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骤然关上的同时, 白严也感觉到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引向了沈云破。
他所习的亦是《玄上无净天罡经》,虽未达到沈云破的境界,但也算是研习得最精深的那一批高手, 在感觉到这股力量的瞬间, 便已神情大变,一边疯狂催动内力,一边毫不吝啬地朝沈云破射出暗器。
天罡经对习武之人来说都太过高深,大多数天明教众都只停留在第一层, 历史上, 只有沈家直系以及少数长老到达了放出真气的第二层。
至于收放自如的第三层, 至今只有创立天明教的那位沈氏祖先达成过。他因此被传得神乎其神,多有认为他最后羽化登仙的。
沈云破与沈云砚即便是在沈氏一族里也算是天赋异禀的存在, 两人于二十多年前便已到达第二层真气放出的境界。
尤其是沈云破,十五岁初出江湖便令人闻风丧胆。白严当初随侍沈云砚左右, 因而对兄妹俩的武功进度了如指掌。
沈云破在十五岁时便已能够在他人体内植入天罡真气, 两人最后一次交手时, 沈云破更是已经不用接触便能自如地释放真气。
白严这二十多年来一直寻找各种方式来提高境界, 几年前在将白云山庄交给沈铮打理之后更是闭关修炼, 终于突破了第二层。
可凡人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跟上天才的脚步, 沈云破竟不是何时到达了第三重境界。
第三重境界于真气上为收放自如,于外表现则更为玄妙,教史称第一任教主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破!”
沈云破面对迎面飞来的暗器不闪不躲, 只是口中轻喝一声,空中的暗器来速骤减,离她几尺之远时便纷纷坠落在地。
习武之人打斗之时往往为发泄内劲而有呼喝之声, 有经验者身体早已养成习惯, 自然而然便知何时该发泄内劲以免伤到自己。
但刚刚开始练武的新手往往不知发泄内劲的作用, 故而许多功法会将口诀结合入招式,刚开始练武的人便一边出招一边唱名,以此来养成身体的习惯。
至于在真正的打斗之中,武林中人也各有不同的习惯。除了真正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以外,只有武力相差过于悬殊的前辈指导后辈时,才会唱名以示公平。
然而沈云破此刻既非为了发泄内劲的呼喝,更不是为指导后辈唱名,而是在使用玄门理念印、罡、诀、法器之中的诀字“施法”。
天明教以玄门思想为本,创教之初教众均做道人打扮。据教中只有少数人能够阅读的秘典所记,口诀原是做故弄玄虚之用,然而在行使的过程中发现,口诀确实能让人注意更集中,运行真气更加流畅,后便逐渐完善延续了下来。
这是口含天宪、言出法随的由来,而白严今日总算是亲眼所见。
沈云破并非有言灵之能,光凭一个“破”字便让暗器听话坠落,而是她在喊出“破”的同时释放出了真气,阻挡了暗器的行进。
两人短短几息之间便已明来暗往了数个回合,白严只有被动招架之力,不过堪堪维持住身形不被沈云破动摇而已,瞬间便显出了手忙脚乱的狼狈之态。
柳容止从耳中听到沈云破的声音后,脑中便一片空白,虽然看得见、分得清朦胧视野中那个熟悉的背影,但整个人犹如坠入梦境之中,以至于对之后种种发展无法做出反应。
在一阵暗器落地声后,她只看到沈云破白色的身影突然从眼前消失,心中一急,下意识叫道:“云破!”
沈云破已然身处白严身前。
房中空间狭窄,沈云破的行动却流畅飘逸,犹如白鹤一般雅致,又如隼鹰一般迅猛,别说以柳容止如今的目力看不清,便是武功堪称一流,此时全神戒备一心应敌的白严也只能勉强看清沈云破的路线。
沈云破仿佛是突然闪现到他面前一般,一出手便直指要害、毫不留情,颇有一击致命的架势。
白严早已判断出以自己的速度根本无法闪避沈云破的进攻,只能出掌硬接,两人转瞬之间便已走了几十招。
无论是内力的深厚程度,还是对天罡真气的理解与应用都是沈云破更技高一筹,这样招招到肉的比试,一经交手白严更是兵败如山、节节败退。
两人完全没有收敛真气,房中顿时无风起波折,桌椅家具被两人的气劲所带动,纷纷震动得啪啪作响。
柳容止本就有旧疾在身,两人功力远在她之上,即便只是被最边缘的气劲刮到,也足以让她胸口发闷,心血翻涌。
柳容止不曾听到沈云破的回应,只听得两人的打斗,惊喜与担忧交加,又被两人放出的真气一激,“哇”地呕出一口鲜血。
“云破……”
沈云破还活着,光是这一认知便扫光了柳容止先前所有的消极想法以及从容赴死的决心。
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想死了。
沈云破其实并不如表现得那么轻松,一方面是因为白严的武功不弱,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顾虑柳容止。
这般环境之下,她无法完全施展,可故意引白严去别处又无法保证不发生变故。
柳容止撤掉护卫的劣势这时候终于体现了出来,因为她不管武功多高,终归只有一人,分身乏术。
沈云破听到柳容止吐血的声音时,突然加快了招式――比起将柳容止独自留在这里,尽快制服白严才是上策。
“断!”
白严早已拼尽全力,果然无法跟上沈云破的速度,当胸便中了一拳。
沈云破招式行云流水、身姿翩然如仙,然而她的攻击堪称狠辣,随着这一声低喝,冲拳直入白严心口。这一掌蕴藏着巨大的内力,不仅震碎了白严的胸骨,还冲散了他用来护住内脏心脉的内力。
白严身形一滞,体内原本疯狂流转的真气陡然一停,随之喷出一口暗血。沈云破自然不会放过这么明显的机会,接下来的进攻尽数落在了白严身上。
柳容止捂着口鼻,耳中只能听到连续的闷响以及白严的惨叫声。沈云破除了偶尔轻喝以外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而每伴随着她的一句“一字诀”,白严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重。
最终,在房中的张圆桌因不堪白严的冲击而破碎后,白严也无法再继续起身。
两人赤手空拳缠斗,除了白严一开始所出的暗器之外,不见任何利刃。可两人的衣衫都因被气劲所刮,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白严身上的黑衣更是已被吐出的血水浸透。
白严身上并无明显的外伤,可体内脏器经脉均因沈云破的攻击产生了巨大损伤。此时他不过只是靠着护心的真气强撑着一口气,没人救助的情况必死无疑。就算华佗再世,也不过是让他苟延残喘而已。
沈云破轻轻地吁了口气,抓着白严的衣襟,单手将他从地上拉扯了起来。
看着曾经最为要好的玩伴如此惨状,沈云破未曾显出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语气冷淡地道:“白严,沈铮在哪里?”
“呵呵,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白严心脉俱断,此时气若游丝,沈云破输送了一些真气进入他体内。
“我哥哥心虽不仁,才却也不低,但沈铮无德无才,你不会以为自己死后他还能有什么作为吧?我当初放你二人离开是想给你机会改过自新,也为哥哥留下一条血脉。可惜你不仅执迷不悟,还将沈铮也带上了不归之路。这是我的错误,我对不起那个孩子,也对不起因他而死的人。”
白严面容扭曲,狰狞笑道:“沈云破,事到如今你还如此满嘴仁义道德,真是虚伪至极。云砚再怎么对不起天下人,再怎么嫉妒你,他总归还是将你当作妹妹的。可你呢?为了那个女人,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对自己哥哥拔刀相向,你对云砚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愧之心吗?”
沈云破面色微沉,视线投向了不远处的柳容止,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我从未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哥哥权势熏心,有才无德,对天下对百姓来说都不是一个好的君主。我身为天明教圣女以及她的妹妹,有责任与义务纠正他的错误。我给过他悬崖勒马、迷途知返的机会,可他与你一样不知悔改,这注定我与他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愧之心,该忏悔的人是他。”
“呵呵、哈哈哈,好一个没有羞愧之心,我竟从未看出你是如此无耻之人。当初争夺天下的势力当中谁的手中没染过不义之血,谁没杀过无辜的生命?他们柳家手中便干净么?你却偏偏针对自己的兄长。说来说去还不是你□□熏心,觊觎长嫂美貌,所以才要杀了云砚!”
沈云破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还是不懂我哥哥,他那时眼中只剩下权势,并不爱容止。他早已看出我对容止的感情,坦言只要我为他驱遣便将容止转赠于我……也是因为这件事,我才对他彻底失去信心。我那时便知道,他再回不了头。”
沈云砚的急功近利让沈云破与他彻底决裂,后来柳容止引她杀沈云砚不过只是一个□□而已。
就算没有柳容止,只要他的野心仍在不断膨胀,她在不久的将来最终还是会与沈云砚刀剑相向。
沈云破从不曾因这件事憎恨过柳容止,只是当初年少,一时无法接受亲手杀害哥哥的事实,才会避开柳容止。
沈云破将目光重新落到了白严身上:“如今,你和沈铮也踏上了与我哥哥一样的道路,同样的,我会亲手做个了断。告诉我沈铮在哪里,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否则,你知道我有多少手段可以让你这般生不如死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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