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明恒所言，实在是不像寻常的纨绔子弟，相比付不归所想的那些纨绔子，甚至相比于身边的赤霄，曹明恒多了一份心机。

　　付不归虽然涉世未深，不过经过这么久，付不归知道，人心是最难捉摸的东西。

　　前一刻，他们还在客栈当中打的不可开交，下一刻，曹明恒就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还说要帮他们救下苟儿，实在是叫付不归琢磨不透。

　　付不归他们和苟儿好歹算是有过交情，不深，但也足够。

　　可曹明恒呢？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者说，付不归现在正好奇，这位在云端城里能横着走的头号‘纨绔子’，到底想要他们做些什么。

　　看着付不归的脸色越发凝重，曹明恒很识趣的开口，“你不用问，问了我也不会说，我叫你们做的事情其实也不难，只要你们答应下来，等会我会帮你们赎回那个小姑娘。”

　　曹明恒来天地赌坊其实并未呆上多久，不过他来的时机刚好，甚至是可以说，很巧。

　　也正是因为曹明恒看到了这一幕，知道毛虎是个怎样的人，所以曹明恒才想戏弄毛虎一番，想看看这心肠歹毒的汉子，站在云端又跌下云头的滑稽模样。

　　开始曹明恒只不过想看个笑话，然后随便玩弄一下这汉子，就放他走，并不打算取走他的性命。

　　不过现在嘛……毛虎应该如何，就不是曹明恒说了算了。

　　庞天刚在他手底下吃了个大亏，现在正是有气没处撒，一个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出身陋巷中的出气筒在他手里，结果如何，已经不用他再多说，相信付不归他们应该也有所预料。

　　付不归他们并未阻拦，说明他们也希望结果如此。

　　曹明恒忽而一笑，心中对身边的付不归更多了几分欣赏。

　　从有些角度来讲，他和付不归其实很像，他使得是一种高调法子，颇有哗众取宠的意思，让云端城里的人，都以为他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子。

　　而付不归的做法和他背道而驰，付不归少言寡语，平淡至极，甚至可以说，看来有些傻。

　　不过这人身上所蕴藏的潜力以及狠劲，绝对不弱于他。

　　若有人真的激怒了付不归，会发生什么事情，曹明恒其实很想看看，不过曹明恒希望这人，并不是他。

　　所以曹明恒也很小心，他在仔细斟酌一件事情，如何能叫付不归帮他，而并不叫付不归感到反感。

　　招惹一条疯狗，无所谓。

　　可若是招惹了一只装睡的狮子，麻烦就大了。

　　付不归和赤霄都没说话，赤霄不说话，是因为付不归没说话，付不归没说话，是因为他暂时还没打算答应曹明恒的要求。

　　虽说想要救下苟儿，付不归一定要答应曹明恒一个请求，不过付不归还不想这么早松口，以免曹明恒叫他们做的事情太过荒谬。

　　醉华楼其实就在天地赌坊不远处，人生得意之际，那些赌坊里的赌徒，一定会找个地方炫耀消遣。

　　家里的婆娘不行，繁琐杂碎的事情太多，炫耀得不到满足感。

　　而醉华楼这种风月之地，就成了最好的地方。

　　从事这种行当的姑娘们，都很会说话，凭着那一张巧嘴和精心装点的容颜，她们可以乖乖哄得客人大把银子砸在她们身上。

　　这些姑娘中，有迫于生活，不得不在这赚钱糊口的，也有如苟儿一般，被家里那没有半点人性的家人卖过来的。

　　被卖过来的姑娘，一辈子都要呆在这栋楼子里，也正因为她们一辈子都要呆在这楼子里，醉华楼在她们身上，也更舍得下本。

　　此刻苟儿正被一个一脸细纹的妇人带着，走向后院的一间小屋。

　　妇人身材不错，即便是年老色衰，仍旧可以通过她身上的那些神采看出，年轻的时候，定是个不输头牌的姑娘。

　　只可惜，女人不同于男人，青春总是短暂，纵然再多的胭脂水粉敷在脸上，也不似年轻时那般富有灵气。

　　男人都是喜欢年轻漂亮的姑娘，所以被卖到醉华楼来的姑娘们老了，就得在后面做些打杂的事务。

　　这妇人就是醉华楼的人，名叫芝楠。

　　在醉华楼里见过很多被卖过来的丫头，小至五六岁，刚腿去稚气，大到二十几，还嫁不出去，只能被家人送到这种地方。

　　姿色好的，能在前面赚些钱，碰见哪些阔绰老板，还能赚些小费，平日里手头也会宽裕些。

　　至于姿色不好的，年纪轻轻，就得和芝楠一样，在后院给姑娘们洗衣、做饭、挑水、整理房间。

　　其实总的来说，醉华楼的姑娘们生活还是不错的，至少除了需要贴着副假面孔去前面轻言细语的迎客，学说那些客套话之外，全然不用在意其他。

　　醉华楼里有醉华楼的公正，许多事情，用不着争抢，若有人起了妒心，那这醉华楼也容不下她。

　　这些道理，一般姑娘不会懂得，只有芝楠这种，在醉华楼里过了半辈子的人，才知道，这里面的日子有多好，至少比在那个穷苦家庭中要好的多。

　　初来乍到的小姑娘，或哭或闹、寻死觅活，种种幼稚行径，芝楠都见过。

　　但眼前的小姑娘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叫人觉得可怕。

　　苟儿很冷静，那是一种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冷静，就仿佛年纪轻轻，就已经认命，死水无波，任由他人拍打，翻不起半个浪花。

　　“你不用憋着，你有什么话，可以给我说，有什么不开心的，也可以给我说，要哭要闹，怎么都行，以后有我带着你，没人欺负你，更不会有你老爹那样的人欺侮你。”

　　苟儿是怎么来到这楼子里的，芝楠知道，芝楠以为她说这些，会叫眼前这个小姑娘的态度舒缓一些。

　　只可惜，她实在是看轻了这个稚嫩的小姑娘。

　　苟儿摇头，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句，“我在这能赚钱？”

　　钱？

　　才这么大点，就进了钱眼里，实在不是个好事。

　　芝楠伸手摸了摸这可怜孩子的头，温柔细语，如涓涓细流向着苟儿心中涌入。

　　“在这能赚钱，可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是为了钱，惹你不开心的客可以不待，不愿见的人可以不见，咱们有足够的资本，也有够坚实的靠山，你在这比在家要自由的多，所以你也不用想的太多。”

　　醉华楼的确有靠山，醉华楼也有不成文的规矩。

　　醉华楼的姑娘有权拒绝，醉华楼的姑娘不能被人赎身。

　　也正是如此，这醉华楼里的姑娘，才格外珍贵。

　　纵是外人再有钱有势，他们想要哪位姑娘作陪，还是要问过姑娘的意思的。

　　至于赎身，更是没可能的。

　　醉华楼虽说是个风月地，同样也是这些苦命姑娘的避难所，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想对姑娘们做什么，想也别想。

　　芝楠知道，和一个这么小的姑娘说这样的话，她可能不会懂。

　　不过有些事情，迟早要教给这小姑娘的。

　　苟儿跟了她，就是她以后的依仗，她不求苟儿能赚回多少钱，只希望有这么个小姑娘跟在身边，能有个养老钱。

　　这些事情，醉华楼不是不管，只不过，手里有些银钱，心中也有底气，以后操办身后事的时候，也好看的一点。

　　苟儿没有在意芝楠说的那些话，显然也并不想留意这些，苟儿的小手摸着下唇，若有所思。

　　“我在这赚的钱，能送回家里么？”

　　芝楠一把年纪了，听到苟儿这话，仍是眼睛斗大，耳朵嗡鸣，不敢相信这小姑娘会说出这样的话。

　　芝楠蹲下身，将苟儿抱在怀中，伸手轻轻拍着苟儿的后背。

　　“你到了醉华楼，就是我们醉华楼的人了，身份比你那赌鬼老爹，高出不少，你不用去管顾他，要是他敢来找你的麻烦，咱们醉华楼有人去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