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用过族人存放的口粮,大和管见质见量,抚然叹道:“不想族人如此艰难,都是我任上无为,让大众受苦。”
令泰山取了自带的水、面饼、肉干等送于围观族人,族人不受,仁吉道:“大主管不必太过意不去,族人本来也淡泊欲物。”
这时天清风凉,时辰还早,几个人都无睡意,大主管问:“你们这几年从基地到此,硬是以双腿趟出路来,了不起,途中可曾遇着英雄大德?”
仁吉见他自从来此心情郁郁,自己族人不见面不召呼,心中自觉难堪,顺他意道:“不如我们每个人说一个心中的英雄事迹,打发时间。”
其余三人齐声说好,大主管看看泰山,虽然了解,仍感叹道:“一个人成长机遇很重要,但关键还在自己,只几年间,你神情气宇都有英雄风范了。”
泰山身体朝前一躬道:“谢大主管勉励,我先来讲可好?”见大主管颔首,泰山便开始讲述。
“我说的是一对年轻夫妻的事情,那女的腿脚不好使,但是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和谐美丽,那男的略带忧郁,举止优雅自信,对她呵护有加。”
他才讲到这里,其它人便都知道他说的是仁吉父母了。
“后来他们去了附近的族人中落脚过冬,直到春天才回来,那女的已经怀孕明显了,男的照看她,陪她散步,给她吹笛子,讲故事,她还有一个英雄弟弟,在大高原上狩猎采集,其时基地和那支附近族人不停地供应他们物资。
时间过得飞快,那女人的肚子越来越大,我们看着他们幸福,心里也很高兴,眼看生养越来越近,那女人忽然一反常态,让那男的隔上一二天就清扫一下洞室,外面也都要干干净净,最好一尘不染。”
大主管觉得有些好笑,但看到三个人都一脸严肃时,又认真地往下听。
“我们都来帮忙,那男的便来和我们道歉:‘她有点紧张,所以想的多。’我们都道:‘没事,我们闲着也是闲着,做些事反而高兴。’把洞室周围远近都整理得让她满意。
她说地铺起身不便,让我和基地要一张高床,如夫人听了,亲自安排,不久就派人过去安装好。”
“这事我也知道。”大主管道。
泰山点了点头,继续道:“她又要了好多清水,好多布片,新布片拿来,她就让男的一遍遍漂干净,再放在阳光下晒透、收起。
接下来她的思想便让我们捉摸不透,她开始要刀、剪子、镊子、针线之类,刀的粗细大小、尖头还是圆头、握手感觉,她都一一要求,不行就换,然后让男的又都拿到外面晒足阳光,用布包起来存放。
我们心中疑惑自然不好相问,那男的和她英雄弟弟都紧张得要命,每天不知多少次在外面商量询问,就是出来片刻也时不时朝洞里张望一下,脸上阴云密布。
唉!我们当时虽然也有些担忧,看着他们的样子都竟然觉得好笑。
终于有一天,附近部族常来的二个女人过来悄悄问我们:‘是不是孩子要生了?’我们问她们怎么知道,那个年轻的女人一指天上,我们这才发现天象异常,正是太阳将至头顶的时候,天地间布满了祥云瑞气,我们都猜测孩子将要出生,为当时吉祥的氛围感动,却想不到伴随着一声惨呼,那英雄弟弟发疯一般跑了过来,面皮都急得焦了,大呼救命。
我们蹑手蹑脚地过去,那天天气真好,门窗打开后,里面光亮和外面一致,也许那天本来没有风,里面安静得吓人,恐怕一粒微尘掉下来都能听到声响。
空气如凝固一般,除了那女人的声音。
她拉着男人的手,在她身上移动着,嘴里轻声告诉他:‘儿子的头在这儿,这里是儿子的脚,你小心了。’男人反握住她的手,声音比她还轻:‘你让我准备一下。’女人道:‘不能等,一等就会害怕,你动作快些,我还能坚持着看到儿子,工具都准备好了。’
见男人不动,她伸手从竹筐中摸出工具,左手在身上比划道:“就在这里,横着切,还是斜着切?”
男人终下不了手,她叹了口气道:“我先来。”竟摸索着以刀划开身子。
那男人这才抬头吸一口气,又低下头,一手抓过刀去:‘你忍着点,等看到儿子再休息。’他们的对话那么平静,动作那么轻柔,以致我虽然心怦怦直跳,却还能支撑。
惊恐之中,我只听得一声轻轻的裂帛声,眼前瞬间红雾弥漫,一股热哄哄带着腥味的气息冲击鼻腔,我一下子蒙了,全身的汗潮水般涌出,腿股抖索,几乎不能站定,那其实只是一刻间,我却感受到很久。
直到眼睛一疼,那是汗水流进眼睛,我揉了一下,看那男人时,他的脸上满是崩溅出来的血迹,但除了紧闭的嘴唇和因牙关咬紧而鼓起的脸骨,其它一如平常,他只有肩膀和双臂在动,以下身子自始至终都和磐石一样未动分毫,他是那样的专注、那样坚定、那样有条不紊一丝不苟,已忘乎己身以外的世界!
我受了他的影响,惊魂稍定,能攒住一点点能量,却只敢看他的肩和臂。
后来还是忍不住去看那女人,只见她双睛暴突,面上如水泼一般,刚才还红润的脸,此时已变得焦黄,她一动不动,也不知有没有气息,我目光移开时,又看到她的手死死地抓住毡子,指骨竟破皮而出!
我没有力量再看,也无法闭眼,用仅有的一点力气掉过头来,还有一个人能站住!就是附近部族中那个年轻一些的女人,也是悲痛紧张,满脸泪汗,她也看了我一眼,我后来想到,也许她在等待做什么事,也许如果我倒下{当时根本没有逃走的力气}她会毫不犹豫上前,她那一眼让我坚持下来,我不能倒下,不能有动静,不能发出声响,影响那个男人手上的事情,而且还要随时等待他的命令!
就思想上这一打岔的时间,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声,让我醒神放松,没有吩咐,没有多想,我刚倾身接过血呼呼的婴儿,身后的女人马上上前二步捧了过去。
男人身形没变,动作没停,又在为女人缝针,再看那女人时,我清清楚楚看到她眼角挂着一滴泪珠,肯定是泪珠,头也稍稍偏过,可能之前她的精神还在,那时才真的气绝。
我听到身后婴儿的哭声和水响的声音,知道有人在为孩子清洗,我不去管他,只盯着那男人,盯着他的手和臂,我没有为他擦脸上的血迹,没有上前搀扶他,我只是在等他的命令,一个手势,或者一句话。
也不知多久,仿佛特别漫长,渐渐的我支持不住,头晕目眩,腿脚不稳,身体摇晃,就在我绝望的时刻,那男人手臂一振,朝后摔倒,我也支持不住,也不知自己当时是什么状态。中间听到有人惊呼:‘天啦,这是在干什么?疯子!’我知道基地的人到了,我那时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否则肯定会一拳打在他脸上。”
他停了一下道:“从那以后,我知道我也能成为英雄,因为那一刻我没有倒下!”
大主管这才知道他的故事已经讲完,但仍沉浸其中,直到致胜接过话,才发现他和仁吉二个早已泪流满面。
致胜道:“不怪他们,常人不理解英雄的作为,更不理解他们的理想。我师父是修行截金术的,他花后半生的精力找传人,后来终于找到了我和姐姐,带回大高原上传教授艺十年,没想到姐姐教什么都记不住,学什么都不会,及至肢体残废,而我师父本来以为她的成就要远远地超越我的,他老人家迷茫、失望,受不了打击,下落不明。后来扎哈大师发现,圣灵魂最终落到了姐姐身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姐姐的成就并不是学艺多好,而是在她身上要诞生出一个伟人来!扎哈大师为找圣灵魂,花了三十年时间,走遍大高原,嘿嘿!他们老一辈有这种坚定的目标、坚忍不拔的意志,难道不是英雄!只不过没有动人事迹流传罢了。”
他说到这里,停下来和三人解释一下:“扎哈大师遇到我师父后,二个人惺惺相惜,也许有抱负有理想的人内在都是一样的。”然后接着道:“我姐姐知道这一切后,暗暗下定决心,她怕我和姐夫阻挡,直到仁吉出生前,才告诉我们要剖腹生子。无论我们怎么劝她,她只要说起:‘师父和扎哈大师毕生的遗愿难道不值得我奉献生命!’‘儿子既然注定不平凡,我怎能让他平凡的出生!’我和姐夫只能认从。”
他泣不成声,大主管和泰山也都端坐动容,三人一齐注视仁吉,仁吉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泪水,他的目光透过山山水水,审视着洪荒世界,思索着自己如何置身其中。
大主管却在想当年自己的行为,又是惭愧又是敬慕,许久才感叹道:“英雄岂在乎生死,只心系天道传承。”
致胜接上来道:“我要说的英雄,也是一个女人,她就是刚才泰山说的那个接过仁吉的女人,她的名字叫灵姑。”
他先自嘲了一通道:“可是以前我一直瞧她不起,甚至恼恨她、厌恶她,这些年随着仁吉出行,我有空把她的事迹在头脑里梳理,这次又有福族太夫人伟大人格的映照,越来越觉得她了不起,毫不逊于仁吉父母和太夫人,也许英雄的境遇不同,给人的印象有很多种,有的厚积薄发最后蔚为大观;有的出人意料让人心灵震撼;有的踏踏实实一路走向辉煌;有的默默奉献其迹不张。”
他看了看仁吉道:“你上次去基地,让我留在菜花峡,也知道我多不愿意。”
仁吉笑道:“不然,你怎会认识一个真实的灵姑。”
至胜摇头道:“没有,我这脑子,还自诩为英雄,其实是莽夫,直到你回来,我们一起出行,我对她都没有好脸色,你还劝过我来着。”
“哦,是的。”
“我留在菜花峡,呆在她住的那个叫猫耳朵的地方,那里有几个家庭,加上十来个孩子,生活清淡,无聊极了,还不如到菜花峡看食肉族的那帮族人,但是他们实在太恐怖、太恶心,我去一次,三天都不想吃饭,只好一个人要么睡觉,要么走得远远的胡乱转悠。而她,每天和大伙儿一起做好事,不是让他们看太阳,就是和他们讲故事。”
“太阳有什么可看的?”泰山问。
“嗯,就是可以正视太阳的时候,她让他们盯着它看,想像太阳停留在身体的某个地方;当不可以直视它时,想像把阳光都纳到自己的体内,我知道这是一种简单的修练,纯粹是臆想,只当她在逗孩子们玩。”
“就这么简单?又讲的是什么故事?”
“千篇一律,说黑暗力量和光明力量较量,光明力量有巨人相助,又有厉害宝贝,但最后还是被黑暗力量打败,光明王死前疾呼:‘所有人都要努力,不然黑暗力量不会放过每一个人类。’孩子们再问,她只是不着边际的说要听话、要学好、要努力之类。我当然以为幼稚,后来听得耳朵都起了老茧,只要她一讲故事,立马反胃走开,可怜那帮孩子,只能由她在耳朵里炒来炒去。
她还不让孩子们吃肉,他们也怕她敬她,但实在忍不住了,一起和她表达愿望的时候,她就带他们去看那边的食肉人,让我也去{她还是怕那边的食肉族人暴起伤人}我们绕过一个狭窄的弯道,进入菜花峡不久,就看到一生中最最恶心的一幕:那些族人无不衣不蔽体,有的像一堆死肉臭肉,眼睛像死鱼,嘴角流涎,呼吸粗重短促,身边都是剩肉、腐肉、碎骨残渣;有的机械地嚼磨着,睡着一样,忽然呕吐出一大堆,却又换过一口气来,继续往嘴里塞肉,我们那边的人吓得扭头就跑,我也跑出老远才敢换气,斥责她到那个恶心的地方去看恶心的事情,她盯着我平静地说:‘这都是那黑暗力量下了手段的遗毒的最后阶段。’我不耐烦地道:‘去,去,把我也当小孩子哄了!’”
仁吉道:“也可能是,这些人已经没有多少理智,表现出来的尽是饕餮、嗜睡、懒惰,且无可救药,比福族人救下的队员还要可怕。”
“是不是只有死路一条?”泰山问。
致胜黯然答道:“是这样,如明长老那样功力深者,或者老夫人那样吃素者,影响稍小,便清醒些,但最后都要沦为那样。我痛心的不是他们不可救药,而是我不但根本没有为他们想过办法,没有努力过,反而看着他们,觉得恶心、鄙视、怨恨。”
仁吉安慰他道:“这种症状越到最后越贪食,越吃毒害越深,又越要吃,触目惊心。恐怕灵姑一直在努力,只是到了最后阶段她也无力回天才搬到猫耳朵那里去的。”
致胜猛点头道:“就是这样的,我现在惭愧死了,后悔死了!”
泰山问道:“那她带的那些人真的不吃肉?”
致胜道:“吃的,很少,每次吃时,她都搞得很繁琐,又是祭祀,又是祈祷,又是说教,我是不睬她那一套,想吃肉自己动手就行,可是其它人没办法,只能等她的那些过程结束,说可以了,才能欢呼进食。说来也怪,我后来自己也习惯了,无论和他们一起吃还是自己吃,心中总要净化一遍,不然吃下到去定不舒服,到现在都是这样。”
泰山笑道:“还好,这里的条件本来紧巴巴的,属于自然净化。”
致胜轻哂一下道:“她没事的时候就去找老夫人闲聊说一些仁吉父母和族人的事情,或者去找那花牦牛,有模有样地和它嘀嘀咕咕,都是动不动伤感半天,再无聊时只能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冥想,我现在还记得她那凄苦的面孔和柔弱不屈的身体,只是当时觉得她又在瞎想什么,忍不住上前嘲笑:‘你养的那些东西藏哪里了?我这心里老碜着。’她认真地看着我诚恳道:‘有你在这,他们又都没救了,早就不养了。’我哼了一声,也不信她。仁吉去基地的第二年,老夫人去世,死之前神智恍恍惚惚,所有人都去看她,我虽不大情愿,也不能不去,只远远地站在一角。老夫人忽然从梦中醒过来一样,抓住她的手:‘灵姑,你-’她道:‘你明白过来了?’老夫人颤抖着道:‘你救了我们,送我们回家,又带我们到此处,一直在照看我们,抢救我们,对不对?’她黯然道:‘可是只剩下这点血脉了?’老夫人使劲摇头:‘灵姑,你这样说,让我死都不忍心啊!’她道:‘是我自己愿意这样做的,你放心,我在一天,就看着他们一天,直到他们回家’老夫人已哭不出声来,息了一阵,断断续续道:‘从大高原南方,到大高原北方,你千里迢迢送我们回家,我们意志虽然迷失,但修练太阳功的身子没有垮,倒是你身子最弱,光那一路你都死去活来多少次了。你能告诉我我们家里怎么说的?’她娓娓道:‘他们推测你们可能大战前就中了敌人的厉害手法,黑暗势力留下你们也许是为了摧毁其它正常族人的意志;也许相信你们已经丧失生路,但族中精干全失,既无力量与你们治疗,又不能使用宗宝,暴露踪迹,所以只能让我带你们到此等待,可是我没能照顾好你们,等到你们恢复生力的那一天。’老夫人挣扎着拉着她的手使劲摇动,眼角泪水迷离,恨声她:‘灵姑,你何苦要这样做?凭什么啊!’‘我没有想过,也许因为我也是人,就有责任,黑暗势力仇视人类,要消灭人类,你们在奋起抗争,你们的事迹那么伟大,我怎么不值得贡献力量!’老夫人哆嗦了一阵子问:‘我们到此多久了?’‘你到此第二年生下贵宝,如果他还在的话,今年三十二岁。’”
致胜说到这里,脸庞因痛苦而扭曲,恨恨道:“虽然她们说话断断续续,但我听得清清楚楚,可恨当时我自己太无知太无情,事不关已,等闲视之!”
其它三人既没有劝他,也没有催他,由他恢复过来自己往下说:“老夫人这时已呼吸急促,忽然喊道:‘致胜在吗?’我以为她一直在说胡话,但是不忍让她带着遗憾离世,上前道:‘老夫人,我在。’老夫人抓着我的手,悲戚戚地望着我:‘贵人,灵姑养蛊,是为了救我们,你莫怪她。’我心道:‘救你们,那为什么要害我?’可是念着老夫人是垂死之人,死前还不忘为她说情,就点头道:‘好,我听你的。’老夫人忽然奋声喝道:‘都给我跪下。’却抓住我和她的手,其余的人应声跪倒,老夫人拚尽力气道:‘都给我记好,你们是太阳王部族的后代,你们所有人的命,都是她-你们的大母救下的!’说完气绝。”
“太阳王?”大主管失声道,又看看仁吉,致胜回道:“就是光明部族的首领。”
大主管和仁吉心照不宣:如此,那个黑暗力量必定是那个东海王郝大帅了。
致胜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思想,自说道:“她是长辈,从我小时候一直叫我贵人、少主,她不是奉承我、怕我、利用我,只不过想让我和她一起承担起责任,挽救明族的血脉,帮助光明力量战胜黑暗力量,可是我从未给她信心、帮助,哪怕一点点担当,甚至我自己的几个孩子都是她扶养的。”
他忽然朝自己面上咚的一拳:“你不就是有点力气、跑得快点、有金刀和分心箭,可是你都做了什么?”
他一边呼哧一边自责,末了抬起头来我仁吉道:“仁吉,这里大妖事情一了,我要赶紧回去,她年纪大了,我要替她把担子接过来!我要想办法挽救余下的族人,让她死也瞑目!”
泰山拉住他手道:“我一定与你同去。”
致胜点点头,虎目含泪,幽幽道:“想想我们三人从基地到此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她还带着一帮意识被迫害迟钝的族人,从大高原南部到北部,怎么做到的?三十年如一日看顾明族人,不离不弃,我和她在一起时,只觉得她平常不过,甚而怪异,只有离开她时,才觉得她的伟大。”
仁吉道:“那是因为你的境界高了。灵姑担子太重,压力太大,遇到你自然生出大期望,或者用法不当,让你反感,但却是为了一个信念,你到一定境界就体会得到。”
致胜连连点头,看大主管时,他仰面朝天,想是不让眼泪掉下来,半晌叹道:“英雄不关强弱,全因心念意志。”
其时夜色已深,凉风袭体,大主管心意躁动,遍体生汗,只等仁吉再说。仁吉悠悠说道:“我要说的,便是那福族太夫人。”
致胜泰山齐赞道:“我们都猜你要说她,这个人绝对当得。”
仁吉道:“可是我们和她只是一面之缘,总共见面的时间也不过一顿饭的时间,让我从何说起?”
泰山道:“只抚养队员一事便足足有余,他们也不过十几二十来人,初去乍到宁湖,自己养活自己都很吃力,却要负担三倍于己的队员,而这些队员虽然婴儿智力,食量和体力都很正常,她和族人也是十年如一日,不离不弃,就是中间再有奇遇,但是我越想困难越多,越想心中越怕,就如她的族人所说:非她无人有此担当!她这样做,是为了对故人有个交待,更为了对生命的尊重和等候!”
仁吉和致胜连声叹道:“确实了不起!”
致胜又道:“我当时挟艺上山,极尽挑衅,凑巧她的族人聚会,他们起初很愤怒,但那谢一只一句:‘我们当按主母说的做。’又一个眼神,众人便心领神会,各安所事,那种若无其事的淡定比上前应战更加自信。而且,我听他们尊称她为主母,和食肉族余脉称灵姑为大母一样,都是自然而然发自肺腑,令我震撼。我后来也凑过去听他们说及往事,听得他们曾经射杀闪鲛、和黑白二妖对抗三年,终于将其诛灭,如此他们又怎会怕我,是我当时眼高于天,全没有注意到他们人材济济,不光有谢一冰黎统率,福长老和仁吉一般大时就射杀大妖,谢瑞和德琳不相上下,冈邦闫合锐不可挡,那个福长老的姐姐尤其厉害,用糙杖在我身上只轻轻一按,我就立不住脚,她那根杖似乎正是我金刀的劲敌。据他们所说,之前他们的局面是内有强人横行,外有大妖侵袭,族中混乱懦弱,乃经由太夫人唤回信心,方有英雄纷纷登场,各显其能,各尽其责,所以她老人家实在是英雄中的英雄。”
仁吉叹道:“不光如此,我们都看到,她的族人已如她所要求的:人人有知耻之心、明德之心、向善之心,对生活充满热情又从容不迫,她岂止是英雄,又是导师!”
说罢又景仰一番,问大主管:“大主管,我们本来正想去纪念太夫人,如到她族中,先悼念,后谈事,你看可行?”
大主管长嘘道:“听你们长夜论英雄,我倍感虚度光阴,天已快亮,我们也别休息了,这就起程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