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龙引路,本身体型硕大,几人入后,并不拥挤。
千羽是瞧着何远决定,也就答应下来,不说迁就,也有些夫唱妇随的意思,若真有危险,心里做好同生共死的决定,再者说,千羽对何远是毫不犹豫的信任。
花娘抓了一把土壤,土层潮湿,手轻轻一捏,便挤出水来,他们在地面之上,地下的湿气,便是何远也没有觉察。
“阴冷非常,邪气森森。”
“继续走吧,”
地龙在前面打洞,身子一转,不见踪迹,几人连着追上去。花娘在前,浮游在后,何远却在最后。
千羽有银蚕丝炼制的宝衣,水火湿热不近,这地下的一场见而不觉。
何远本是打头,退于最后不是害怕,而是可以照看身前众人,拐弯后,几人见到地龙,它身子钻入土层一半,似乎遇到阻力,身子一退一进,退时缓慢,进时猛烈。土层中水流一地。
何远蹲下,脚底有异样,微微撇开,揪出一副完整的人骨,这人还没有腐烂干净,关节处还有黑红色的经络连着,骨架之上,密密麻麻的尖锐齿痕,齿痕不大,像人类牙齿,但人牙平整,咬痕也是平整,这骨架上的齿痕是一个个的窟窿眼。
再看这骨架,身形矮小,极有可能生前是个孩童。但何远想不通一个小孩,如何能到这里。
不仅何远发现,前面的几人也都在脚下或者是四面的土层中,挖出尸骸。有死了不久的,有死了相当长年月的,时间跨度上足足有数十年以至于上百年之久,活脱脱的吃人之地。
“这就是个死人窟窿,”千羽皱眉,“这里不是发生过战争吧?要不然怎么会有如此多的死人?”
“主人,战争是不可能的,”花娘解释,“我们只看见人类尸骸,若是战争,怎么连刀兵都没有留下,这明显不合常理,最有可能的是,这些都是误入此地的行路人,而后死在这里。”
花娘拿起一个人头,“这上面没有长出红花,”
浮游道,“蛀虫并不杀人,只是借人的脑海生根发芽,最多也就是侵害人脑,让人发疯而已。”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千羽回道,“我早看出来,你是废了心思让我们下来,”
浮游回避目光,也不应答。地龙喉咙呜呜咽咽,通道是没有打通,转了一个方向,继续开道。
“去看看,”何远道,“地龙穿行地下,能挡住他的,绝对不是地下本来之物,此地不是有墓么?”
距离几人十来米,斜上方是地龙没能钻通的地儿,花娘千羽,上前一看,里面可不是黑黄色的土壤,而是一层青灰色。
千羽看的熟悉,立刻道,“这不是家中静室所用的石料么?没有万龙之力难破。”
何远抬头,计算距离地面的高度,几人走的时候向下的斜坡,而且行了有一段时间,至于到了地下多深,都没个具体的概念儿。
“不说数百丈,也有百丈,我们大致可能在浮游所言墓的斜上方,”何远道,“花娘,你叫地龙回来,我们进墓看看。”
“公子,墓道结构若紧密,若是强行破坏,这墓说不定就塌陷了。况且,我们不是寻找地脉精华,为什么要下墓?”
何远可不是为找寻那地脉精华,下来还真的是为这墓,何远知道这里该有一处入口,不然地下的类人的怪物如何能自由活动,但何远没有那心思,要用最简单的办法进墓。
浮游偷看何远,有话却没有说。
花娘不放心,以为何远要暴力破开,但何远只是凝神一看,那通道尽头的青灰色墓壁,转为一处空洞。
地龙小小眼睛很是诧异。
这一次何远先入,身子缩紧,利用筋骨之力跳入其中。浮游迫不及待,身体轻盈。
“主人,你先去,”
千羽元气施展,穿过洞口,飘然而下。下落之中,听闻浮游低声言语。
“嗯?她在和谁说话?”千羽站定,无光,眼睛一睁一闭,察觉何远便站身旁。
这夜视能力,并不稀奇,修仙者不到结丹境,便可拥有。
“那浮游呢?我刚才听见她说话来着,”
“嗯,”何远点头,“她先行一步,一路上会给我们留下标记,”
地龙最后,不过它不是落下,而是顺着墙壁,一点点滑落。
待都进来后,何远将念力收回,墓壁如初。借了一点极阳真火,火光四照。内里见得一片清明。
火光照耀没多久,一阵冷风,不知从何而来,那真火刷的熄灭。
“此地天生对我克制,只有阴火能照亮此地,”
阴阳之火,以色来分,阳者艳丽,阴火多为幽兰之色。五行金木水火土,配合十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丁火便是阴火的统称。
何远琢磨阴火之事,头顶一束光芒垂落,抬头看,一处细缝,这光乃是月光,也应了浮游所言。
月光之下,周围布置就像一处偌大的宅邸,厅堂院落,房屋排列,房门紧闭,耳中还有隐隐流水之声。
“这是墓?怎么看都不像,就好像有人住在这里,”千羽道,然后再想,活人怎么会住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涌入心头,她将身体贴近何远,让何远的身体给予温度。
“别担心,”何远道。拉住千羽手腕。
“嗯。”
一切过于平静,何远没见到类人的怪物,也没有见到其他怪异,何远喜欢敌人出招,无论是明招,还是阴招,只要来了,那就有对付的办法,可是对手不出招,也不现身,反而在等待时机,那何远便要时时刻刻的堤防小心。
“进屋去看看,”
地龙好像也是第一次人墓,心思过于简单的它,四处游走,居然还很兴奋的样子,已经到了一处门前,就要推门而入。
门开,屋内便起了一道淡淡的烛火,幽眇微妙。
“有人?”何远摇头,早已察觉此地一切动静,任何异动都会知道,可是这火断然不是人点着的,而是突然而然的就起来。
屋内一切平常,床铺,桌椅,四角桌上一盏油灯。屋内的气味让人一阵恶心。
“人油!”花娘道,“也只有人油能在这种地方点燃,”
“啊,难怪这味道泛着甜腻腻的恶心。”
“主人,这不是简单的人油,而是在人活时烹炸,一点点熬出来的,尸油点燃无味,不会带着甜腻的血腥气。”
千羽脑中产生画面,一口大锅,人在其中坐,锅下有火,耳中想起哀鸣嚎叫。“不要,不要。”
千羽幻想太深,何远手一拍,略微用力,千羽这才从自我的幻想中解脱,重新审视眼前的局面。
“人被活活烹炸而死,怨气血气融入油中,一经点燃,便是阴火。”极阳真火道。“同时,以人生气为引,门开通气,这才燃烧起来。”
何远听花娘的话,也已经将其中的原因猜测大概,极阳真火所言,也是印证。
地龙大口一张,就要吞下那烛台,以它的理解,能自然的火焰绝对是好东西,吃货本性再起,一切等吞到肚子里再说。
“别,”花娘道,“小心吃坏了肚子,”
地龙唯一的优点,便是那顽强的生命力,身躯被斩断数块,也能各自而生。
地龙口水直流,吃成了内里的本性,就像普通人戒不去男女之爱,修炼者去不掉好胜之心。
花娘再展安抚,对这地龙如同弟弟一般。也是体谅修行不易。
千羽欲吹灭烛台,但人油不尽,烛火不灭。只能随之任之,闭门而出。
“从这宅邸出去,这既然是墓,就有那个墓主人的棺椁,”
几人都没有发现,这处宅邸与升元的建筑,有着一样根本性的不同,房屋四方,可是这屋顶却是圆形。
几人一绕,看远处就是宅邸出口,这一走,看似再眼前,实则却在遥远天际,怎么走也走不到。几人发现问题,也惊骇于此,普通的障眼之法,在三者面前绝对起不到作用,若是幻术,那更加不可能。
“不是术法,也不是阵法,难不成是什么人在这里布下了法则?”花娘道。
“不是,”何远否决。他已经询问过了物化之气,“不是神通术法,那就只剩下一种不可能的可能,”
“?”
“机关消息,人力智慧结晶,”何远说,一指宅邸出口,“那真的是出口。”
宅邸四周青色墙壁,两道青灰色之间,便是众人以为的出口。
“何远,问题不是那是不是出口,而是我们到不了那里?”千羽道。
“当然到不了,因为我们在用脚行走,”何远说,“简单说,你走我走,两人步调一致,差距不变,那无论如何后者也追不到前者,相对而言,你我之间也好像从未动过,而且我们认为那是出口,只是看见一片黑暗,这墙壁建造的很有意思,我们无论站在什么角度看,都会有一处墙壁隐没在黑暗之中,两者相加,就是我们刚才遇到的状况。这墓建造者,或许不是修仙者,也不是武修,极有可能是个普通人。”
“不可能,”
“花娘,如果建造墓的是修仙者,那么地莲很有可能会被发现,况且你以为此地怪异,可是这怪异是在墓成之前,还是墓成之后?熬炼人油的手段,虽然恐怖,却更像是普通人类所为,布置人类的机巧,是远远不如阵法之类的效果。”
何远静下心,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看透此地的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