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识一行人借着夜色以及沈错等人的掩护, 终于顺利到达南门城墙之下,原本四散于州城上空的伞兵也渐渐向这边聚拢。
“梧桐、紫苏,”闻识一边用望远镜观察形势, 倾听哨声, 一边吩咐身边的两人,“让锦衣卫架好盾牌, 少主会去解决城墙上的守卫,等收到信号后就掩护百姓朝城门的方向冲。”
两人点了点头, 默契十足地分头通知锦衣卫, 闻识则继续留意城墙上的动静。
沈错少有的一身黑衣, 夜行打扮,操纵着风筝伞盘旋于南门城墙上空, 几乎与夜色混为一体。城墙上的守卫注意到了城内的骚乱, 正不知所措,在火把的照耀下犹如被狩猎的活靶子。
沈错目光锐利地盯着城墙上的守卫,耳听各处哨声,在确定所有人已经到达指定地点后, 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一声令下,顿时十几只风筝伞从空中俯冲而下,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过城墙。火铳之声由东到西不断响起, 一遍过后不多久后又是一遍。
守城的兵士一开始甚至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随着枪声死亡,直到第二次时他们才明白, 袭击来源于天空。
可此时城墙之上已经尸横遍地,面对这犹如天降神兵般的偷袭, 绝望充满了他们的心头。将士的意志已经被摧毁, 接下来便只能是兵败如山。第二轮过后, 城墙上已经没有多少人,沈错和沈云破此时终于从天而降,带着凛然的杀意落入已经寥寥无几的兵士之中。
普通兵士对姑侄二人来说便犹如草芥一般,二人的身影在火把飘忽的光亮之中犹如鬼魅。不论是如同圣人一般的天明教教主,还是傲慢不可一世的天明教少主,此时都已化身修罗。
闻识看到沈错从城墙上跃下,一抬手下达了命令。
“架起盾牌,锦衣卫做好掩护,出发!”
锦衣卫和州府的士兵在最外围,百姓被护在其中,若非州城内已经兵荒马乱,如此浩浩荡荡的队伍是绝不可能这般大张旗鼓地在城内穿行。
沈错从城墙上纵身而下,下面守门的士兵要么已经横尸当场,要么已经不知所踪。
不远处闻识正带着百姓赶来,沈错几掌拍出掀翻了路障,这才返身去开巨大的城门。
为了防止城内百姓出逃,各处城门不仅设置了重重路障,还有官兵守卫巡逻,连城门也被锁上了巨型的大锁。
沈错随手从腰间的袋子中取出一枚霹雳弹置于铁锁上方,一边从腰间取出火铳一边急速后退,冲着身后的人群喊道:“注意震响。”
闻识闻音知雅意,立时大喊道:“捂住双耳,张开口鼻,注意震响。”
她一声令下,身后层层后报,众人纷纷捂住双耳,那边沈错亦已一枪射出直中霹雳弹。
一声火光带着巨响而来,沈错单手提摆在空中一舞,将面前弥漫而出的黑烟扇开。
闻识这时已经带人赶到,两人久别重逢却也没有闲暇寒暄,颇有默契地一同冲入了门洞之中。
铁锁被霹雳弹炸得四分五裂,城门却只被炸出了一个浅坑。二人合力将由整木制成门闩掀开,后面跟上来的人群一同推开了大门。
内城门与外城门之间的瓮城早已一片狼藉,伞兵们在空中清理过一遍后几乎已经没有活人的气息。
沈错刚一出门便听到了哨声,沈云破已经到达外城墙处,为众人打开了大门。
沈错大笑一声,拉住闻识的手道:“姑姑已为我等打开大门,都跟我来。”
闻识虽然心中早已笃定沈错会来救自己,但在当真看到她与一众天明教长老来龙潭虎穴营救时,仍无法抑制心中激动之情。
“少主,累您与教主犯险了。”
“这算什么险境?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聚众闹事罢了。”沈错冷笑一声,语带不屑,“沈铮与白严都已身死,区区一帮软脚虾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沈错带领众人向城外逃去,外面朝廷的军队则正在朝城里赶来。他们早已在外埋伏一日一夜,只待这场骚乱趁虚而入。
天降神兵,禹州大乱,兵溃如山,荀简不得不带着残兵败将南撤。朝廷只折损了少量士兵,便在一夜之间收复了禹州。
禹州这一场仗,朝廷一方虽然没太多人员伤亡,但禹州城有大片区域沦为废墟。除了伞兵所扔□□炸毁了部分区域以外,其他大部分损失都是叛军撤退时造成的。
他们掳劫人质、放火烧屋,若非朝廷军队及时赶到实施救援,整个禹州城都会沦为一片火海。
“哈……”
在半空飞了大半宿,就算是沈错也感觉到了一丝疲惫。她的目标只是救下闻识,对于再之后的善后工作全无兴趣。可惜闻识如今已是朝廷命官,并不能像她一般撒手不管,故而暂时无法与他们一块儿回严州。
“怎么闻识没回来,倒是把你给带回来了。”
坐在沈错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霍紫苏。
“你以为我想和你一起回去吗?要不是我爹在严州,要不是梧桐……哼,你以为我乐意和你一道啊?”
闻识没回来,霍梧桐自然也不能回来,最后只有霍紫苏与沈错一道。两个冤家碰到一块儿,自然又是省不了一路斗嘴。
“好你个霍紫苏,你有什么好不乐意的?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是是是,救命恩人,我可以为你救了我们这件事谢谢你,但这改变不了我讨厌你的自大。”
“你讨厌就讨厌呗,我又不稀罕你的喜欢。”
“是是是,你不稀罕,你反正谁的喜欢都不稀罕。”
沈错眉头一皱:“谁说的?我怎么就谁的喜欢都不稀罕了?”
霍紫苏抿了抿唇,扭头“哼”了一声。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她不想再旧事重提,反正提了也没意义。
沈错见她不答,也懒得再搭理她,满心想着赶紧回严州见胭脂。
她这段时间马不停蹄地奔波,除了身体上的疲惫以外,更难熬的还是无法见到胭脂。
沈错年纪虽已不小,但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情滋味,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情窦初开。偏偏这时候遇到这些无法脱身的事,只能抛下生病受伤的胭脂,可别提有多牵肠挂肚了。
不止是她,霍紫苏也正在为与霍梧桐分开不舍难受,两人坐在船舱中相对无言,一个急着回去重逢,一个伤感于方才的离别。
“哼,我出去透透气。”
沈错坐不住了,迈着长腿上了甲板。连绵的阴雨过后,天空彻底放晴,明媚的阳光给江上的寒风增添了一丝暖意。
沈云破站在甲板上望着江面,如墨般的长发与白色的衣袂在强风中肆意飞扬,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风带走了一般。
“姑姑!”沈错几步走到沈云破身边,拉着她的手道,“您在外站了那么久还是进去歇歇吧,风吹多了您又该头疼了。”
沈云破摇了摇头:“我没事。”
“马上就到严州了,您想住哪儿?不知我母亲是否还在杂货铺,她若在,我便另外给您寻个住处。”
沈云破唇角露出一丝笑意:“你不用麻烦了,我不打算在严州久留。”
“您不打算留在严州?”沈错一惊,“姑姑,您还是要走吗?您还是要离开无妄吗?”
沈云破拍了拍她的手:“我一个死人又如何好大摇大摆地住在繁华州府之中?今日一役,朝廷必然对天明教更加忌惮,我假死遁逃之事也再瞒不下去,自然该找个深山野林隐居。”
“有我母亲在,您怕什么?”
沈云破斜目看向她,嘴角似笑非笑。沈错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忙道:“就算不借用母亲的权势,我想藏您在此又有何难,您别离开无妄了好不好?”
“可我心已不在这繁华市井之中,无妄难道不想姑姑过得轻松自在吗?”
沈错愣了片刻:“那我也与姑姑去世外隐居。”
“便是你愿意与我去隐居,那胭脂呢?她还那么年少,你也要带她去过那般枯燥的生活吗?”
“这……”
沈云破微微一笑:“况且无妄你的心还在红尘之中,又何苦去扰姑姑的清净呢?”
沈错嘴角向下一弯:“姑姑,可无妄舍不得您。”
“你想我了,可以来看我。姑姑选个青山绿水的好地方,你可以带胭脂来小住。”
沈错一听,顿时开心起来。原来姑姑不是要远走他乡、音信全无,而只是想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我知道了,姑姑,您可一定要和无妄保持联系。”
江风猎猎,官船终于到达了严州码头。因为战事,码头的检查异常严格,沈错归心似箭,仗着有锦衣卫跟随根本不理规定,施展轻功在一众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之下直朝杂货铺飞去。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