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约袭来,就如一块黑布,盖住了整个苍穹。
大地漆黑,不可视物。
郭仲心中窃喜,只道这天黑的真是时候。
哪想到他这个想法才一出现,便顷刻间烟消云散。
猿猴全身毛发倒竖,小山一般的身躯燃起了火焰,将天空映的通红。
至于站在它肩膀上的李道一,面对这炽热的火焰,却是毫发无伤。
此刻李道一右手中,持着一张铁弓,腰间挂着箭袋,原本三十二支利箭,此刻还剩下最后一支。
在猿猴火光的照耀下,李道一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奔走于林间的郭仲。
他张弓搭箭,利箭发出一声清脆嘹亮的尖啸声,刺破了这寂静的夜。
郭仲险而又险的避过,箭矢洞穿树干,可想而知此箭之威力。
郭仲本欲怒骂,只是猿猴拳势已至。
跑到现在,他已经是筋疲力竭,终还是慢了一步,被硬生生砸入地面,陷入三尺。
他静静的躺着,只因他全身骨骼尽碎。
李道一从猿猴身上跳下,站在坑边。
郭仲气机萎靡不振,有气无力的说道:“终究还是你赢了。”
李道一道:“你还并未死透,算不得我赢。”
郭仲道:“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相信我能死灰复燃?”
李道一道:“这可说不定。”
猿猴高举铁拳,随即猛然一击,李道一立刻抽身。
地面瞬间龟裂,密密麻麻的裂缝,有的居然可以容纳一人。
抬起手,想象中的血肉模糊并未出现,深坑底,只有成为碎屑的石块。
李道一目光一凝,连忙上前查探。
猿猴也在这时,怒火滔天。
本十拿九稳的事情,到了最后关头,居然还是出了差错。
李道一沉声道:“立刻走,罗焱妖王一定在附近。”
能悄无声息从身为金丹境的猿猴手中救下郭仲,绝非常人可以做到。
思来想去,也只有常禺才会这么做,毕竟郭仲好歹也是戈山城的十大统领之一。
至于钟戈,这家伙本就是要杀常嘉泽,算是戈山城的敌人。
猿猴对李道一怒目而视,怀疑是李道一放走了郭仲。
李道一道:“你心中有气,我知道,不过眼下,却不是深究的时候,我治好了你的伤,到时你自会知道我是友非敌。”
猿猴怒火消散,心念一动,身躯化为和李道一一般高。
李道一瞧着,眼中神采奕奕。
这神通好,要是能学会,以后可大可小,简直厉害。
还真别管实力如何,那如山一般大小的身躯,绝对第一眼,就能震慑敌人。
猿猴闷声道:“还不走?”
李道一说道:“你能说话?”
猿猴道:“你说呢?”
李道一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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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山城外,常禺手提身受重伤的郭仲。
李道一还真没猜错,当时他确实就在四周。
猿猴挣脱封印的一瞬间,他纵然远在戈山城,便已经知晓。
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闭关之地,见到发狂的猿猴,更见到了奔逃的郭仲和李道一。
他作壁上观。
一直等到郭仲即将身死,他才出手带走了郭仲。
至于之后发生什么,就不关他的事。
一切都将交已经在所有人眼中死去的常嘉泽来处理。
郭仲道:“多谢大王。”
常禺道:“你总该慎重一些。那孽畜当初就连我都没把我拿下。”
郭仲满脸苦涩,受了猿猴一拳,他现在全身都已经不能动弹。
常禺道:“之后的事情不再需要你插手,静心静养就是。”
郭仲咧嘴,想笑,却无法。
微微一动,便全身剧痛,他能忍到现在还未昏过去,实在是个异数。
常禺踏步而出,一阵风过,整个人消失不见。
他救下郭仲,他相信李道一猜得出,这小子的脑瓜子一直不错,不然也无法在强敌环绕的境地中活到现在。
但郭仲他又不能不救,十大统领,除开大统领之外,便是郭仲最为忠心。
他现在已不再需要什么实力强劲的统领,要的,唯有忠心二字。
养了一群白眼狼,就是实力再强也无用。
比如那并不老实的老七和老四。
今夜的戈山城,比起以往,多了几分喜庆。
至于喜庆什么,自不必多说。
有人去酒楼买醉,一夜到天亮。
晨曦照入山谷,一人一猴的身影,在此刻清晰可见。
此地寂静无声,一声兽吼也不曾听闻。
猿猴的下身伤势已经治愈,精气神恢复至巅峰状态。
李道一对红盒子中的丹药还是很有信心的。
猿猴道:“你不怕我伤好后就杀了你。”
李道一道:“以后很多人都说要杀我,不过我还是活到现在。”
猿猴道:“你的运气不会一直这么好下去。”
李道一道:“不靠运气,那边靠实力。”
猿猴道:“你不过筑基境。”
李道一道:“你也不过金丹境。”
猿猴怔了怔,随即大笑而起,“对对对,不过金丹,在这天下,金丹境也算不得什么。”
李道一道:“要不跟我出去?”
猿猴道:“跟你出去,当你的打手?”
李道一搓搓手,“知道就好,何必说出来。”
猿猴道:“我和戈山城有仇。”
李道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猿猴道:“我是妖族,非你们所说君子。”
李道一道:“妖族亦可有君子,人族亦不缺小人。”
猿猴道:“常禺当年便是元婴境,现在还是元婴境,他的天赋,远不如我。”
李道一道:“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
猿猴冷哼一声,“你认为我去戈山城市送死?”
李道一不置可否。
猿猴抬头看了眼天边的朝阳,自言自语道:“白雾之外是灵涯洞天,灵涯洞天之外便是江杭,而后就是你们的大岐,最后便是整座天下。”
李道一道:“你出去过?”
猿猴道:“自然,当时江杭无元婴,现在想来也有了,不过比起这,想来是只少不多。”
李道一道:“你不去看看怎么知晓。凡事都不能才,还得眼见为实才是。”
猿猴道:“你若是想出去,喏,和他一起便是。”
猿猴抬起毛茸茸的手指向藤蔓处。
在那,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黑袍人。
李道一眼睛眯起,缩地符出现在手中。
身边的猿猴肯定靠不住,说来说去,人还是得靠自己才是。
黑袍人未动,声音带着一种磁性,若是女子听到,并会魂牵梦萦。
“李道一,我们又见面了。”
李道一疑惑,“我们认识?”
黑袍人道:“江杭明永江一别,你这记性,可不怎么好。”
李道一悚然一惊,“你是那条蛟龙?!”
黑袍人闻言,没摇头,也位点头,而是说道:“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我亲自动手?”
李道一道:“你还是自己动手,这样我比较甘心。毕竟输给别人和输给自己,是两种心境。”
黑袍人阴测测的说道:“看来常禺说的没错,你胆子很大。”
李道一笑道:“这点他说错了,我胆子其实很小。主要就是怕死。”
猿猴在这插话道:“你们有什么恩怨,便自己到一旁解决,我现在要独自清静会儿。”
黑袍人道:“孽畜,就凭你也敢对我颐指气使。”
猿猴冷笑道:“不过一条还未走江的蛟龙而已,有何猖狂,以往又不是没杀过。”
黑袍人一掌挥出,黑气四溢,腐蚀地面。
猿猴以拳对之,火焰炽烈,百草干枯。
一招过后,平分秋色,谁也没有再动手。
黑袍人扭头看向李道一,“小子,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走还是不走?”
李道一道:“你若是有把握,刚才便不会废话,直接过来带走我就是,对我一个筑基境还如此缩手缩脚,要么你的境界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要么,你就是有所忌惮,让我来猜猜,你在忌惮什么。”
说着,李道一悄无声息的握住了放置于地面的剑鞘。
当初剑鞘三缕剑气,搅动整个明永江,眼前这家伙要是再跑慢一点,说不定会直接被剑气斩断。
那么,黑袍人忌惮的,一定就是这剑鞘。
果不其然,李道一手才放上去时,黑袍人的身躯就颤了颤。
虽然幅度极小,但还是被他抓住。
李道一道:“你若不来,我可就要走了。”
黑袍人虽气愤,却还真就不敢动。
那剑气之威,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他猜测,这等神物,以这小子的境界,想来不可轻易动用,只是他不敢赌。
一旦赌错,那就只好下辈子重头再来了。
猿猴在这时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一笑。
他冲李道一说道:“小子,承你的疗伤之情,我也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辈,尘世间,欠下因果债,便最是难还。即便当时不还,往后也会以另外一种情形还回去,到了那时,就是不还也得还。走吧,听说你在这里面还有两个朋友,我带你找到他们,并送你们出去,我和你之间,便算两清了。”
说着,他身躯蹭蹭蹭的变大,几个眨眼,就和身边的山峰一般大小。
李道一左脚一跺跃起,在半空中,踩在猿猴伸来的手掌之上,再度借力向上,直至站在了猿猴的肩膀。
他们缓步离去,期间,并未多看黑袍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