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章 难断</p>
我心里猛地颤抖，我不知道自己刚刚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不是对的，如果最后我也会失败的话，那仔细一想，似乎沉沦在有情劫第九劫反而是我最美好的归宿。 </p>
只是，和无通大师所说的一样，我已然是回不去了。</p>
良久，绝情塔中传来一声叹息，无通大师转过身，道：“我派人把柴米油盐给你送来，你等会就出塔吧。”</p>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一个人站在石台上许久许久，我试过再次踏上石阶上，但是那原本能拉人进入幻境的的石阶，居然诡异的化去了魔力，成为再平常不过的青石。</p>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发现这一点后，内心反而落寞了起来，但终究不能回头，所以我在绝情塔中待了会，便落寞的走了出去。</p>
接下来，只需要等了吧。</p>
也许一年，也许十年，也许百年，也许千年……</p>
此时夕阳西下，庭院中满是银杏腐叶，因为太久没人打理，所以这些腐叶一层叠着一层，一年又一年，早已不知道重重叠叠多少层了。</p>
我拿过一个扫帚，把最上面的那层腐叶缓缓扫开，头上是银杏树那亭盖般的枝叶，从外表上来看，这颗银杏树恐怕已有千年之龄。</p>
这千百年间，想必它见识了许多悲欢离合，岁月匆匆，又有几人能从这绝情塔中等来自己心上之人呢？</p>
扫着扫着，天色便已经黑了，看着稍微齐整了一点的庭院地面，我满意的点了点头，回房又把卧室收拾干净，时间便早已来到了午夜。</p>
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生活，人很容易就会忘掉时间，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转眼间，一年便过去了。</p>
这一年里，金大发时常来看望我，带来的消息也大多都是坏的，首先是随着某个节点的临近，洛阳的局势气氛已经越来越紧张了，随着隐龙令的发出，世上隐士开始齐聚洛阳，这让本就风云变幻的洛阳局势更加复杂起来。</p>
而且不止是人族这边有大动作，听金大发说，冥土中也火药味十足，以唐王和秦王为代表的两个利益集团不断产生摩擦，虽然谁都没有率先对另一方大打出手，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二者间迟早会有一战，而且这一战的时间还不会太远。</p>
随着冥土中的动静越来越大，总参那边也开始忙碌起来，虽然不知道总参具体在忙什么，但是根据金大发带回来的情报来看，总参颇有四处救火之态，由此可见外面民间的局势也不怎么安稳。</p>
如无通大师所说的一样，乱世之态已现，普通人虽然还感觉不到什么，但是那青天之上早已笼罩了一层黑云，以摧城之势向我们袭来。</p>
“砰砰砰，砰砰砰。”</p>
忽地，院外传来了敲门声，我放下手中的竹扫，穿着一袭青衣就走到了门旁，这一年来我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那颗原本还有些浮躁的心也早已沉淀下去，我打开院门，还没来得及看清门外人是谁，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叫喊。</p>
“初三，不好了！”</p>
我无奈的看着金大发，这一年来他隔三差五就来找我一次，我是见也不是不见也不是，但无论如何我还是点了点头，随后把他迎了进来。</p>
坐在庭院中的两张木椅上，金大发一边把屁股下面的木椅坐的咯吱作响，一边皱眉看着四周，嘀咕道：“我说初三，我也真是服了你了，这种破地方你居然能住一年多，你也真不怕那天住出一个好歹来。”</p>
我笑了笑，沏了两杯茶后，我示意金大发要喝自己拿，接着我呡了口杯中的茶水，道：“这地方既没灾，也没患，每隔一个月还有人给我送米送油，怎么能住出一个好歹来？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这么金贵？”</p>
“说吧，这次又来找我干嘛。”</p>
金大发很是嫌弃的看了眼面前的斑驳木桌，道：“算下来，你应该已经到这白马寺有一年多了吧，我知道，明君的死对你造成的伤害很大，但是……初三你也是时候走出来了。”</p>
我用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轻笑道：“我说过了，明君什么时候回来，张初三就什么时候回来，我说过的话，不变。”</p>
金大发愣了会，接着他站起身，看着我失声道：“初三，你知道老爷子他现在身体差成了什么样子嘛？我告诉你，老爷子五个月前就一直在住院。”</p>
“虽然他天天骂你没良心，可是谁都能看得出来，老爷子那是打心眼里想要见见你，他身子骨不好，医生都说恐怕撑不了两年了，你是不是真要在这白马寺里老死，老爷子走后也不去给他抬棺？”</p>
“如果是的话，我金大发从此跟你恩断义绝，就当没你这个兄弟！”</p>
我沉默着，旁人我可以假装不在乎，但是只有龙一，这个待我如亲生孙子一样的老人，我不能不去为他着急。</p>
“还有江夏，他上个月从家族禁地重伤而归，现在还躺在医院监护室里没能恢复元气。”</p>
“老爷子你可以不在乎，江夏你也可以不在乎，但是墨兰呢？墨兰的心意你难道不明白嘛？”</p>
沉默了会，金大发又黯然道：“你知道的，我喜欢墨兰姐，但是墨兰姐喜欢你，我没什么好怨的，也认命，我金大发没你张初三那种命。”</p>
“曾经我真心祝福你们俩能够在一起。”</p>
“墨兰姐喜欢你，你喜欢蔣明君，蔣明君确实是个好女子，任谁在她们两人中间也会感到为难，所以我也不曾怪过你，只是蔣明君已经死了，永远都回不来了，所以你告诉我，你还在等什么？”</p>
“你告诉我，蔣明君是女的，墨兰也是女的，蔣明君现在死了，你为什么还不肯从里面走出来？！”</p>
“凭什么，我金大发视若性命的东西，在你张初三眼里就那么不值钱，凭什么？！就凭你张初三命好？！”</p>
我张了张嘴，想了片刻才苦涩道：“你知道的，这是我欠蔣明君的，我要还。”</p>
金大发愣了下，随后他冷笑一声，道：“欠？谁欠的？难道说，你真把自己当成是唐朝的那个和尚了？当初你自己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信轮回转世那一说的嘛？”</p>
“蔣明君是用自己的命救了你，这点我服！但是墨兰姐呢？她在东海的时候不也是在拿命救你？如果当时不是她运气好的话，恐怕死在你前头的就是她了！到时候你会怎么做？也会像现在这样等她回来？”</p>
“张初三，你真偏心。”</p>
金大发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利剑，狠狠的戳在我的心头，我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p>
庭院中寂静了一会，半饷，金大发叹了口气，随后向门外走去，道：</p>
“墨兰姐要走了，她奶奶已经命悬一线，她不得不回去接班，本来她早就应该回去的，但是她一直在等你，等你回去见她。”</p>
“但既然你不去，那我也不强求，这一次，我和江思越陪墨兰姐去，你好自为之吧。”</p>
夜深了，庭院中的那颗银杏树已经满树金黄，此时已是深秋，我坐在椅子上，脑海中不断回想金大发对我所说的话，想着想着，那许久未曾发泄的泪腺忽然一酸，有些人，我真的很想去见……</p>
“咯吱……”</p>
一声轻响传来，庭院的门被人从外推了开来，我借着月光看到来人正是无通大师，他看到我坐在庭院中似是毫不意外，道：“坐一天了？”</p>
我擦了擦有些冰凉的泪痕，苦笑着点了点头。</p>
无通大师坐在我的身旁，他抬起头看着夜空中的那一轮明月，轻笑道：“当年，我也和你这样，等了一天又一天，等了一年又一年，看银杏绿了又黄，看月亮来了又走，32年……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