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6768/509936768/509936790/20200509142102/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令狐箫出得酒店,约是亥牌时分,但见月光融融,灯火万家,不由心神俱醉,一时倒不知该行往何方。
呆立良久,方问明前往西湖路径,缓缓而行。不知不觉间,竟到了一座高楼前,但见一直径五尺有余的巨大灯笼高悬楼前,上书“天香楼”三个大字,外观甚是精巧华丽。令狐箫心头砰然一动,看看身前身后穿流不息的行人,鼓起勇气,径朝大门而行。
到门口时,令狐箫早已浑身浸满冷汗,两条满面横肉的大汉守在门口,见令狐箫长的英俊挺拔,此时却是一副偷偷摸摸做贼心虚之色,还道是富家公子第一次偷溜出来寻花问柳。对视一眼,心下均暗道:“送钞的冤大头来了。”并不加以阻拦,任凭他掀帘而入。
厅堂内莺歌燕舞,灯红酒绿,觥筹交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有若蝴蝶一般穿梭不息,不时发出几声媚叱娇笑。令狐箫平生第一遭步入这等场所,一时竞只觉眼花缭乱,头晕目眩。使劲摇摇头,才发现自己面前早立着一个双手叉腰,年过六十,面若风干橘皮的老鸨婆。见令狐箫终于看见了她,那鸨婆双眼一翻,右手一伸,只嘶哑地道了两个字:“拿来。”
令狐箫自不知青楼有句行话,叫做“姐儿爱俏,妈儿爱钞。”当下惑然道:“什……什么拿来?我……我是来看..…看瑶琳姑娘的。”说完这句话,鼻尖上早沁出了无数汗珠。
鸨婆见他无意掏银,怒道:“凭你也配见瑶琳姑娘!哼,她有客了。王二,李三,送客!”口上虽说是“送客”,两名凶神恶煞的大汉早拎棒站在令狐箫面前了。令狐箫急道:“我……我就是…”他本想说他就是瑶琳姑娘客人的朋友,但那王二李三怎容他多作分辩,早推推搡搡地将他驱至门帘边了。若在平时,纵是十个王二加十个李三,又怎能推得他动,只因令狐箫自己心虚,哪敢相抗,直被赶至门帘边,才恨恨地一跺脚,转身掀帘出去。
方一出门,便有一匆匆路过的白衣女子转头看了他一眼,“咦”了一声。令狐箫正觉心头懊丧,哪还管别人咦不咦的,只自顾奔西湖而去。
月中天,游人疏,春浓花盛,端的是观之痴醉,嗅之神迷。令狐箫漫步百花翠柳之间,只觉心旷神怡,先前在“天香楼”所受的一股浊气,此时早荡然无存。待游至一两侧湖水柔柔相依的小堤上时,竟忍不住低声吟道:“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却是晚唐著名词人韦庄所作一曲《菩萨蛮》。
呤颂甫毕,忽闻右侧十丈开外的湖面上有人轻笑一声,道:“果然是“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么?韦端已虽做得好词,这两句于公子你只怕有些言过其实吧?”
令狐箫一愣,转头望去,但见湖面上缓缓驶近一艘小船,船头端立一白衣书生,手执酒杯,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刹那间,令狐箫直觉头大如斗――那白衣书生,正是丁若男。
丁若男又笑道:“公子好雅的兴致啊,红袖留香之后,独赏西湖夜景,大约别有一番情趣吧?”
令狐箫尴尬异常,心道什么红袖留香,没在额头留包便算福气了。随即又是一奇:我从“天香楼”出来至此时不过一个多时辰,怎的他便似都知道了。当下道:“丁兄独酌自斟……”
丁若男打断他的话道:“什么叫独酌自斟,古人云:‘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此时明月当空,不正嵌合此意了么?我这船上,分明已有三人,怎又是独酌自斟了。哼,若是不信,你一试便知。”
言罢手一扬,连杯带酒平平疾射令狐箫,令狐箫只一抄,便已接杯在手,那杯触手冰凉,却是白玉精心雕制,细一看,但见杯中液体殷红如血,嗅之回甜馨香,自是吐鲁番四蒸四酿的葡萄酒了。令狐箫心一动,暗道:昔日听爹爹说此酒江南仅孤山梅庄丹青生伯伯才有,这位丁兄与梅庄定有莫大渊源,那是毫无疑问的了。当下也不点破,只哈哈一笑道:“此酒色泽深暗,纵是举杯邀得明月,对影也难成三人,还是奉还丁兄吧。”一扬手,酒杯又平飞至丁若男手中。丁若男略微一愣,道:“你这人不学无术,当真是俗不可奈,如此美酒,本就不该让你糟塌的。”
令狐箫依旧笑笑,道:“在下固然俗不可耐,但这四蒸四酿的吐鲁番葡萄酒,只怕也算不了什么酒中极品。”
此时小船离长堤不过三四丈远,丁若男面露诧异之色,道:“喂,你怎知这是四蒸……”突然打住话头,面色一变,不冷不热地道:“那是对影成二人了,是也不是?”
令狐箫道:“对影成二人?不错,虽比古人少了一雅,却也算得别致了。”
丁若男道:“别致么?只怕也不见得,比之见台幽幽灯光之下,佳人在怀,良酒轻酌,伴随娇声燕语,那是大大的不如了。”
令狐箫大为尴尬,随即又装出一副疏狂之状,朗声道:
“瑶琳姑娘不愧今春花魁,果然是人间绝色,更兼善解人意,一曲《迎客曲》,端的令人心醉神迷。哈哈,丁兄若有结识之意,在下倒愿意替丁兄引见引见。”
丁若男双颊突然飞上两片红云,嗔怒道:“你再胡说八道,看我不老大耳刮子打你。”
令狐箫故作不解道:“我又怎的胡说八道了,丁兄如此俊俏人物,更兼雅致超人,在瑶琳姑娘面前,定会大受青睐,哈哈…….”
笑声未歇,急听“啪”的一声,令狐箫顿觉右颊火辣辣的。却是丁若男飞身过来,重重给了他一耳光,又飞身回船上去了。
令狐箫愣得一愣,随即怒道:“你……好没道理,怎敢打……”他语不连贯,并非恼怒过头之故,连他自己也只觉奇怪,挨了重重一记耳光,竟似不怎么疼,只是心中多了些莫名其妙之感,甚至觉得有些甜意,又觉得有些窝囊。当下无话可说,只怔怔地看着丁若男。
丁若男见状嗔怒道:“你不服是么?哼!若再胡说八道,我再给你左脸一耳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令狐箫还是默然无言,只心道:这位丁兄若是女子,那定是绝色丽人,只是脾气太刁钻霸道了些,谁娶了她,这一辈子可有苦头吃了,至少每天一记耳光是少不了的……思念及此,不禁微微一笑。
丁若男又道:“喂!有什么好笑的,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令狐箫茫然道:“我叫令狐……令狐琴。”
丁若男似是吃了一惊,连忙道:“在泉州夺得龙舌剑的便是你小子么?你的名声眼下在江湖中可大得很呐!快拔出龙舌剑来给我看看。”
令狐箫依旧茫然地抽出剑来,递给船上的丁若男。此时小船已缓缓靠堤。
丁若男接过剑去,很好细地查看了一番,只见此剑剑刃略长,极薄极细,除此之外并别无古怪,“哼”了一声,将剑还给令狐箫,道:“也没什么了不起,偏会有那么多人去抢去夺”。
令狐箫接过剑,只觉一阵清香沁人心脾,顿即似痴了一般,竟仍是茫然无言。
丁若男道:“既叫令狐琴,你的来路本…公子已一清二楚了。为何到了杭州,你不回梅庄去?”
令狐箫心头仍旧迷茫,只“哦、哦”了两声。
丁若男怒道:“令狐琴,你再盯着我看,我……我问你的话,你怎不答?!”
令狐箫道:“什么?”
丁若男道:“你到杭州,不去看望孤山梅庄三位……三位庄主,却跑去嫖……嫖娼……”
令狐箫连忙道:“我没有。”
丁若男冷笑一声,道:“没有?!哼!令狐大侠和圣姑的儿子,果然与众不同,观赏风景,竟观赏到‘天香楼’去了。”
令狐箫窘迫难当,却又不知该如何分辩,直把脸涨得通红。
丁若男又道:“那瑶琳姑娘怎么样?哈,公子多情,娇娃妩媚,那风景当真美得紧吧?”
令狐箫急道:“没有!我……我没有……”
丁若男笑道:“没有么?那倒是怪事,瑶琳姑娘架子就那么大吗?却不知‘天香楼’哪位姑娘得以垂青令狐公子了。”
令狐箫一跺脚,道:“跟你说不清,我……我告辞了!”
丁若男急道:“你还没回答我因何不到孤山梅庄拜见三位前辈,这就想走么?!”言罢飞身拦在令狐箫面前。令狐箫道:“我明日便去拜见梅庄三位前辈,总行了吧?”
丁若男道:“不行!”
令狐箫“哼”了一声,轻声道:“不行也得行。”
丁若男奇道:“你说…”
“什么”二字尚未出口,忽觉一道白光从身侧一闪而过。丁若男大急,反手扔了一锭银子给船家,愤愤道:“令狐琴!你纵是上天入地,我丁若男今夜也定要追上你问个明白!”当下展开身法,直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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