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不可阻挡。
距离封左来到印花盟总舵,眨眼间,便已经过去两日。
今天他比以往要起的更早一些,在李道一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吃过了早饭,此刻正躺在院落中一颗梨花树下的躺椅上悠哉悠哉,哼着小曲,享受着一旁的美人在用他的扇子为他送来的凉爽。
这美人自然就是能被他随意驱使的上官仙,也不知道上官仙为何如此听话。
李道一虽然好奇,但还有好奇到会出口询问的地步。
“准备走了?”
这话是封左问的,他已经听见了脚步声,而且能分辨出这脚步声是李道一的,因为能来这里的只有李道一,仆人和婢女都不能入。
“还早,你要是想提前去看看,我不会拦着。”
李道一边说边坐到树下的凳子上,笑望着一脸温柔的上官仙,不过她的温柔却令人心里发怵。
至于李道一和封左说的事,自然是当下万妖城中最惹人瞩目的事情之一――钱教堂能支撑多久。
没有人会相信钱教堂能存留下来。
随着时间的推进,人们知道的消息自然也会越来越多,也明白了钱教堂的处境,在人多的地方,还能听见和看见对此事侃侃而谈之辈。
他们为人们分说钱教堂的事情,为何会如此?怎么能破局?敌人又会如何出招等等。
而真假如何,倒没有人会去分辨,毕竟从他们那张巧嘴说出的故事,能令人着迷,自然就会忘了分辨真假。
李道一刚从外面回来,还曾去听过几次。
这些人倒也不是胡编乱造,很多地方说的也不是假的,分析的也有合乎逻辑之处。
所以李道一认为,这‘水下’,还是有‘大鱼’的存在,小觑不得。
况且他也没到能小觑天下人的地步。
封左则说道:“听说钱教堂富可敌国,你只要能分到一成,都足以印花盟坐稳二流势力的位置。”
李道一道:“群狼环绕之下,印花盟还是不去掺和这种事情,静观其变最好。”
封左睁开一只眼瞥了李道一,说道:“现在城南都说印花盟盟主是个杀伐果决、胆大包天之辈,对尚凡门的动手,犹如雷霆令人难以防备反应。难道他们说错了?”
李道一笑了笑,“我想应该是,这种事以讹传讹,越传越夸张,信不得。你这个星月楼少楼主当的可不怎么好。”
“天生就是少楼主,我想拒绝都不行。”封左脸上带着遗憾之色,“既然拒绝不了,那就只好受之了。星月楼少楼主?我看挺不错。”
对于他这种自恋,上官仙已经习以为常。
她将扇子折起,揉了揉酸痛的手臂,都扇了快一个早上,这家伙居然还不满意,她可不愿伺候了。
封左倒也没有怪罪,从上官仙手中拿过仙子,但那眼神,令上官仙心生不好的感觉。
她觉得今晚有必要关好门窗,并且一夜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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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烈日,行人稀少。
在一天当中,此刻正是最为炎热的时候,没谁会选择这个时候出门,除了要为生计奔波或是身负要事之人外。
钱教堂位于城南,但却不受歌勾山的管辖。
他们那雄厚的财力和人脉,虽不能和歌勾山比肩,但却足以位居一流势力,并且还是一流势力中最拔尖的那一撮。
只是多年的低调,居然能做到让人误以为他们是二流势力,单这份手段,不可谓不厉害。
不过现在,无论他们是到底是一流还是二流,灾祸已经来临,躲也躲不过去,唯一能做的只有迎接。
至于能不能活下来,还得看庞川如何出招。
在李道一和封左来到这的时候,四周街道几乎是行人绝迹。
住在这里的人也没有谁敢出来查探,大门紧闭,屋中静声。
他们自然也有好奇心,毕竟钱教堂的大名万妖城谁没听说过,现在这尊势力即将覆灭,若能亲眼目睹,都能吹上好几年。
但这好奇心和命比起来,还是后者更重要一些。
毕竟街道上往来巡逻的凶神恶煞之辈,看起来就极不好惹,或许一言不合就能拔刀砍人。
现在以钱教堂为中心,方圆五里之内,皆是各大势力的人,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就算是钱教堂打算鱼死网破,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是鱼死而网不破。
李道一能进来,自然是报上了名号。
覆灭尚凡门的印花盟,有资格参与到这件事中来瞧瞧热闹,至于分一杯羹就别想了,换做尚凡门来还差不多。
只因为钱教堂被劫走的那批货物中,也有尚凡门所委托的东西,他们前来讨要赔偿,合情合理。
不过既然尚凡门没了,那这份赔偿,自然就被别的势力吃下。
落到印花盟头上,铁定是不可能的事情。
饼就那么大,少一个人来分,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当李道一和封左走到钱教堂大门前时,这里可以说是极为热闹,和四周萧条的街道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站在门外的有三十多人,还不包括周遭的侍卫。
这三十多人一瞧就知道是各方势力的首领或是二把手之类的人物,总之地位绝不会太低,不然没资格出现在这。
你要是派个虾兵蟹前来,只怕都走不到门口就会被挡回去。
除了这三十多人外,还有人陆陆续续的赶来。
覆灭一个势力,能有这般阵仗,钱教堂或许可算是虽败犹荣了,而且还是五十年来头一遭享受这待遇的势力。
而要对付钱教堂的势力,则打算能兵不血刃的解决这件事,算是上策,但要是动手,钱教堂只怕也讨不了好。
纵然钱教堂其实是一流势力,最多也只能拉上四五成的人陪葬,再多恐怕就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道一和封左还有上官仙三人没有去套近乎,就站在一旁看着。
半个时辰后,随着青蛇宗的到来,聚在一起的人群纷纷散开。
谁都知道此宗最擅长的就是用毒,而且性情难以捉摸,血也是冷的,就跟他们豢养的毒蛇一样。
青蛇宗来了十二人,个个面容冷漠的就像岩石,居首的便是青蛇宗宗主摩霖,他的出现,既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他们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就这么径直走入钱教堂,而钱教堂守在门口的护卫退到一旁,没敢招惹。
对此一幕,没有人会觉得不妥,这就是一流势力的霸道和理所当然。
封左收回视线,张开嘴朝手中拿着的桃子咬了下去,然后含糊不清的问道:“你的毒和他们比起来怎么样?”
上官仙道:“我一人就能毒死他们全宗上下。”
封左将嘴中的果肉咽下,“吹牛的女子可不会惹人疼爱。”
上官仙冷着脸说道:“我不需要你的疼爱。”
封左笑道:“那样最好,我这人历来不会疼爱女子,而且女子也不是用来疼爱的。”
上官仙的脸色黑如锅底,恨不得一拳打在他那张惹人厌的脸上。
而在他们斗嘴之际,李道一则将四周的人尽数看了一遍,也全都记在心中,有的人他认识,在画像上见过。
韵竹院里其中一间屋子,便是顾晋用来摆放画像之地。
画上所画皆是各方势力中比较重要的人物,还详细写了此人的弱点、修为、喜好等等。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李道一此番前来,最主要的目的,便是看看各方势力的人,从而推断出应该从哪方下手。
在这地界,一直都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弱的越来越弱,强的越来越强。
印花盟要想抗衡万妖城三大霸主,就必须不断的‘吃’,一直吃到有资格和他们平起平坐。
而在青蛇宗到来后,所有的正主便算到齐了。
一直在门口的各方势力首领这才有条不紊的走入钱教堂,李道一等人最后。
一入钱教堂,就能感受到从四周涌来的压抑。
毕竟这些人都是钱教堂的敌人,钱教堂能开心才是怪事。
当然,叛徒则不在此例。
一路走到大堂,只见里面十四张椅子都坐满了人,位居主位的自然就是钱教堂庞川,庞乐却不见踪影。
至于其余的首领,则只能站在院落中看着,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毕竟和大堂里面的人比起来,他们并不够资格落座。
这也是为何无数人都想往上爬的原因之一。
此刻的太阳毒辣,封左并不喜欢被晒,便一跃而起,坐到了一棵树的枝干上,从这看下去,倒也能看的清楚。
上官仙不乐意和他在一起,独自走到另外的一处阴凉地。
她其实本就不愿意来这,但奈何封左要来,她只好跟着,现在的她才深刻体会到,受制于人是什么感觉。
李道一则站在台阶上,加上他的个头,前面的人群并不能成为阻碍,大堂发生的一切一览无余。
他细细看了一遍,并没发现歌勾山、泰天宫和心华殿的身影,坐在大堂的全都是一流势力的人物。
那么能聚集这么多势力的背后推手,到底是何等存在。
李道一可不会相信其中没有人在背后谋划,不说别的,单说一个青蛇宗就不是好相与的,让他们和别的势力联手,只怕不太可能。
顾晋也说过,摩霖是个野心极大的家伙,他宁愿一个人吃下钱教堂而招致实力大损,也不会和别人分享。
但事实是他已经和别人联手,除了背后有人在主导这一切,李道一再想不出别的可能。
至于钱教堂这块肥肉足以能令青蛇宗和别的势力联手,那么为何以前不动手,偏偏现在动手,而且还是以委托的手段来借机发难。
而尚凡门在其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在座的都是一流势力,而尚凡门不过区区二流势力,哪来的资格参与其中。
对于这一点,李道一觉得有必要搞清楚。
在他思索这些事情的时候,大堂里已经开始议论起来。
无非就是个如何动手的事情。
当然,话肯定不会说的这么直白,他们来这里,只为讨债。
钱教堂丢失了他们所委托的货物,赔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谁能挑出刺来。
即便是现在,他们的心思已经人尽皆知,但这借口还是要要的。
庞川的神色变了又变,以他三十年来的养气功夫,这些人能让他如此,可想而知要求有多过分。
狮子大开口都不足以形容这些人的贪婪。
至于院落中的人,他们来这自然是有利可图。
这些一流势力答应过他们,只要他们肯出力,肯依附,那么他们是有汤喝的,从钱教堂身上熬出来的汤,足以能令人吃个饱。
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堂的议论从一开始的平静逐渐走向激烈。
只有摩霖和庞川两人还能沉得住气。
前者是因为底气,后者则好像已经认命。
青蛇宗其实算在座所有势力中最强的,除了钱教堂之外。
不然他们也不会最后一个来,耍耍他们最强者的威风。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却依旧没有商量出个结果来。
此刻所有人都已经无视了庞川,庞川变得像个事外人一般,漠然的注视着这一切。
这些人当着他这个主人的面,堂而皇之的要分他的家业,他能忍住不发火,恐怕放在凤珠王朝中,也没几个人能做到。
当日头偏西时,门口传来一道微小的声音,这道声音经过几个人传下来后,到了大堂这里已经变得极为大声和清晰。
“歌勾山和泰天宫的人来了。”
这道话语犹如平地起惊雷,震的所有人都晕乎乎的。
不来则已,一来就来两个。
院落中和大堂里的人齐齐扭头看向院落门口。
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落到他们的心头时,就像是擂响的战鼓。
不多时,歌勾山的人率先出现,泰天宫紧随其后。
歌勾山三人,一矮两高;泰天宫两人,一老一少。
见此一幕,院落里的人立时分开,让出一条道来。
而那坐在树上的封左,则在这时直起身子,眼中有一道亮光一闪而逝。
他的视线,停留在那泰天宫的年轻人身上。
这年轻人叫荆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