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峭的山壁上,怎会有崖壁,程雪凝向上望去,却见上方竟是一处孔洞,大小与之前的山洞无异。
刘信挣扎着,攀上孔洞,两人才来到孔洞之中。
只见山洞与之前的山洞极为相似,大小相同,铁笼相同,同样的铁链,唯一不同的,只有被铁链锁住的骸骨之城竟是一只丈许高的巨猿,体型几乎堪比魔奴,虽然仅剩下一具骸骨,依旧凶煞外露,生前定然非普通妖物。
“镇海猿,妖族!”这一次,确是程雪凝认出了这具骸骨的来历。
“镇海猿是东海四大妖族之一,你不会弄错吧?”刘信反而将信将疑的问道。
程雪凝说道,“欧阳大师帮助后唐抵御妖族时,进攻后唐的便是镇海妖族,镇海猿虽然外表如猿猴,却是两栖生物,且大半时间生活在海里,普天之下,也只有东海的镇海猿灵智最高,才能修炼到极高的境界。”
刘信点头说道,“不错,这只镇海猿,生前起码有五星武者的实力,普通猿类的确不可能修炼到这般境界。”
山洞内还有机关,两人没有乱闯,但是即将向下跳时,抱在刘信背后的程雪凝忽然问道,“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
刘信摇摇头,“我们尽人事,只能听天命,若是停下来,一定会死,若是安全降落到谷底,说不定会有一线生机。”
程雪凝问道,“若是临死前,你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想问什么?”刘信倒是有些好奇了。
程雪凝郑重的问道,“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刘信?”
刘信身躯一震,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程雪凝说道,“其一,你在英雄大会上,向上官云,晋王说的来历,九成都是假的,但是却做了很好的掩饰,包括你说的那名小乞丐,若非有极大的秘密,你不会这般费力去掩盖自己的身世。其二,你的修炼诡轨迹从六岁开始,太子刘信,也是从六岁失踪的。其三,剑阁不会平白收下一个六岁的孩子,这般精心调教,因为天才不止你一个,除非你是太子,剑阁虽然不过问朝廷之事,却一直暗自庇护大汉,从黄十三单枪匹马杀入皇宫,指定了现在的天子便可看出。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叫刘信!”
“因为我叫刘信,所以最不可能是太子,别人都这么认为!”刘信虽然看似否决,但是眼睛不停的眨。
程雪凝看不到刘信眨眼,却能感觉道,“别人这么认为,所以你才叫刘信,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岂不是最好的掩护!”
刘信没有回答什么,也无法回答,所以他纵身又跳了下去。
之后接连又进入了三处山洞,下降了数千丈,落日谷依旧没有见底,但是刘信已经肯定,整个山壁都是一处巨大的囚牢,一处绝壁上的囚牢。
程雪凝没有在追问刘信,刘信的沉默,已经被她确定为默认。
这一次两人降落之时,不等刘信再次抓住山洞边缘,程雪凝只觉脚下一稳,居然落在了平地上。
下方依旧云雾缭绕,根本不可能落到谷底,那这平台又是怎么回事?
不等反应过来,一张大网忽然罩住两人,一股巨力将两人拉入山洞中。
“两个人,这次的猎物居然是两个人,哈哈哈哈……”一阵雷鸣般的大笑声,震的两人耳膜嗡嗡作响。刘信从稀疏的网眼望去,只见这与之前一般无二的山洞内,居然有三个大活人。
当先一人正拉着大网的一端,将刘信两人拉进山洞,此人身高九尺,比刘信足足高了两头,如此高大之人,确是眼窝深陷,瘦骨嶙峋,宽大的衣衫穿在身上,更像是挂在一根竹竿上。
此人一边拉动大网,一边露出垂涎欲滴的神色,仿佛拉进山洞的,不是两个活人,而是两只烤乳猪。
第二人身材矮小,头却奇大,花白的头发只有稀疏几根,但是眼中却闪动着智慧的光芒。
第三人更加诡异,一个披头散发的老者,被关在铁笼内,周身被铁链贯穿,铁链已经锈迹斑斑,这老者不知被困在此地多久,居然没有死。
不过这老者此时也只比死人多了一口气,见到两人被拉进山洞,也只是微微睁眼,随即有气无力的又闭上,仿佛刚刚睁眼的瞬间,已经耗尽了力气。
“两个活人,足可以吃好久!”这大汉满脸兴奋,将两人摔在了山洞边缘。
听到这大汉之言,程雪凝顿时花容失色,刘信本来有机会一剑杀死此人,尽管这大汉是一名四星武者,因为大黑伞还握在手中,这张网虽然坚固,却绝对挡不住的锋利。
不过刘信还是没有贸然出手,因为那个困在铁笼中的老者虽然看不穿境界,但是那个大头怪人同样是货真价实的四星武者,虽然貌不惊人,却比这大汉更难缠。
“同类相食,你们是魔族不成?”程雪凝质问间,语气已经带出一股惊恐。
“忍饥挨饿二十年,你也会吃人的!”一边说着,这大汉便流出一丝口水。
程雪凝忍不住一阵恶寒,刘信却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
原本伸出大手,准备解开大网的大汉,不由一怔,“这少年被吓的疯了不成?”
刘信却说道,“溺水的叫淹死鬼,上吊的叫吊死鬼,开膛破肚的叫无常鬼,被砍头的叫无头鬼,我这被人吃掉的,该叫什么鬼?”
那大头怪人原本冰冷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轻笑,仿佛觉得十分有趣。
“变成什么鬼,你还是问阎王去吧!”那大汉已经等不及,迫不及待的一把抓住了刘信。
“且慢!”那大头怪人忽然阻止道。
大汉脸色一寒,说道,“老子饿了这么久,天王老子来了,也要吃了他!”
大头怪人冷冷说道,“你敢吃了他,老夫就要你的命。”
那大汉忽然发狂一般喊道,“要杀我,二十年前你便追杀我数月,时至今日,你可杀了我?四星巅峰又如何,还不是被我困在此地,金光寺又怎样?少了你这秃驴坐镇,怕是早已烟消云散。”
大头怪人说道,“之前未杀你,是因为要留你作伴,现在多了两个活人,留你何用,你若真想死,我便成全你!”
“来呀,洒家早就活够了,今日若是吃不到肉,还不如就此死了算了。”
刘信听得稀奇,这两人似乎是一对仇家,却不知为何同时困在了此地,知道这两人并非一伙,刘信倒是放心下来,随即慢悠悠的说道,“想吃肉又有何难?若是能哄我高兴,说不定让你们天天有肉吃。”
那大汉隔着大网,一把抓起刘信说道,“你这小辈吹牛皮,想骗我放你出来不成?”
刘信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们两个四星武者,就算放开我,我们还能逃跑不成?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只是一个三星武者吗?”
“好,洒家就信你一回!”
不等这大汉解开丝网,刘信将黑伞中的剑刃拉开,抽出的剑刃只有两尺,轻易的隔开大网,几下之间,整整张大网便彻底隔断,刘信两人自然恢复了自有。
“怎么可能?这丝网是春秋蚕的蚕丝,怎么这么容易被割断?”
不止这大汉,那大头怪人也露出诧异之色。
刘信说道,“阁下要相信三件事,第一,天下没有困住我的机关陷阱,第二,我刚刚要杀你易如反掌,虽然你是四星武者,第三,我说话算话,说了让你吃到肉,便会让你有肉吃。”
说话间,刘信将身后的一个包裹丢在地上,包裹打开,几块烤熟风干的狼肉,透出阵阵肉香。
“肉!”这大汉当即拿起一大块,大口吃了起来。
那大头怪人也坐不住了,像一阵风一般,拿起地上一块肉,转眼不见了踪迹,在看此人刚刚坐着的大石上,大头怪人已经做回原地,一大块肉转眼少了小半。
大大汉转眼间,便吃完一块足有两斤的肉,在想拿第二块时,忽然惊叫一声,却见手腕间已经鲜血淋漓,还插着一块白色的狼骨,正是那大头怪人所发。
刘信看的心中一凛,这狼骨已经烤熟,但是在那大头怪人手中,却发出如此力道,且无声无息,这份暗器功夫,实在厉害。
那大汉吃完一块肉,已经冷静下来,满脸冰寒的望着大头怪人,说道,“你想要杀我不成?就算杀了我,这些肉也不够你吃几天,你还真相信这小鬼的话?”
不等大头怪人说话,刘信先说道,“非是这位前辈要杀你,恰恰相反,这位前辈是要救你性命!”
这大汉咆哮道,“救我性命?你这小鬼也敢糊弄洒家,不让洒家吃肉,比杀了我更难受!”
刘信说道,“你们忍饥挨饿许久,忽然吃到如此油腻之物,暴食之下,很容易撑坏你的胃,不管你先前有多厉害,在吃两斤肉,我保你活活撑死,而且,想要天天吃肉,就要想办法,想办法还是需要时间的,如此浅显的道理,七巧佛能懂,四大散人中的雷云鹤却不懂,难怪江湖传言,四大三人都是莽夫,也难怪朝廷对你四人毫不在意。”
“你怎知我们的来历?”大汉满脸吃惊的问道。
刘信说道,“二十年前,传闻四大散人之一的雷云鹤,为了进阶五星武者,前往金光寺盗取武技心法,被金光寺主持追杀千里,后来两人同时失踪,乃是天下尽人皆知之事,你们被困此地二十年,之间又有愁怨,在加上你们的修为,与失踪的两人吻合,若是在猜不到你们的身份,我又怎敢称作天下第一聪明人!”
“天下第一聪明人,哈哈哈哈……你若是能猜到洒家被这老匹夫追杀之下,为何还能活二十年,洒家便服了你!”雷云鹤对刘信再次露出质疑。
刘信说道,“你盗取金光寺武技心法,被七巧佛追杀之事,天下已经尽人皆知,不用多说什么,阁下走投无路,只得一路向北,想借助魔族摆脱七巧佛,却没想到那几年边关极为太平,魔族踪迹罕见,阁下只好一路向西,将七巧佛引到了落日谷!”
雷云鹤冷笑道,“被追杀之下,当然慌不择路的逃跑,我们此时还在落日谷,自然是将这蠢和尚引到落日谷,如此浅显的道理,自然一目了然。”
刘信接着说道,“天下武道奇才不少,大半却都因为缺少武技心法,终生难以进境,阁下也是这般,所以冒险盗了金光寺的武技,却不知七巧佛也是如此,金光寺的武技心法虽然传承久远,却缺少五层之后的修炼心法,七巧佛修炼到四星武者的巅峰,在难以有所突破!”
刘信没有注意到,此时七巧佛脸色已经微变,却接着说道,“所以,阁下诓骗七巧佛,一同进入落日谷,寻找更厉害的武技心法,阁下虽然看似粗犷,确是大智若愚,七巧佛虽然看似聪明,确是大愚若智,轻易的被你骗了下来!”
雷云鹤脸色扭曲的说道,“轻易的骗他下来,你可知道这贼和尚虽然油盐不进,骗他下来,洒家废了多少心思,用了多少技巧,编了多少言辞!”
刘信继续说道,“七巧佛自认凭借四星巅峰武者的境界,轻易便能制住你,所以你们准备了极长的绳索,一路下来,凭借七巧佛的机关之术,一路居然未触动任何机关!直到来到这一层,被这里面的活人所吸引,进入山洞之后,却没想到被阁下趁机毁去了绳索,两人生生困在了此地!”
雷云鹤惊骇的说道,“虽然细节有些偏差,不过大致不差,只是阁下只猜错了一点,那绳索并非洒家毁去。”
“不是你还有何人?若非你毁去绳索,我又怎么被困此地二十年!”说到此处,冷静的七巧佛,几乎失控。
程雪凝生怕两人争斗起来,殃及自己,当即扯开话题问道,“在这孤悬的山洞二十年,你们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此处绝境中,换作别人早该饿死,但是却难不倒我!”七巧佛露出一丝自豪之色,却卖了个关子,反问刘信,“你号称天下第一聪明人,倒是猜猜看,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还不简单!”刘信说道,“阁下早年出身七巧门,才有了七巧佛这个称呼,自然熟悉各种机关陷阱之术,山洞外,那处悬出山洞的平台,想必就是阁下的手笔,此处山洞上空,正好对应了落日谷的入口,两侧有巨峰拦路,一些猎物被捕食者追赶,走投无路,跌入山崖,正好落在平台上,悬崖上方有数千丈,生有不少的树木,枯叶落在平台上,也可冲击,此地虽是绝地,确是鸟儿的天堂,阁下利用此地机关,制作的这张大网,正好将附近的鸟儿一网打尽,下雨之时,平台正好成了收集雨水的好地方,虽然不能吃饱,却也勉强能活下来。”
雷云鹤吼道,“活下来,你可知需要多大的勇气,付出多少艰辛与忍耐,有时几个月捕捉不到一只鸟,天上没有一只猎物掉下,只能吃树叶为生,若不是洒家不想死在这个贼和尚前面,跳下悬崖岂不是正好一了百了。”
此人拼命活下去的勇气,居然是因为不想死在七巧佛前面,仇恨的确是活着的动力。
“七巧佛活下去的原因,却绝不是为了死在你后面,因为你随时可以杀了雷云鹤!”刘信转身对七巧佛说道。
七巧佛说道,“你若是能猜到我为何活下去,我便服了你!”
刘信说道,“你不怕死,但是你怕金光寺断了传承,金光寺断了传承也就怕了,偏偏阁下的私生子还在金光寺,没有了后续的修炼功法,一笑佛怕是终身难以进阶四星武者,这样的武技天才,就此埋没,作为亲生父亲自然心有不忍。”
“什么?一笑佛是七巧佛私生子?”程雪凝露出诧异之色,一笑佛他见过,其体型跟七巧佛相比,可是天差地别,两人更没有丝毫相似之处,但是刘信却不会无的放矢。
“此事天下知道之人寥寥无几,你是如何知晓的?”
七巧佛说话的语气中,已经透出一股冰寒,左手掌更是变成了暗红色,杀机隐现。
刘信仿佛没有感受到一般,接着镇定自若的说道,“此事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是一笑佛自己却已经知道,凭我跟一笑佛的关系,他自然不会对我隐瞒!”
七巧佛惊疑的问道,“这等隐秘之事,一笑佛怎会告诉你?”
刘信道,“我与一笑佛虽然认识不久,但是这胖和尚人品倒也不错,数次出生入死,倒也结成莫逆之交,更何况我们还是亦师亦友!”
“阁下已经是三星武者,能指点你,莫非那孩子已经进阶四星武者?”七巧佛忽然发现什么,接着说道,“不对,没有后续功法,根本不可能进阶四星武者,而且你身上的心法,丝毫没有金光寺的影子。”
刘信说道,“你只猜对了一半,不,是一小半,一笑佛的确快要进阶四星武者,只是不是现在,若是不出意外,一个月之内,必然进阶,而且,我说的亦师亦友,是我指点一笑佛,却非一笑佛指点我,天下能指点我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你指点一笑佛?”雷云鹤露出质疑之色,二十年前,一笑佛已经少年成名,二十年不见,起码也是三星武者顶峰,会被一个少年指点。
刘信接着说道,“一笑佛虽然也算是少有的武技天才,但是遇到我太晚,错过了最佳的修炼时期,虽然他有心拜我为师,却被我拒绝了,故而,连我的记名弟子也算不上!”
“哈哈哈哈,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你怎么不说圣尊是你师傅,黄十三是你师兄!”雷云鹤极尽嘲讽之意,七巧佛目露惊疑,明显不信的样子!
刘信真想说一句,你们怎么知道,但是还是忍住了,因为说了也没人会相信,除了程雪凝。
刘信没有接话,却背了一段口诀,一段深奥繁复的运气口诀,程雪凝虽然一头雾水,但是雷云鹤与七巧佛却是脸色大变。
因为刘信背的这段口诀,正是金光寺的传承武技心法,也是雷云鹤貌似盗取之物 ,虽然刘信只背了聊聊几段,却是整套武技的精要所在。
“你怎知我金光寺的武技心法,这是第四层心法,连一笑佛都不知晓!”七巧佛脸色变得凝重。
刘信却说道,“这样的武技心法,送我都不要,若是刘信却说道,“这样的武技心法,送我都不要,若是一笑佛修炼这样的武技心法,恐怕今生只能止步与四星武者,还好我有先见之明,传了他另外一套武技心法。”
“你究竟是什么人?”七巧佛脸色已经大变,普天之下,能有这等口气的,也只有圣地传人,而能身怀这等高阶武技的,更是只有盘古殿,魔门,明宗三家,前提是高阶的武技都被各大圣地当做传承之宝,严密守护起来,严禁外传。
刘信说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的比你们知道的多的多,就连绳索为何消失,我也知道。”
“难道绳索不是被雷云鹤毁去?”七巧佛脸色大变的问道。
“自然不是!”说话间,刘信已经将目光转向铁笼里的老者,接着说道,“你们莫要忘了,此地还有第三人!”
“不可能!”雷云鹤当先否决,随即说道,“这老东西被铁链锁住,根本无法行动分毫,被我严刑逼供许久,现在连话都说不出,又怎会毁去绳索?”
刘信问道,“这位前辈起初可是答应了你们什么条件?”
雷云鹤说道,“不错,他说他知晓此地的秘密,可以带我们离开,并寻到传闻中的几种武技心法,但是前提确是要求我们打开铁笼跟锁链,这老怪物不知被困在此地多久而不死,我们自然不肯轻易将其放开,没想到这老怪物嘴巴倒是够严,任凭我严刑逼供,始终不肯松口,而我们自然不敢轻易将其放出,如此一来,便耗了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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