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有朝一日, 你我师兄弟二人还能有再交手的机会。”
霍鸣英长身独立,美髯飘飘,颇有几分宗师风范, 反观霍鸣雄此时大胡子拉碴,一身粗布麻衣, 看起来颇为落魄。
“师兄, 前二十年我赢多负少,后二十年我几乎没有赢过你。但今时不同往日, 我已医治好了旧伤, 可不会再轻易输给你。”
“就算治好旧伤, 你也比我少了二十多年的内力, 任你天赋再高,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补回。”
“呵, 你还真是自信。我不过被沈错那小娃伤了肺腑,方才又稍有不慎遭你暗算了而已。真刀真枪比试,胜负还未可知呢。”
霍鸣英手腕一翻,抽出长剑,却是转头对花弄影道:“弄影,你难道还要再继续错下去吗?”
“呵,你以为我是你这样的胆小鬼吗?”
景城听了大半日, 这才反应过来,这霍鸣英与花弄影可是夫妻, 不知他若是听到妻子方才的那番话,会做何感想呢?
霍鸣英轻轻叹息道:“我或许确实胆小,但时至如今, 我是真的放下对沈云破的思慕之情了, 你又为何不能向前看呢?”
景城原以为先前所闻已经足够令人震撼, 没想到这还有更加令人震惊的内幕。没想到不仅姑姑与花弄影二人,就连霍掌门也曾对沈教主情有独钟——这难道才是沈教主会被称为魔教教主的原因?
“向前看?你觉得我该向哪个前方看?”
花弄影回应得颇为无情,霍鸣英神色黯然地道:“你我结合虽因意外而起,但至今相伴二十余年,紫苏业已长大成人,难道你就没起过一点儿心思,与我共度一生,共享天伦吗?”
花弄影眉头微皱,看向霍鸣英道:“不要告诉我,你有这样的想法?”
“我会这样想又有哪里奇怪?这么多年都是你陪在我身边,你为我生了紫苏,她虽娇蛮任性却也活泼可爱,孝顺体贴。我早就只想守着你们母女,不再去奢望那些可望而不可即的虚幻,你为何就不能这样想呢?”
景城一时没听明白,这霍掌门向妻子倾诉的究竟是衷肠还是将就。因在这样的战斗中完全无法发挥作用,景城的心思难免便偏倚到了一些莫名其妙之处。
花弄影神情震惊:“我从没想过这件事,也不可能因为你这几句话动摇。霍鸣英,我们从始至终都不过是合作关系,意外就该让它成为意外。”
“那么多年,我们又究竟合作了什么?我早已不再肖想沈云破,这些年注视的都不过是你而已。我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合作,而是为了你。若让意外成为意外,那紫苏又该如何自处?”
花弄影似是被他问得烦了,气恼道:“你我二人如今各有立场,身处敌营,你竟还这般婆婆妈妈。鸣雄,不要与他废话,你师兄就交给你了。”
霍鸣雄听令,哈哈大笑道:“嫂子你放心,我定然好好会一会师兄。”
他先前还称花弄影盟主,此时却改口叫嫂子,促狭之意昭然若揭。柳容止又如何会放过这次调侃花弄影的机会,轻笑道:“霍掌门对你痴心一片,你何不接受他这番情义,与他回家共享天伦更好?”
当然,是在接受大炎律法的审判之后。
“柳容止,我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就在花弄影说出最后一个字时,身形已向着柳容止方向飘来,更有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女子,身穿黑色夜行衣从四面八方攻进了院落。
“保护姑姑!”
在如此敏感的时期,不仅是柳容止所住之所,而是整个严州都已经进入强力警戒状态。可这些人是何时渗透到严州,又是如何避开巡逻的士兵闯入沈记杂货铺的,他们竟然丝毫不知。
锦衣卫第一时间便想要保护柳容止和景城,然而花弄影的目的正是柳容止,又哪里会如他们的意?
十几名黑衣女子十分擅长缠斗之术,几乎瞬间便粘上了一众锦衣卫,让他们分身乏术。
景城也学过一些拳脚功夫,见花弄影直扑柳容止而来,未经任何思考便飞身扑了柳容止,想为姑姑挡住攻击——以方才两人那针锋相对的态度而言,花弄影绝对会下死手。
景城与柳容止都穿了皇室密藏的轻甲,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挡伤害。景城倒也没有自己就能承受住这一掌的想法,更没有自己会死的觉悟,这番行动全然出自她的本能。
“景城!”
柳容止眼见她要为自己挡住花弄影的进攻,掌中运力,托着景城的身体将她向旁抛去。
然而就在花弄影即将碰触到柳容止之时,两道剑光突然拦在了她的面前。几乎是同时,在花弄影左右两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辛长虹与张雁来阻挡在花弄影面前,手中长剑寒光闪烁,两人面容也是极其肃穆。
“师娘,请勿见罪!”
花弄影飞身后退,待看清是两名徒儿,不禁笑道:“好,几年不见,就让师娘试试你们的功夫如何了。”
三人立时缠斗在了一块儿,两名乾正派嫡传弟子对上掌门夫人,一时打得可算难解难分。
院内刀光剑影,飞尘扬土,好不热闹。
景城见花弄影分身乏术,立时扑回柳容止身边,焦急道:“姑姑,我带你离开这里。”
柳容止压低声音道:“这本该是严州最安全之处,我们还能去哪里?况且解语与胭脂还在此处,我们难道只顾自己逃脱吗?”
景城这才想起胭脂两人,心中暗道不好。
“姑姑,为何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们却没动静?”
“我们去看看。”
皇上派了霍鸣英等乾正派人士来保护妹妹和女儿,单纯只是出于谨慎。就连柳容止也没预料到,花弄影会去而复返,突然袭击了本该固若金汤的严州。
“我背您去。”
景城二话不说便想背起柳容止,可就在这时,众人听到了一道轻柔悦耳的声音。
“都住手,否则我就杀了她。”
众人匆匆一瞥,只见白林秋已经小腹微突,身前却挟持着一名少女,锋利的刀剑正抵在她的喉间。
“白林秋!”
景城见此情景勃然大怒,却碍于胭脂被挟持只能按兵不动。
白林秋脸色苍白,嘴唇微颤,望着景城与柳容止道:“我知晓胭脂对无妄来说意义非凡,如果你们还要抵抗,我就杀了她然后自尽。”
柳容止面色难看,却笃定道:“你不会这么做的,你肚子里还有孩子。”
“呵,沈教主要分开我们母子,还不如今天一同死在这里。”
众人皆知胭脂的重要,只能停下来手来。花弄影面色大喜,看着白林秋道:“林秋,我果然没看错你。很好,就这样带那胭脂一同过来,其他人都不许动。”
霍鸣英与霍鸣雄原本打得难分难解,各有负伤,此时也不得不停手。有霍鸣雄盯着他,就算他想出手相救,也无法办到。
“站、站住,让我来换胭、胭脂……”
就在白林秋谨慎而缓慢地向着花弄影挪动时,一道纤细的身影跌跌撞撞地从后院追来。只见解语白色的衣衫上尽是血迹,脸色即便是在这样的黑夜之中也看起来无比苍白。
她显然受了不轻的伤,却固执地追出来要代替胭脂。
“解语姐姐,你不要再动了,不然你会没命的!”
胭脂带着哭腔,大病未愈的小脸也是惨白一片,焦急地对着解语大叫,甚至顾不得脖颈被锋利的匕首割伤。
“解语?”花弄影一看侄女伤势如此之重,不禁狠狠地瞪向了白林秋,“我说过不准伤害她的。”
白林秋支支吾吾,一副不敢言语的模样,花弄影此时也顾不得与她争辩,连忙前去解语身边为她疗伤。
“你这孩子,便是喜欢沈错也不必为所钟爱之人如此牺牲!”
她虽搅弄得朝野不得安宁,对这侄女倒有几分真心实意。解语脸色苍白地倒在她怀中,虚弱道:“姑姑,你若是喜欢教主,就实不该再错下去。”
花弄影眉头一挑,低声呵斥道:“啰嗦,何时轮到你来教训姑姑了?快将这颗益气补血丹吃下,姑姑带你离开后再为你疗伤。”
解语咬了咬牙,最后艰难地张开唇瓣。花弄影不疑有她,想将丹药塞入她口中。可就在这时,解语却突然张嘴狠狠咬了她一口。
“你做什——”
花弄影手中一痛,心中亦是一惊,立时意料到大事不妙。解语之伶俐通透她本该最为了解,却在今夜几番反转之中忽略了这一点。
与疼痛同时传来的还有迅速蔓延全身的麻痹感,花弄影只觉得身体发沉便要向地上跌去,解语去已经扶住了她的身体,以一只发簪抵住了她的咽喉。
花弄影还想垂死挣扎,让白林秋挟持胭脂不要放手,却见白林秋像是拿着什么烫手的山芋般将匕首向外一愣,叫道:“解语姑娘,我已经按照你所说的做了,还请你把解药给我!”
是啊,谁都忘了这弱不禁风的女子其实是一名顶尖的用毒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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