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回来时, 白泉、司命以及闻识围坐在桌边,司命与白泉对弈, 闻识则在一旁给胭脂讲解规则。几人之中属白泉棋力最弱, 此时正被司命玩弄在股掌之间,因而臭着一张脸, 看到解语回来,连忙喊道:“解语解语,快来帮我一起对付司命, 她又欺负我!”
解语款款走到白泉身边, 视线扫过一旁的闻识与胭脂。
“我还以为会是闻识和司命下棋。”
司命的棋力十分飘忽不定, 能赢闻识却总是输给沈错, 沈错赢闻识的次数反倒不多。刚开始大家都以为司命是故意的,后来才发现她是真的赢不了沈错。
当然,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输给白泉。
“谁说不是呢?结果闻识因为连续输给少主几次,说什么都不肯来了。”
白泉向解语告状,闻识连忙解释道:“我是怕和我司命下棋白泉看不懂,那就失去了教胭脂的意义。”
司命笑眯眯地望着棋盘, 点头道:“教人果然还是下指导棋比较好, 我要是和闻识下, 确实没有意义。”
“解语你看看她们!”白泉拉着解语的衣袖撒娇, “什么叫指导棋?我也没差到这个地步吧?这两人就会欺负我, 你快来和我一起打司命一个落花流水。”
“都向解语求援了, 你还有什么立场说自己棋力不差?”
白泉外向直爽, 闻识和司命都颇喜欢开她玩笑,每每这种时候她就只能向解语求援。
“我平日甚少下棋,就算我与你一起,也下不赢司命的。”
“谁说的?你只是很少下棋而已,不代表棋力不高。少主和闻识一直夸你,我才不信你下得不好。”
解语再次看向闻识,闻识的目光突然开始飘忽不定,尴尬道:“白泉那么没定性,谁的棋力都不会比她更差吧?”
解语轻笑道:“白泉聪慧,只是活泼了一些,只要肯耐下性子,一定不比任何人差。我就不参与了,在一旁与胭脂一同学习吧。”
白泉一听,信心大增,撸起袖子豪气道:“还是解语姐姐贴心,我这就耐下性子来,你可要在一旁为我助威。”
解语点点头,司命轻笑了一声,指尖捻起棋子“啪嗒”落下。
“那我就拭目以待咯。”
胭脂坐在一旁仔细留心观看,奇怪的是原本为她耐心说棋的闻识不知为何有些心不在焉起来。她已练就了一番察言观色的本事,察觉到闻识心浮气躁也不敢出声询问。还好方才已经听过规则,她便自己琢磨着看司命与白泉下到终局。
结果自然还是白泉输了,伴随着她不甘心的抱怨,司命笑道:“我看还是打雀牌更适合你,只要添些彩头,你的运气就不会太差。”
“哼,说得好像我只有运气一般,打雀牌也是需要技术的。这次少主回来,不如就打上几圈,解语姐姐与我一队,如何?”
解语还未答应,闻识却是先开了口。
“少主既然回来,解语如何与你一队?她自然是要和少主一块儿的。”
白泉未经思考,脱口而出:“少主如今日日带着胭脂,又怎么……”
她还未说完便觉得有些不对,看到闻识瞪着她,立时住了嘴,有些紧张地看向了解语。
解语面色如旧,笑道:“我才不与你们任何人一队,打起雀牌来你们都是没谱的,如今还想教坏胭脂。到时候我带胭脂出去玩,你们自己打好了。”
闻识摇头道:“我也不与她们打,少主有的是银子,白泉运气绝佳,司命这人……会邪术,最后总是我输,不打不打。”
几人从下棋说到雀牌,又从雀牌说到骰子,玩得花样颇多,听得胭脂晕头转向。
“姐姐,平日沈掌柜与你们就玩这些吗?”
“闲暇的时候会玩一玩,也有风雅些的,譬如曲水流觞,击鼓传花,输得便要当场对诗一首。天气好些的时候也能去户外玩蹴鞠和马球,不过那要人多一些。”
解语为胭脂解答,因她救过沈错,四人都不曾将她当外人来看。
“少主如今不玩这些了吗?那她平日都做些什么?”
胭脂听司命问话,忙不迭答道:“沈掌柜平日会看书弹琴,偶尔也做些小玩意儿,还会教导我读书写字。不过你们说的这些她都没做过,也甚少外出。”
闻识惊讶道:“没有踏青采风吗?”
胭脂摇了摇头:“沈掌柜不太……爱动。”
解语面露担忧:“少主过往虽也有犯懒的时候,但本性还是喜动不喜静的。”
白泉难过道:“玩乐总需要好对手,如今我们不在少主身边,她自然做什么都无趣。不知这样的状况会持续到什么时候,长公主总不会一直不让我们回少主身边吧?”
司命看了闻识一眼,反问道:“长公主都打算帮少主说亲了,你觉得她会让我们回少主身边吗?回去又能如何呢?”
“什么叫回去又能如何?我们在少主身边时都在一块儿,日子过得多么逍遥自在,如今这过得又算什么生活?不仅整日被人指手划脚,商行每年盈利的二成还要交给长公主府。我是少主的侍女,又不是长公主的,她将我们当成什么了?”
白泉说着看了闻识一眼:“闻识春闱之后怕是要入朝为官,你在钦天监任职,我又每日在商行,只剩解语在长公主身边……你觉得那也没问题吗?”
“可就算我们回到少主身边也回不到过去,我是无所谓是否在钦天监任职,但闻识有治世之才……”
闻识立即接口道:“能力与意愿是不同的,比起在朝为官,我更愿意在少主身边,你可别扯上我。”
“好,不说你,就说白泉。你届时可无法再掌管商会,长公主只会允许普通的侍女待在少主身边。”
白泉面露挣扎,好一会儿才道:“那至少让解语陪在少主身边……”
解语无奈道:“是我的错觉吗?你们几人近日好像都在顾虑我。”
白泉与闻识同时面露尴尬,司命笑眯眯道:“我早与她们说过不必如此,你从小便有成算,又怎么会因这样的小事……”
她说着轻飘飘地看向胭脂,而后笑而不语。
白泉被发现还只是有点难为情,笑着讨好解语,闻识则已经满是狼狈。
“我还有些事,既然晚上少主不与我们一道,我先去处理一下。”
她极其没有技巧地转移话题,明显得胭脂也察觉到氛围有些不对。白泉看着匆匆离开的闻识,奇怪道:“就算是我们杞人忧天,闻识也不必如此在意吧?解语姐姐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果然是分开了一段时间,变得生疏了吗?”
司命起身整理了一下道袍,对着白泉道:“这几日都是解语操劳,不如今日的晚餐就由我俩来挑选吧。少主不在,我们弄些自己爱吃的。”
白泉坐着不肯挪窝:“真是少见,你竟然要去厨房。不过我不想去,我想和解语姐姐聊天。”
白泉是四人之中最小的,只比沈错大几个月。解语是四人之中年纪最大的,过完年便要满二十二岁,加之性子温柔,故而不止沈错,其余三人也爱向她撒娇,其中以白泉为最。
司命面露无奈,干脆拉住了白泉的手。
“你话太多,还是让解语和胭脂安静地处一会儿吧。”
白泉嘟着嘴看起来有些不满,但并没反抗,一边被司命拉着走,一边咕哝道:“反正最后肯定又都是我的事,除了少主以外,就属你最喜欢当甩手掌柜。”
“哪有这样的事?我这次可是想好了,晚上为你们围炉做个太极锅。天气寒冷,如今正是好时候。”
司命虽一副道姑打扮,但吃穿住行都与常人无异,吃食方面也百无禁忌。而且因口腹之欲颇重,还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只是性子懒散不经常下厨。
白泉果然被美食诱惑,高高兴兴地跟着司命出了门。
屋内只剩下解语和胭脂两人,解语看着胭脂温柔笑道:“她们三人虽也是侍女,但自小被教主、少主宠着长大,性子都烂漫了些,不怎么会照顾人,你不要介意。”
胭脂连忙摇了摇头:“三位姐姐都很照顾我。”
“你弟弟呢?”
“虎子今日被沈丁大哥带去见师兄了。”
解语点点头,坐到胭脂身边。胭脂手上一软,鼻间立时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已然养得白嫩的肌肤瞬间便染上了羞红。
“解语姐姐……”
她跟着沈错来到炎京,这几日都如同做梦一般。尤其是与沈错的几个侍女相处后,她更是觉得不可思议。连身边的侍女都是如此美丽优秀的人,沈掌柜曾经过得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我去年便听少主提到过你,那时少主收到飞鸽传书,片刻也没有耽误就赶去了严州。”
解语长得温婉柔善,是极其让人亲近的模样。胭脂虽在四人的友好之下很快适应了与她们的相处,但唯有对解语时生不出一丝戒备。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若是怀疑解语就会于心不安。
“原来那时候沈掌柜是特意赶回来的。”
解语握着胭脂的手,掌心温暖柔软:“我那时便想你是怎样一个孩子,能得少主如此看重,如今总算是明白了。”
胭脂看着解语关怀的目光,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我、我并没有做什么……是沈掌柜一直在帮助我。”
“你喜欢少主吗?”
胭脂没有犹豫,连连点头:“沈掌柜是大好人。”
解语笑着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