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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第四个世界地

重生学霸女神 金面佛 7839 2024-02-09 23:16

  阳光总在风雨后, 请相信有彩虹暮色四合,拿钥匙找锁孔费了她不少功夫。门板小心翼翼地开到了最小能进去的弧度, 她艰难地抬起脚。手里的饭盒袋子晃了一下, 差点儿砸在铁门上。好在她当机立断,直接将肥厚的手背垫了上去。

  手背生疼, 她只庆幸没惊动饭厅里的人。

  周文忠和他的第二任妻子姜黎端坐在饭桌前, 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家里多出了什么,继续慢条斯理地用着营养餐。

  进屋的人缩着脑袋, 战战兢兢地往楼梯口后面的小房间走。

  周文忠仿佛转了下头,习惯性皱眉。

  她没有回头, 都能感受到那种似乎在看一坨臭烘烘的烂泥巴的眼神。

  如芒刺背,她慌忙阖上了房门。

  暂时安全了。

  周小曼放松地一屁.股坐到了床上,床板发出了“嘎吱”一声, 晃了晃, 顽强地承受住了她。

  狭小的房间给了她安全感,不到八个平方原本用来堆放杂物的屋子, 从她毕业回乡后就成了她的避风港。

  周小曼艰难地弯腰,从床头柜里扒出膏药贴在膝盖上。

  大学时她被电动三轮车撞了,当场跪在地上。她只觉得莫名羞耻,加上不过腿上青了一块,便直接挥手让肇事的中年女菜贩走了。自己爬起来, 拍拍灰, 继续去公园跑步锻炼。

  直到半个月后疼得走不了路进医院才拿到诊断结果:半月板损伤、膝盖积水。

  那个时候她已经慢跑了一个学期, 瘦了十斤, 饮食跟睡眠都逐步恢复正常。她本以为自己要好了。

  膏药的**穿过皮肤,往骨头里面钻。生命力仿佛又回到了她的身体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开了最后一瓶可乐,珍惜地喝了一口,然后对着床头的布偶们露出一个笑容:“我们吃饭吧。”

  三条斑点狗两只加菲猫还有一只鹦鹉跟乌龟玩偶乖乖地趴在床上,看着周小曼近乎于虔诚地拿出袋子里的超大饭盒,打开盖子。里面装着满满的土豆牛腩、口水鸡、清蒸鲈鱼、剁椒皮蛋跟青椒炒茄子,还有半盒米饭。

  单位里的人都知道,住大别墅的她养了好几只宠物,吃腻了猫粮狗粮,只爱吃普通饭菜。所以她每天中午要从食堂打包一大饭盒。

  饭菜已经冷了,她拿热水泡了泡,过了一遍水后,又泡了第二回。待烫好筷子,一天里最惬意的晚餐时光开始了。

  她觉得挺好,真的挺好。即使一事无成,即使跟坨烂泥巴一样毫无生气地活着;只要有饭吃,有床睡,就很不错了。

  她大口大口地吞着拌了青椒茄子的米饭,不愿想今天下午被办公室主任找去谈话的事实。

  机关要精兵简政,劳务外包,所以他们这些临时工得另谋出路了。

  周小曼当时想的是,完了,以后一日三餐怎么办。

  她不比聪明美丽的异母妹妹周霏霏,一眼就能看出远大前程。

  用完最后的晚餐,周小曼贴着门板听外面的动静。她得等那对夫妻上楼或者出门散步,才能趁机溜出去洗饭盒洗澡。

  饭厅方向响起了椅子的挪动声,然后是拖鞋在楼梯上发出的“啪啪”声。那应该是周文忠上楼。姜黎跟幅油画一样,不会弄出这种不够优雅的响动。

  又等了五分钟,确定外面没有一点儿动静后,周小曼放心地出了房门。

  经过客厅的时,暗处突然传来周文忠的声音:“小曼,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周小曼吓得差点儿把手上饭盒抛出去。那里头还有她剩下的鱼骨头肉汤拌饭,是准备给小区流浪猫美美的。

  她战战兢兢转过头,不明白为什么一贯跟娇妻如胶似漆的周文忠,这回竟然没有双宿双栖;而是坐在沙发上,以一种发自心底厌烦却又不得不面上忍耐的纠结神色,眉头紧锁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是飘忽的,似乎真看清楚了她,会刺痛他的眼。

  周小曼小心翼翼地挪动到沙发跟前,聆听周文忠以一种话剧演员式的抑扬顿挫,沉痛地表达了身为父亲,他对一事无成的大女儿是多么的失望。

  “但凡,但凡你能有囡囡的三分之一,我都不会这样难受。”

  周小曼盯着自己的脚尖默不作声。据说真正的胖子是看不到自己脚尖的,她其实还有发展空间。

  她茫茫然地想笑,周文忠为什么要失望呢?他有周霏霏这个才貌双全的小女儿,完全是一位成功的父亲啊。

  她跟她的生母不过是《魔方大厦》里夏河银行一样的存在,是强行塞满负面的垃圾堆。剥离了所有不堪的周总工,就是新家庭里完美的贤夫良父。

  难道他在愤恨,她的失败证明了他的基因与出身乃至一切根本配不上姜黎?

  他跟姜黎不是灵魂的美好契合吗?为什么斤斤计较如此世俗的东西。

  大学里唯一一次回家,也是在这间别墅里,这张沙发上。周文忠皱着眉头,以一种往事不堪回首的姿态向她解释,为什么他会跟她的生母离婚。

  大意为志同道合的人才能相濡以沫,没有共同语言的灵魂只能渐行渐远,长痛不如短痛。

  墙壁上的液晶电视屏幕上正播放《亮剑》。

  战地医院里,李云龙扯着嗓子瞪着眼:“去他妈的封建包办,你不乐意倒别跟人家上炕啊!嘴上说不乐意,炕照上,娃照生,啥都不耽误。咋啦,看着快解放了,他王副军长该换老婆了。”

  二十岁的周小曼瘫软在沙发里头笑得几乎快断气,最后笑声成了嚎啕大哭。

  三十岁的女人在面对自己血亲的斥责时,已经波澜不惊了。

  周文忠扮演了半天痛心疾首的老父亲,唯一的观众麻木不仁。

  他只得愤愤不平地转而用一种他最为习惯的居高临下的姿态宣布:他退休了,囡囡毕业回国去上海工作了,所以他们一家要搬去上海团聚,所以他要将这边的房子都处理掉,好去上海置业。所以周小曼不能再赖在家里,得自己出去找地方住。

  周霏霏要回国,所以周小曼被扫地出门了。

  他实现了他的诺言,他所有奋斗的一切,都是他亲爱的囡囡的。

  周小曼突兀地笑了,点了点头:“嗯,你们一家,你终于知道了啊。”

  周文忠的脸剧烈地抽动起来,他愤怒地抓起茶几上的一个烟灰缸朝她砸去:“老子从小把你养到大,到现在还让你啃老。老子没有任何事情对不起你!”

  烟灰缸砸到了周小曼的肚子上,被她软软的肚子反弹回头,诡异地落到了真皮沙发里。她不觉得疼,只觉得可笑。她这位装模作样了一辈子的父亲,连发作一回都是这样的孱头。

  周文忠不吸烟,因为姜黎讨厌烟味,水晶烟灰缸里没有烟头,地板连额外打扫一遍都不需要。

  他没说错,除了这一回气急败坏拿烟灰缸砸她,他没有动过她一根手指头。他只是用他无所不在的厌弃眼神跟冷笑奚落,向她灌输了二十几年的“你就是个多余的废物”。

  楼梯上静悄悄的,姜黎没有露面。

  多年前,优雅的少妇慢条斯理地宣布:以后我不插手小曼的教养问题,我只负责囡囡。

  自己是该有多蠢,才会在中考前夕亲耳听到堂姑说出口,才明白自己并不是姜黎亲生的。

  乡下到今天,还有老辈人觉得日本鬼子不错,给小孩糖吃呢。可恶的都是二鬼子。可不是么,脏手的凶神恶煞总有不入流的狗忙不迭地察言观色,上赶着做了。于是慈眉善目的菩萨越发像尊端庄优雅的佛像。

  周小曼的东西不多,到今天也就是大学时代的几件衣服来来回回的穿。两只箱子,就能装进关于她的一切。

  她悄无声息地出了门。周文忠没有象征性地挽留。反正他很快就要搬走,不用担心自己在小区里的名声。

  他有娇妻爱女,自是幸福的一家人。

  没有壳的蜗牛,得去寻找自己的房子。

  周小曼走了没两步,美美就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到了她面前,才发出微弱的“喵呜”声。她蹲下身子,将饭盒递到美美面前,微微一笑:“吃吧,这真的是最后一顿了。”

  美美的前任主人去美国带孙子了。临走前将它转给了邻居养,然而邻居也搬走了。于是美美成了小区里的流浪猫。周小曼每天晚上都会喂它一顿,让它跟着挖社会主义墙角。

  她站起身,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膝盖,叹了口气:“美美,我该走了。以后你小心点儿,别再被打了。”

  美美居然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了身后。

  她哭笑不得,好声好气地解释:“美美,真的不行啊。我自己都没地方住,怎么养你呢?”

  小短毛猫异常执着地盯着周小曼,坚决不肯走。她无奈,只能弯腰,把美美抱上了行李箱。

  行到小区广场时,有热心的阿姨拉着她说话,劝她赶紧找对象,想办法活动一下,起码弄个正式编制。

  周小曼本能地想躲。生活不如意的人最怕的就是别人突如其来的关心。被迫站在人堆中间,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别犯蠢。你好歹喊了姓姜的几十年妈呢。她能给你堂姐搞银行编制,为什么不能给你弄。说起来在公家上班。临时工能一样吗?就她落了个好听了。”

  “你在孩子面前说这些干嘛。人家姜黎也没亏待小曼啊。”

  “呸!把人家妈挤走了,就该尽心尽力待人家孩子。霏霏在美国读博士,小曼在机关当临时工。真当人眼睛都是瞎的?我就看不起这对奸夫□□。要真正经人,小曼妈会挺着个大肚子堵到研究所?”

  “行了行了,老黄历了。你家老陈没评上职称,也不是老周一个人的问题。哎――小曼人呢。”

  “这孩子怎么跟个活死人一样,小时候又是跳操又是跳舞,活泛的很。现在蔫吧成什么样儿了。哎,别不信。你们来的晚,不知道。小曼现在是不能看了,小时候可比那个什么孙妍在好看多了。跳操省里都拿过奖的。人家教练选她进省队参加全国比赛,姓周的不让。不然小曼说不定就为国争光了。”

  边上有人低声插嘴:“那是出了那事儿,小曼才不练体操的?”

  “别胡说八道,小曼初中就不练体操了。那个事时,她都要高考了。哎哎哎,这种事情太伤孩子了。这么多年了,要不是你们追着问,我可从来不提这些。”

  周小曼在听到她妈大着肚子堵门时,就悄无声息地走了。周文忠退下来了,自然有人替她义愤填膺了。她不怪任何人马后炮,只是觉得没什么意思。

  她打算今晚先找家自助银行凑合一晚。明天,明天一定要赶紧找到房子租下来。她有美美,有伙伴,只缺少一栋房子装下她的家而已。

  这条路,周小曼不知道走了多久。中途还下起了大雨,她把毯子拿出来搭在拉杆上,让美美躲进去,聊胜于无。

  可她最终也没找到自助银行,明明她记得,小区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就有一家。

  那个大雨倾盆的夜晚,她没能走到尽头。

  无须在往前面走,只站在单元楼前面,就能清楚地听到川川妈跟另外一个女人对骂的声音。川川妈讽刺对方肥的跟猪一样,别说出去卖,倒贴人家钱都没人肯上。

  旁边围观的人发出哄笑,胖女人愤怒地抬脚去踹川川妈。原本蹲在绿化带旁抽烟的男孩子突然间从周家人身边蹿过,一把护在了他妈身上。

  川川妈没有被感动,她的愤怒简直要将整栋楼掀翻。她大大骂川川跟那个死鬼一样窝囊废,为什么不去揍那只肥猪。又愤恨她养了这么个窝囊废有什么用,刚才那死鬼跑出去找婊.子养的时候,他为什么不拦住。

  男孩子块头不小,足足高了瘦小女人一个多头,他始终低着脑袋,由对方打骂。

  周文忠的忍耐简直到了极限。这种鬼地方,他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这些人,活成这样,真是不如去死了才干净。

  周小曼抢在姜黎前面捂住了周霏霏的眼睛,叮嘱道:“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姐姐抱你上去。”

  等到一家人好不容易回到屋里时,连一贯冰肌玉骨清凉无汗的姜黎,都是面色绯红。大家赶紧洗漱入睡。

  周小曼躺在床上,即使开着窗户,电扇也在辛辛苦苦的工作。那一层又一层的汗水却让她怎么也无法安睡。

  她爬起身,去厨房倒水喝。经过周文忠夫妻卧室门口时,听到房里的男人满怀愧疚地忏悔,是他没用,让黎黎跟着他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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