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春晓苦短
清晨,曦光从雪松林间滑落,漾在碧湖中熠熠生辉。
两女子沿湖散步,衣裙灿烂如朝霞。
边散步边小声耳语。
“你听说今早的事了吗?尊上去腾文殿,竟然是抱着那小贱人去的!”
“什么?还有这等事?”
“是啊!那腾文殿是议事重地,古来规矩,议事期间擅自靠近者,杀无赦。况且今日渌水阁主从沧烛山脉那边回来,想必是有重要军情汇报。尊上他,竟然抱着那小贱人去了……”
“那小贱人也敢答应?”
“她完全不知道。据说尊上抱她过去时,她还睡得跟猪一样。你说,就分开一上午而已,尊上用得着这样火急火燎?那小贱人看着天真,也不知懂些什么伺候男人的歪门邪道,尊上简直是中了毒……”
……
眼帘闪动,天光从睫毛缝漏下几丝。桉朵儿挣扎一番,吃力地睁眼。
阔大穹顶在雾岚后若隐若现,壁画恢宏,房间的基调是古朴庄重的黯蓝色。
这是哪里?
桉朵儿开始揉太阳穴。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发生很多有事,藏了很多秘密,但又是什么呢?
仔细回忆,总感觉像溪流底下的鹅卵石。影子浮浮沉沉,一片散碎,构不成画面。
起身,一边候着的侍女已托着整整齐齐的衣衫走过来,轻言细语道:“尊上特地嘱咐,小姐若想出去,务必穿戴整齐。”
东之月的形象在脑中一闪,桉朵儿心底跟着一抽。
对了,她做的梦,好像跟东之月有关,但又是什么呢?
想不起来,她只知道一点――自己太想念东之月啦。想念得委屈起来,恨不得大哭一场。
绕过曲折廊道,侍卫推开沉重青铜大门,桉朵儿就明白东之月吩咐“穿戴整齐”的用意了。
从挂着重重帷幔的侧门卖过去,自己正置身于一方高台。长长石阶之下,连着庄严得近乎阴森的大厅。雕花石柱直入穹顶雾岚。大厅两侧,立着两排同样庄严的人影。
桉朵儿打了个冷战。
厅中正有人说话,那声音貌似还有点耳熟:“清河羽的主帅受伤,不过并没丢性命……”
声音散落进清冷的空气,仿佛顷刻被冻成冰珠子,叮铃作响。
桉朵儿完全没明白那些话的意思。她只盯着正前方,同在高台之上的那把青铜大椅。
椅子上,东之月正襟危坐,神圣得有些过分。
桉朵儿盯了一会儿,颤巍巍地唤道:“夜之哥哥……”
叫唤仿佛细尘入海,没激起任何回音。厅中人仍在说话,东之月仍在正襟危坐。
她只能再唤一声:“哥哥……”
唤完,眼泪就噗噗而下。
她太委屈了。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做个梦而已,却感觉好像离了他好几世。跋山涉水找啊找,找得肝肠寸断。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却窝在椅子里端庄得像个雕像。
哭一阵,下面那人的汇报也接近尾声,开始做结束语:“这就是沧烛山脉现在的全部境况。请尊上指点。”
东之月沉思片刻,微微颔首。
那人又说了一遍:“请尊上指点。”
东之月说:“好,指点。那么明河,你先领个头,转过身去。”
儒雅俊美的男子,正是渌水阁主明河。
明和露出心领神会却又无可奈何的笑,沉着转身,背对高台。紧接着,两排人影全部默默转身,一丝声响也无。
再也无人注视高台之上的这两人。
东之月转脸,看了凄凄切切的桉朵儿半晌,突然露出春风化雨的微笑,一伸双臂,温柔道:“过来,宝贝。”
桉朵儿哭着奔了过去,扑到东之月身上,不容分说一张口,对着那修长优美的脖颈就是一口。
她大哭起来:“都怪你……你不理我……”
东之月点头承认:“是,都怪我,我是个坏人,我该打……宝贝当心你的手……”
桉朵儿将东之月肩膀和胸口拍得震天响,边拍边哭:“手痛……都怪你……”
大厅里的明河温言道:“尊上,要不要吩咐一下,捂耳朵?”
东之月一边揉着桉朵儿的一只掌心,一遍承受着桉朵儿另一只手的狂扇,一边沉着道:“暂时不用。凌虚,说一下你那边的事。”
另一道声音开始娓娓汇报,也跟战争调度有关。
桉朵儿的哭闹愈发不可收拾,甚至开始揪东之月的头发,被东之月果断制止:“宝贝,头发真乱不得,换成咬人好不好?”
桉朵儿委屈道:“都是你的错!”
东之月点头:“都是我的错。对了,凌虚,你刚刚说的那道阵法分明有问题,那是你布的?你再给我描述一遍……”
桉朵儿说:“我心情不好,我做了噩梦!”
东之月说:“全是我的错,我让你做噩梦……凌虚,你该多向明河学习,布阵是你的弱项,下去之后,让明河给你修正一下。”
大厅里的汇报和桉朵儿的哭闹声混在一起。东之月在柔声安慰的间隙,对大厅中的人给出一两点指示。
桉朵儿说:“也不算噩梦……好像也很温馨的。”
她说着,唇已贴在东之月的脖子上。
东之月说:“唔。”
桉朵儿说:“不算噩梦,我还是很难受,难受得要命……呜,都怪你……”
东之月说:“唔。”
东之月说:“修竹,你再敢偷偷转头,我马上唤人把你拖出去砍了。”
桉朵儿说:“对了,我不仅难过,好像还很疑惑……”
东之月说:“疑惑什么?”
桉朵儿说:“从两情相悦到有宝宝,那中间到底还隔着什么……”
东之月说:“明河,你再领个头,先把耳朵捂起来。”
……
正值晌午,外面阳光明媚,腾文殿的后殿中重重帐幔垂下,半丝天光也透不进。墙壁烛台上的明珠光晕,只如稀星数点。
最里层的帐幔内,少女只着肚兜和贴身长裙,玉臂雪背展露,纤细柔软的手足与男子交缠在一起。春光乍现,一室旖旎。
桉朵儿将脸侧埋在东之月颈间,呼出的甜香热气散在他微凉的耳垂,似梦似醒道:“哥哥,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好像发生了很多事,过了很长时间。”
东之月手指拂动,将她侧脸的散发绕到耳后,道:“哦?你还记得我们在城外遭遇落鲲?”
桉朵儿皱着眉想了一会儿,点头:“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东之月道:“那就是两天前的事。后来我带你闯了出去,医好伤,回家。”
桉朵儿茫然:“两天?”
东之月点头:“两天。那天十五,今日十八。不信你出去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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