人,所以相比之下,大师兄言出如山,但是这等重宝面前,人人都有贪念,小弟信不过的不是大师兄,而是世道人心!”
大师兄直视刘信道,“很好,你跟你二师兄,这些年没有白学,你比他还要聪明难缠!这张地图不会无故落在你手里,从何处得来的?”
刘信打了个哈哈,“地图从何处得来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张地图的本身!”
石破山知道刘信不会说,便不再追问,“有什么条件,你开口吧!铁血门已经对四皇子有过许诺,不能出尔反尔!”
刘信道,“大师兄一言九鼎,铁血门说一不二,小弟又怎会让大师兄失信于人,但是圣地不插手皇族乃是圣地公约,所以,大师兄置身事外,且能保证皇位公开公平公正,便没有人敢说什么,质疑大师兄,便是质疑所有的人族!”
见到大师兄露出沉吟之色,似乎犹豫不决,刘信便知道大师兄被说动了,接着说道,“魔门宝藏加上铁血门公平公正的名声,可是名利双收,铁血门根基未稳,眼前此举,岂不正好助大师兄稳固铁血门,奠定十大圣地的地位吗?”
“好,此事我答应了!”石破山又看了刘信一眼,“那半张地图出了差池,我可唯你是问!”
刘信打开大黑伞,半张发黄的卷轴掉了下来,“大师兄还是那么耿直,小弟说地图没有带在身上,大师兄就不能搜我的身外吗?”
若是旁人敢这么戏耍石破山,早已一拳打过去,但是这个小师弟却让石破山有些哭笑不得,“小师弟不相信世道人心,却将地图提前交了出来,就不怕我翻脸不认人吗?”
刘信哈哈笑道,“小弟不相信世道人心,却相信大师兄,大师兄一言九鼎,乃天下至信之人,又岂会跟小师弟出尔反尔!”
石破山虽然喜怒不形于色,但是刘信这几句话还是让他颇为受用,从缓和的神色间,刘信便能看出。
石破山忽然说道,“燕国皇城我已经两百年未进,不知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刘信连忙说道,“燕国乱成一团,正需要大师兄坐镇,皇室恐怕早就翘首以待,等着大师兄去稳固人心了。”
这段时日,燕国的确很乱,先是魔门的几名将领将皇室囚禁,挟天子以令诸侯,魔门覆灭,皇室几位皇子为了争夺皇位,手段百出。
四皇子出身官宦世家,待人宽厚,博了一个贤王之名,原本朝中官员便有大半支持四皇子,如今传出铁血门支持四皇子的消息,朝中官员更是大半倒向了四皇子。
凡事有利必有弊,四皇子对官员宽厚,自然滋生吏治**,并给世人落下一个重文轻武的印象,失了民心与军心。
相比之下,二皇子为人严厉,嫉恶如仇,尤其对待贪官污吏,向来见一个杀一个,当年通州治水,便一连杀了二十几名官员,连圣旨都不请,可以说燕国的朝廷吏治,有一半是靠二皇子撑起来的。
虽然得了民心,得了军心,却在满朝文官中得了一个冷面王的称号,在加上魔门倒台,燕**方大半陷入瘫痪,即便有二十万大军被素容公主诏安,却被阻隔在燕京之外,派不上用场,一时处境堪忧。
这一日,在二皇子的寝宫,二皇子,燕素容,号称二皇子手下第一智囊的文渊阁大学士,公孙胜,三人都是眉头紧皱。
二皇子叹息一声,忍不住抱怨道,“本宫为朝廷尽心尽力,却落得这般下场!”
公孙胜连忙说道,“现在局势不明,殿下切不可自暴自弃。”
二皇子苦笑一声,“满朝大员尽数倒向老四,就连九城兵马司都临阵倒戈,铁血门更是公开支持老四,我们还有什么可翻盘的机会?”
“殿下还有民心可用,还有大汉作为强援,还有城外二十万大军,自魔门覆灭,我燕国几路大军陷入半瘫痪,殿下手中的二十万大军,便是杀手锏!”公孙胜提醒一句,“殿下已经没有退路,进则海阔天空,退则万丈悬崖!粉身碎骨!”
二皇子看了燕素容一眼,“大汉置身事外才可掌控局势,岂会成为我的强援?九城兵马司落在老四手中,燕京城门不开,二十万大军有何用处?民心又如何?民心也大不过铁血门!”
“此言差矣!”公孙胜分析道,“圣地不得插手世俗,连明宗,剑阁,这样的圣地都忌惮一二,铁血门根基未稳,又岂敢明目张胆,如此一来,民心便成了制约铁血门的法宝,只要二殿下能已迅雷之势夺得皇位,铁血门也只能默认,即便心存芥蒂,也是以后在算账,在此期间,公主从中说项,大汉那位从中周旋,二殿下皇位可保无忧!”
二皇子不由眼前一亮,随即又摇头叹了口气,“夺得皇位谈何容易,满朝文武尽数支持老四,九城兵马司也倒戈向老四,要人没人,要兵没兵……”
公孙胜耐心说道,“四皇子想要局势稳,局势稳了,皇位顺理成章落在他手里,殿下则需要局势乱,越乱越好,乱了才能从中取利!”
“难道现在的局势还不够乱吗?”二皇子不由皱眉问道。
“当然不够。”公孙胜解释道,“现在乱的是朝廷,燕京却不见乱像,只有燕京乱了,彻底大乱,顺天府疲于奔命,九城兵马司无暇应对,殿下才可名正言顺的带兵进燕京,擒王保驾,借助二十万大军,掌控局势,扫清障碍,才好一举登基皇位。”
公孙胜又提醒道,“不死人,燕京是乱乎起来的,现在死几个人,总好过百姓生灵涂炭,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殿下万万不可妇人之仁!”
二皇子不由看向燕素容,燕素容叹息一声,转头离去,默认的意思已经展露无遗。
这一夜,暗流汹涌的燕京,巨浪忽然席卷到明面上,一夜之间,火焰四起,照亮了整个燕京。
“杀人了!”
“有人放火!”
“歹徒抢劫了,快来人呀!”
“报官,快去报官!”
顺天府尹一夜未眠,所有的衙役已经派了出去,人手不足,只得从九城兵马司借人,一直报到九城兵马司指挥使,沈广仪的府邸。
这位相当于大汉九门提督的九城兵马司指挥使,深通为官之道,深知自己官位的重要性,大皇子在世,局势不明,他便投靠大皇子,大皇子夭折,二皇子名声渐起,便立即投靠二皇子,二皇子失势,更是第一时间投靠了风头正劲的四皇子,四皇子登基,自己后半生荣华富贵便可无忧!
今夜接连三次听到手下紧急奏报,这位沈大人顿时明白二皇子狗急跳墙,要收拾他了,冷笑一声,“小王八羔子,敢动我!”
便对手下吩咐道,“集结人马,包围二皇子寝宫!”
沈广仪的副手,指挥同知唐佐顿时一惊,“率兵包围二皇子寝宫?那可是谋反?”
沈广仪冷笑道,“什么谋反,老子敢拿脑袋担保,这次燕京动乱必是二皇子幕后指使,十几起命案,几十起纵火案,上百起抢劫案,除了二皇子,谁有这样的实力,谁有这样的胆量,谁有这样是动机?你们只管跟我去便是,一切后果,本大人一力承担。”
沈广仪大义凛然的脸色背后,却是一阵冷笑,借故抓起二皇子,必能促成四皇子登基,到时不管对错,自己都成了拥主之臣,凭借拥护之功,封王拜相不在话下。
不多时,沈广仪带着大队人马来到二皇子府外,二皇子早已严阵以待。
“沈广仪,燕京祸乱四起,你身为九城兵马司指挥使,不去拿贼,却跑到本宫府上,是何道理?”
沈广仪上前漫不经心的一施礼,冷笑一声,“二皇子何必装糊涂,有证据直指二皇子密谋策划了今夜燕京动乱,请二皇子随下官回顺天府接受审问。”
二皇子顿时怦然大怒,“大胆,你敢污蔑本宫,谁给你的胆子,莫忘了,你这个九城兵马司指挥使还是本宫提拔的,不忠不义,忘恩负义的小人,也敢跑来本宫门前撒野,你想造反吗?”
沈广仪面无惧色,“公是公私是私,下官不敢忘二皇子提携之恩,但是国法难容人情,请二皇子莫要让下官为难,事情真假,自会有四皇子殿下分辨,若是冤枉了二皇子,下官一定负荆请罪。”
二皇子顿时一阵狂笑,“老四也要尊称本宫一声二哥,莫说他还没有登基,即便做了皇帝,也对对我礼遇有加,启容你这个奴才胡来,你谋反在先,挑拨我们兄弟关系在后,看来真的活的不耐烦了!”
沈广仪毫不相让,“下官知道二皇子培养了五百余名血卫,对二皇子忠心耿耿,悍不畏死,下官带来了三千城防兵,若真是撕破脸面,有所死伤,怕是对二皇子不利!”
二皇子看了沈广仪身后一眼,“沈广仪谋反,你们也要跟着谋反吗?”
沈广仪深怕夜长梦多,大喝一声,“动手!”
两个字刚刚喊出声,的确有人动手了,却并非九城兵马司的人,而是二皇子本人。
沈广仪千算万算,只算错了一点,他忘了二皇子出身魔门,虽然二皇子从未出过手,但是并不代表二皇子不会杀人,魔门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不会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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