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
沈错几乎是冲回家的, 因为实在太过突然,甚至差点与锦衣卫等人打起来。幸好她武功高强,根本没人是她的对手,锦衣卫们发现是沈错, 立时便退避三舍。
她一声“胭脂”闹得动静颇大, 景城听到她的声音, 推开窗户朝外看去, 只见胭脂已经冲出了小院,似是在听到沈错的呼唤之前便已经知晓她回来了。
“沈掌柜!”
看到那名娇小的少女扑进沈错怀中时, 景城不禁轻哼了一声。这样外放且混淆尊卑的言行, 她一生也不可能去做。可沈错与胭脂的脸上布满了重逢的喜悦,显然丝毫没去想这样的行为究竟有多不合礼数。
不知为何,嘴上不屑的同时,景城心中却又忍不住生出了几分艳羡之情。
“胭脂、胭脂!”
沈错才不管他人怎么看, 她快想死胭脂了,只想在见面时倾尽全力抱住她, 再也不与她分开。
胭脂素来都比沈错看起来更稳重矜持,此时却也完全释放了自己的情感, 满怀喜悦地拥住了沈错的腰身。
她自小为沈错所救, 知晓她的强大却也明白她的脆弱。她知道自己绝没有一点儿可能在战场上与沈错并肩作战, 所以能做的只有不拖累沈错, 保护好自己让沈错安心,在沈错回来时给予她最温暖的怀抱。
“沈掌柜,你回来了!”
沈错差点相思成疾,不管不顾地凑到她脸边亲了两口:“我回来了, 胭脂, 我好想你!你的身体好些了吗?还难不难受?你有没有想我?”
她抱着胭脂连声追问, 与其说是为了寻求答案,不如说是为了发泄感情。
胭脂无比耐心地一句句答了她,丝毫没有敷衍之意。
景城知道沈错大胆,却也着实没料到她如此孟浪,忙不迭地关上了窗户。柳容止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轻笑了一声:“无妄一回来便这般热闹了。”
“要告诉她这里发生的事吗?”
柳容止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算了,先让她松快些,好好休息吧。”
景城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道:“姑姑,沈教主……”
柳容止神情平静,以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喃喃道:“我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沈错在胭脂口中得知了自己走后杂货铺发生的事,连忙去看了解语。幸好解语自己就是医者,下手十分有分寸,并未伤筋动骨,只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你啊,还是如此大胆。他人都以为我们几人之中属你是乖巧听话,谨慎不逾矩,事实上你的心比谁都野!你要是出事了,你让我们这些人该多难过?”
沈错自己行径荒唐,鲜少有能教训他人的时候,更遑论还是对平日最温柔大方,善解人意的解语说教了。
不过解语却是苍白着脸,一脸笑容地尽数接下了责骂。
“少主说的是,解语再也不敢了。”
“哼,你最会敷衍我,还是等闻识来了,让她好好训训你吧。”
“少主饶命,闻识讲起道理来比老夫子还唠叨,您可千万不要告诉她。”
沈错难得抓住了解语的一个把柄,得意道:“那可不行,就算不是这件事,先前的事也够她唠叨你几天几夜了。我告诉了她你的消息,她可是当场落下泪来,你该好好向她陪个罪才是。”
解语叹了口气,认命道:“看来这美人恩,奴婢不受也得受了。”
沈错哈哈大笑,搂着胭脂起身。
“你好好歇着等你的美人,本少主要先抱自己的美人去了。”
她意气风华,颇有几分得意忘形之色,仿佛还是那年少成名,不知天高地厚将江湖搅成一锅乱粥的天明教少主。
胭脂羞涩地低着脸,面色通红。
解语最解风情,捂唇笑道:“少主可仔细着些,胭脂妹妹年纪尚小,不经折腾的。”
沈错长眉一挑,不解道:“我疼她还来不及,怎么会折腾她?”
解语摇了摇头,只道:“少主还是快快带胭脂回房一解相思吧。”
沈错不用她说也是如此打算的,伸手一拉,便领着胭脂回了房间。
她风尘仆仆回来,胭脂在带她去见解语之前便嘱咐了下人准备热水。两人回房,胭脂便想为她收拾衣衫沐浴更衣。
一向爱干净的沈错这回却不着急,只半搂半抱着将她拖到榻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她颈间的香气。
“胭脂。”
面对她的强硬以及带了点无赖的撒娇手段,胭脂毫无保留地接受了下来,犹如对待孩童般轻拍安抚着她的肩背:“沈掌柜,辛苦了。”
沈错吸了吸鼻子,哭诉道:“我真的很辛苦,不仅没日没夜地奔波,还在吹着北风的夜空里飞了大半宿。”
就算她有铁打的身子,深厚的内力,也不可能对这连日来的巨大消耗毫无知觉。面对外人时,她尚顾惜些面子不肯示弱,但在面对胭脂时,沈错便完全没有这样的顾虑。
因为在她最狼狈的时候,都是胭脂陪着她。
胭脂轻轻抚摸沈错乌黑的发丝,语气爱怜。
“接下来您可以好好休息,我会陪着您的。”
少女的身躯瘦弱柔软,抱在怀中犹如棉花般轻巧松软,沈错爱不释手,一边抱感受这份温暖,一边享受着少女的安抚与关怀。
“胭脂,见到你真好……”
沈错用额角轻轻磨蹭着胭脂的脸颊,呼吸渐渐舒缓了下来。明明方才还看起来精神十足,此刻却连一句话也未曾说完便进入了梦想。
身体积累的疲惫终于在她放松下来时彻底爆发,沈错嘴角含笑,悠然地进入了梦乡。
胭脂脸上不禁露出无奈的笑容,即便睡着了,沈错也丝毫没有要放开她的打算。胭脂只能乖乖地伏在沈错身上,数着她平稳的心跳,等待她醒来。
沈错确然不是个肯为江山社稷,天下百姓操心的人,江南战事未熄,但她自救了闻识之后就仿佛对此再无一丝兴致,不曾过问过一句。
荀简带着残兵败将南撤,朝廷精兵强将趁胜追击,将他们最终围困在了一座小镇之中。
这帮叛军自被击溃以后且撤且散,到了此处时兵力早已不足为惧。然而小镇中几百户居民未来得及逃散,被叛军当作俘虏困于囚车之中,又将囚车明晃晃地排在小镇入口处。
朝廷一旦进攻,荀简便命弓箭手射杀百姓,可谓恶毒至极。而荀简的条件是要长公主亲临此地,进行一场和谈。
慈不掌兵,率兵将领原不想理会这种威胁,命人强攻。奈何江南人口密集,周边城镇村庄离此都不远,便是误打误撞,也保不定有百姓知晓这里的情况。
当今圣上被称爱民如子,若是军队不顾百姓死活,必然会给主上蒙羞。将军无奈只能派人给柳容止送信,让她来定夺。
“姑姑,此事有诈,您万万不能去啊。”
景城本能地感觉到这是一个陷阱,荀简等人已是穷途末路,有死无生。朝廷先前不曾接受他们划江而治的条件,如今就更不可能答应他们的和谈了。
荀简定然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没有直说什么要求,只让柳容止亲临详谈。
柳容止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荀简叛乱也是因我而起了。”
“这与您又有何关系?这帮狼子野心、不忠不义之人,枉费朝廷精心培养,便是以这种方式回报朝廷的吗?”
“虽然我不知是因为何事……”柳容止目光朦胧而深远,“但那是因为我过去所做歹事太多,无法一一追溯。若非与我有私仇,此时此刻他也不会执着于让我去和谈了。”
说是和谈,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设的是一场鸿门宴,要的是她的项上人头。
“姑姑,您既然知道便更不能去了。您是大炎长公主,何故自降身份去见这帮宵小之辈。您若有个好歹,只会让朝廷震荡,百姓不安,父皇和皇祖母心痛。”
“可我若不去,皇室威望仁德都将不复存在。”
林下帝姬之盛名是一把双刃剑,炎朝长公主柳容止以仁爱著称,圣上亦有爱民如子之美誉。两人几近称圣,便是做出舍身饲虎、割肉喂鹰之事也该理所当然。
国不可一日无君,但不会因为少一个只剩虚名的长公主而伤筋动骨。
荀简用的是阳谋,却歹毒至极,除非柳容止以性命来抵,否则就要在天下人面前撕下她伪善的面具。
“那也不能让您去白白送死啊!”
景城激动得口不择言。
柳容止轻笑道:“景城,难道敌人欲要我死,我便坐以待毙吗?他虽有阳谋,但我等又不是全然不能防备的?这一趟我必须得去,不能落天下人的口实。至于最后会如何,便各凭本事吧。”
景城几欲落泪。
她知道无论柳容止说得多么冠冕堂皇,这一趟江南之行的种种行径皆只因一条,那就是柳容止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所谓事不过三,姑姑已侥幸躲过两次危险,这第三次……她心中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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