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唯立即差人将陆嫂子送回了房间,刘大夫半夜被人从被窝里拉出来气喘吁吁的到了节度府,一落座赶紧为其把脉。≧>
一阵忙活,这才找到说话的机会:“忧伤过度,不碍事,多休息。”
“辛苦了刘大夫,”胡先生将刘大夫送出门外,陆唯站在床头一言不发。
“天色不早了,你快去休息,明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里有我守着就行了。”
程越用力推了推陆唯。
他叹了口气,“你怎么休息?”
“我在嫂子床边将就一下,顺便照应她,如果假手别人你是不会放心的。”
“所以这事只有我做。
辛苦了,阿越。“
陆唯歉意的说道。
“行了,不要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以前你们都很照顾我,现在府里出了事情,我能帮点就帮点。”
“快走吧,你才是这节度府的主心骨,你的身在肩负着巨大的使命。”
“还有陆大哥的身后事也的你操心。”
“好吧,我去眯一会儿,有事差人来找我。”
嗯……程越将他送出门口,回来替陆嫂子盖好被角,这才灭了灯,趴着床沿睡着了。
第二日,天空还挂着月亮清亮的身影,陆嫂子就挣扎着起身,尽管她的动作十分小心,还是惊醒了程越。
“嫂子?”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边坐了起来。
“吵醒你了?”陆嫂子经过一夜休息,气色稍微有所改变,她对着程越一脸歉意。
“陆杰那小子可能醒了,他找不到我会哭闹的。”
“我陪你一起吧。”程越用力抹了抹自己的脸,赶走最后一丝顽固的睡意。
她们到达纷芳院时,陆杰正在对着侍女闹脾气。
“你们走开,我要娘亲。”
“快去给我找啊。”半年不见,这小子的功夫见长,居然将其实两个丫头打倒在地,如果不是陆嫂子及时阻止,怕是要让两人受伤。
“陆杰,你这是干什么?”
“你父亲给传授的功夫是让你拿来这样用的吗?”
“她们不听我的话,我就要处罚她们。”
陆杰瞪着眼一脸的不服气。
陆嫂子显然被他理所当然的话气到了,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从床上拎了起来直接扔在地上,与那两个挨打的丫头围在一处。
“你我起来跪着。”
陆杰被陆嫂子这一系列的动作搞得有些懵坏,眼泪已经在眼框里打转,却倔强的没有哭出声来。
“陆杰,快给你母亲认错。”程越走到他的身旁蹲下身子让他服软。
“我没错。”陆杰昂着他的小脑袋仍然理正气壮。
“啪…..”陆嫂子恨铁不成钢的甩了他一巴掌,陆杰定定的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委屈的哭了出来。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我要父亲。”
“父亲为什么还没有回来。”陆杰一边哭一边朝外面跑。
“陆杰……”程越急急的奔了出去,陆嫂子听见父亲那两个字又开始擦眼泪了。
小家伙跑得极快,程越费了很多的力气才追上。
“陆杰….”
程越气喘吁吁的拉着他的手,“快和我回去跟你娘认错。”
“我没有错。”陆杰仍然坚持自己。
“为什么?”程越一直觉得这个孩子是十分聪明早慧的,虽然调皮断不会这么暴力。
“阿越姐姐。”陆杰转过身,蹙着眉头,略思考了一下,说道:“我问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认真的回答我,不能撒谎。”
程越眨眨眼,肯定的点头。
“今早我还在睡梦中,被守值的那两个丫头吵醒了,我听见她们说我的父母去世了。”
“遗体昨夜从南诏连夜抬了回来。”
“我听了十分生气,责问她们的时候,她们却闭口不谈,不承认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所以,才动手打了她们。”
“阿越姐姐,你告诉我,她们说得不是真的。”
“我的父亲是最厉害的人,武功高强、懂得排兵布阵,他怎么会去一趟南诏就去世了?”
“我不相信。”
程越听着那稚嫩的声音,险些哭了出来。
在孩子的眼里父母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他们身披盔甲,刀枪不入。
可是只有他们长大了,才会明白他们也只是一群普通的人,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而变得强大。
“阿越姐姐….”陆杰得不到她的回答,又急急的开始追问。
程越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阿杰,姐姐知道你是一个聪明又勇敢的孩子。”
“所以,无论面对什么事情都会十分坚强。”
“阿越姐姐。”阿杰抬起头望向程越,灵动的眼睛一直她的脸上打转,似乎听懂了她的话。
“阿杰,你的父亲一直是姐姐敬佩的人,他骁勇善战、忠君爱国,一心扑在保卫大唐的战场上。”
“他是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而牺牲的。”
程越红着眼说完这一切,便定定的看着怀中的小男孩。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变得失落,从一片懵懂变得红了眼眶。
“父亲以前和我说过,男子汉一定要顶天立地,信守承诺,一心为国,哪怕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父亲这算不算完成了他自己的承诺?”
“所以,我不能哭。”
“我也要做父样那样的男子汉。”
“好,我们陆杰是和父亲一样勇敢的男子汉。”
稚嫩的语言却带着坚定的决心,明明泪水已经泛出了眼眶,却仍然强忍着不让自己哭泣。
程越将怀中男孩搂得更紧,希望自己的怀抱能温暖这个懂事聪明的孩子。
“陆杰….”陆嫂子一路紧追,终于找到了两人。她其实来了一段时间,将程越与陆杰的对话全部听到了,没想自己错怪了自己的儿子,也没想到儿子这般懂事坚强。
“阿杰,”陆嫂子从程越手中抱过陆杰,“娘亲错怪你了。”
“还疼吗?”陆嫂子温柔的抚摸着陆杰今晨被打的左脸,一脸心痛。
“娘,一点儿都不痛。”
“你不要自责。”
“好孩子。”
“娘亲,父亲在哪里?”
“我们一起去看他吧。”
“我想他了。”陆杰从陆嫂子怀里探出头,轻轻的说道。
“好….”
“他也一定十分想念我们娘俩儿。”
“娘,不要难过,你还有我。”
“我以后会听你的话,努力练功,好好跟着胡先生学习兵法,不会辜负父亲对我的期望。”
“好好好……”陆嫂子擦掉自己的眼泪,牵着陆杰的手朝迷香院走去。
程越看着这一对母子的背影,偷偷流下了眼泪。
唐大中四年,农历九月十九,谊葬仪忌嫁娶。
胡先生与陆唯将陆通的出殡日在了这一天,不过寅时初到,节度府的送葬队伍就开始行事,因为不想节外生枝,陆通的葬礼办得十分简单。
胡先生今日充当了道士的角色在最前方吟着经,洒着买路钱。
陆嫂子领着陆杰走在棺木的后面,一身孝服,挂着红红的眼圈,这几日没有少哭泣。
程越与陆唯跟在他们身后,神色严肃。
朱总管和彭云领着几个兄弟掉在末尾,扛一些丧仪用品。
陆通的墓地选在西河村的小山包上,在那里既可遥望西山大营,又可远眺节度府邸。
众人在选定的时辰内将陆通的棺木放进了墓穴,一人盖上一把沙黄土,为曾经的故人送上最后的怀念,敬上最后一杯美酒,在陆嫂子和陆杰的嘤嘤哭声中完成今天的葬礼。
一杯黄土,一座孤倬,从此相隔,几多梦回,戚戚之泪,化作长思。
一场葬礼让节度府的清冷的气氛一直低迷到寒冬,陆唯只顾埋头处理公务,陆杰一改往日的懒散的态度十分用心的学习各种武功与兵法。
陆嫂子自陆通病逝一直缠绵病榻,时好时坏,府里的大小内务全部落在了程越的头上。
她一个外人,却似乎成了这人节度府的女主人。
好几次离别的话语已含在嘴边,可看到拼命三郎的陆唯,虚弱无力的陆嫂子,还有那个突然失去父亲却开始自己成长的陆杰,程越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一番犹豫,便到了滇州的冬天。
滇州的气候与程家村不太相同,滇州四季温暖如春,只有腊月这一个月的时间会变得异常寒冷。
昨日还是春日温暖的天气,今儿个一下子就让人掉入寒冷的冰窖,程越没有厚棉袄,只得命下人捡了陆嫂子的旧衣暂时保暖。
眼看着除夕也近在眼前,府里仍旧冷清得让人有些无所适从。
陆唯近日一直在西山大营操练,胡先生除了偶尔回来教授陆杰的功课也与陆唯耗在军营。
府里除了朱总管这个管外务的男子,全是一些孤儿寡母,想想都有些凄凉。
程越在独自一人长吁短叹后,决定将府里这种颓废的气息清扫掉。
她从账房支了一笔银子,命人开始采办过年的货物。
这一日,她正忙得清点年货,府内丫环来报,说外面有一位姑娘要见将军大人。
程越命人将姑娘请近待客大厅,又让朱总管前去西山大营报信。
这才拖着脚步匆匆前去正厅,不知道我们将军大人在外面又惹了什么风流债,竟让人亲自找上门来,程越自得暗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