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龙本来还以为自己说的挺好,已将面前这昏庸王保感动的一塌糊涂,正自得意,哪里能想到王保会忽然扑过来拼命,大惊之下什么招式也来不及去想,一剑向王保小腹刺去,常龙惊慌之际这一下自然使出全力,王保不懂武功,哪里能来得及挡驾趋避,被常龙一剑刺倒。王保胸口剧痛,倒在地上呻吟哭叫,喊道:“我死啦,我死啦!”常龙怒道:“你若是死了,我倒是也省心,只可惜你死不了,我的剑……剑法高强,已练到了刺倒你却不伤你皮肉的境界。”常龙本来想如实告知自己的青剑没有开刃,但他只是读死书而迂腐不化,毕竟不是傻子,当着黄强峰、尤多利等强敌之面可不敢随意吐露实情。王保在自己胸口摸了一阵,没摸到半滴血,才知自己没伤也没死,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常龙见王保发笑,还道是他在嘲笑自己剑术不济,心头一怒,厉声骂道:“贼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正要发剑再向王保刺击,忽听身后一声尖利娇叱:“别打我哥哥,有能耐冲我来!”一个小小身影从林中窜出,张开双手挡在常龙身前。常龙一怔,只见面前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正是王保的妹妹王莹莹。王莹莹双目通红、满面怒容,大叫道:“你们这些卑鄙小人,干嘛欺负我哥哥?”
众人想不到王莹莹会忽然现出,纷纷停手罢斗,向后跳开。王雪怒道:“莹莹,你怎么来了,快回家去!”王莹莹见哥哥王保受人欺辱,哪里肯回家,叫道:“我不回家,你们杀了我好啦!”赵小草道:“莹莹,听姐姐话,快回家去,大人间的事情,小孩子别瞎掺和。”王莹莹尖着嗓子嚷道:“你们为什么欺负我哥哥?”这一问却是不好回答,王雪、王莹莹等人见她一个呆头呆脑的可爱小女孩,谁也不忍心告诉她你哥哥是山贼,黄强峰、尤多利等人事不关己,更是不会去搭理王莹莹。王莹莹见无人答话,又追问道:“我哥哥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们了?”王雪柔声道:“莹莹,你信得过你王雪阿姨和你小草姐姐吗?”王莹莹怔怔的点了个头。王雪道:“既然如此,你先回家去,有什么事情阿姨日后再慢慢向你解释。”王莹莹回头看了看王保,见王保呆若木鸡般趴在地上,心想自己是小女孩,改变不了大局,倘若这些人当真要杀害王保自己也阻拦不了,当下说道:“好罢,我听王雪阿姨的便是。”回头对王保说道:“哥,我先回家去了。”王保铁青着脸,不理会王莹莹。王莹莹见哥哥不答话,轻叹一声,闷着头往回走。
众人目送王莹莹走向山路,只待她走远之后再接着动手。不料便在此时,王保霍地站起,奔到王莹莹身后,抬脚将她踢了个跟头。王雪、林惕昆等人一见大惊,黄强峰、尤多利等山贼也不由得瞠目结舌,赵小草叫道:“王保,你疯了吗!”王莹莹想不到自己竟会被哥哥踢倒,坐在地上呆了半响,叫道:“哥,你这是干嘛?”王保怒道:“我说我这几日怎么连倒大霉,到哪里都能遇见对头,原来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臭丫头给他们通风报信去了!”原来他见王莹莹和王雪、赵小草等人极是相熟,错将王莹莹误会成了王雪的内应,加上他这几日时遭不顺,心里闷火,这才忍耐不住,动手去打王莹莹。王莹莹急道:“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王保反问道:“我说什么你难道听不懂吗?”
王莹莹先前见王保常与黄强峰等山贼们走在一起,她虽然年纪小,分不清山贼和寻常百姓,但见哥哥时长跟一群凶神恶煞的持刀莽汉为伍,料想不是好事,平日里又见村民不大搭理自己,甚而有不少年长的村叟常常给自己脸色看,心中便已猜到七八分,疑心哥哥王保通了山贼,直到后来躲在林中听常龙长篇大论的教训王保,便即全然确信,只是她心中还存着半分侥幸,说不定只是误会而已,哥哥或许并不是山贼,直到此刻她被王保踢倒质问,这才难以再自欺欺人了,呆坐地上,不由得一声轻叹。
王保见王莹莹跪地不答,更是大怒,厉声吼道:“你站起来,摊在地上装什么死?”王莹莹慢吞吞地站起,红着双眼,颤声问道:“哥,你当真是黑灵帮的山贼是吗?”王莹莹如此发问,王保更当她是通王雪的内应,又是一脚将王莹莹踢倒,大声喝道:“我不是你哥!”
王雪、胡晓晨、赵小草等人见王保如此欺负小女孩,都是忍耐不住,常龙离的最近,当即走过去,挥手拦住王保,怒道:“你自己没骨气,落草做了土匪,干嘛拿小女孩来撒气?你指责你妹妹是勾结我们的内应,那你自己呢,你与黑灵帮相互勾结,不也是叛徒内奸吗?”王保本来怕极王雪、常龙等人,但这时正自盛怒,也不如何害怕,一把推开常龙,叫道:“我管教我自己妹妹,关你什么事?”常龙阴沉沉的道:“你若再欺负小女孩,别怪我不客气。”王莹莹嚷道:“常龙,我和我哥哥自己家事,你别来掺和。”常龙对王保说道:“你看看,你妹妹一个小小女孩都知道在外人面前百般回护你,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还要打她?”王保道:“她爹爹妈妈死的早,全是我一把将她拉扯大,若不是我,她几年前就该饿死喂野狗了,我容她多活了这几年,此刻打死她,那也是天经地义之事。”王莹莹听王保提起自己的爹爹妈妈,心中酸楚,不由得泪如雨下。常龙凛然道:“每一个孩子的性命都是父母所赐,但即便是亲生父母,也不可随意伤害孩子性命,何况你只是兄长?”这一言王保难以辩解,恨恨的瞪着王莹莹,心中只想:“这蠢丫头勾结王雪来与黑灵帮为敌,我可得当着黄大人和尤大人之面趁早将她打死才好,如若不然,帮主怪罪下来我可难以交待。”他已起杀机,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常龙先前长篇大论的说了一番大道理没打动王保,这时也不指望这么两句话便能劝回他,当下只是守在王莹莹身前,防王保再动手伤她。
众人一时无话,静夜中只听秋虫唧唧、风声飒然。王雪忽然大叫道:“常龙小心!”常龙大惊,转头只见一柄大铁锤迎面向自己头顶砸落,正是黄强峰出手偷袭。原来黄强峰有心要将王雪等一干人翦除,此刻趁着众人停手之际想先击毙一个,王雪武功高强偷袭不易得手,赵小草、胡晓晨巴尔达、林惕昆站在一起,偷袭起来也是不易,唯常龙是独身一人,于是便向常龙发难。常龙见势不妙,急忙向一旁跳开,掉转剑头,向黄强峰胸口刺去。黄强峰同常龙交过几次手,已知常龙的青剑毫无用处,决计不会刺伤自己,这一剑原不必理会,但他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心想当众被小辈刺中一剑岂不丢人?于是将铁锤横在胸前,挡住常龙一剑。常龙知黄强峰武功在自己之上,倘若稍有失手,便要被他一锤子砸伤,当下凝神与黄强峰拆招,难以顾及到王莹莹,但又生怕自己不管王莹莹,王保会趁机欺辱,只得大叫道:“莹莹,你快躲到王雪师父身后去!”王莹莹噘起小嘴,叫道:“我偏不听你的。”她虽如此说,却也知事情不妙,忙往王雪方向奔去。
王保两步追上王莹莹,一把抓住王莹莹手腕,大叫道:“哪里逃!”左手五指狠狠去掐王莹莹脖子。王莹莹毕竟年幼,不知人心险恶,王保是她亲哥哥,她便以为王保决计不会杀害自己,只道王保是恼恨自己和王雪、赵小草等人走的太近才出手教训,脖颈虽然痛得厉害,呼吸艰难,眼前金星乱冒,却仍是强自忍耐,不敢稍做反抗,生怕这一反抗更惹哥哥生气。
王雪、赵小草、胡晓晨等人谁都看得出来王保是当真要下杀手了,王雪急叫道:“王保,你还是不是人!”发足向王保奔去。尤多利趁王雪转身之际,一掌抓向王雪左臂。王雪手臂一痛,忙运出擒拿法化解,饶是她消解的快,左臂仍觉剧痛。尤多利冷笑道:“咱俩还没分出胜负呢,这个时候你可没机会逃走。”他知王雪挂念赵小草安慰,心中焦急,再难凝神拆招,此际正是取胜良机,当下急运快招,向王雪连连进攻。
王雪被尤多利缠住,无法去相救王莹莹,见王保面色狰狞,心头猛地想起昔年勃子山上,哥哥王力强毒害母亲、追杀自己的情形,陡然间心中狂怒,大吼道:“连至亲之人也能相残,你们当真是禽兽不如!”连出快拳向尤多利发难。
赵小草、胡晓晨、巴尔达、林惕昆忙奔过去救王莹莹。黄强峰叫道:“想救人先过我这关!”挥动铁锤,挡在小路中间,不允赵小草等人过去搭救。黄强峰生性冷漠,不顾他人性命,王莹莹死也好、活也罢,都与他不相干,他便全然不在乎,倘若换了别人去救赵小草,黄强峰才懒得阻拦,但赵小草他们既想救人,黄强峰却偏不许赵小草如愿。
王莹莹这时已被王保掐的眼前浑浑噩噩,几乎便要昏厥,喉头的剧痛感已近乎麻木,迷迷糊糊的只见王保面色狰狞,眼神间依稀还带着笑意,似乎自己快死了,他这个做哥哥的高兴之极,也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当真如此,她小女孩原本没有多少气力,这时即便想反抗自救也已不能。
林惕昆最是机智,大喝道:“姓黄的,来跟我单打独斗一场,看看是你的铁锤厉害,还是我的铁棍厉害。”他是想将黄强峰绊住,让赵小草等人去救王莹莹。黄强峰冷笑道:“我一个打你们五个!”说罢抡起铁锤,锤头向五人横扫过去。
常龙忽然跳到黄强峰身旁,舞着青剑向前刺去。黄强峰大叫道:“来得好!”双手抓住锤头,向常龙头顶推去。哪知常龙竟不躲闪,头顶迎着锤锋送了过去,在铁锤砸在头顶那一瞬间,大叫一声,青剑脱手,向王保掷了过去。月光下只见青剑箭矢般飞向王保,正刺中王保胸口,虽然青剑无锋,没能刺穿王保胸膛,但这一掷力道奇大,剑尖撞中王保胸窝,登时将王保撞晕过去。那青剑掉到地上,碎成两截。黄强峰想不到常龙情急之下竟能想到如此奇招,竟将兵刃脱手救人,他锤头去势未摔,打在常龙头顶,常龙额上喷出一团血花,倒地昏厥。
巴尔达挥拳打向黄强峰右脸,林惕昆抡着铁棍向黄强峰左肩砸去。黄强峰见二人来势如虎,当下不敢挡驾,向后跳开,回头见王保和王莹莹双双倒在地上,料想这兄妹俩只是昏倒,并未死去,心想今夜本是要下山挣钱的,却莫名其妙的和王雪、赵小草等人打了一场,当真是晦气的很,心烦意乱,转身走出几步,说道:“我要走了,咱们后会有期。”带着手下几个山贼转身逃开了。
赵小草见强敌退去,急忙走到常龙身旁,只见常龙兀自昏厥,鲜血流了满头,只吓得她六神无主,呆呆的看着常龙,不知如何是好,又见常龙双目紧闭、口唇紧锁,显示痛苦之极,心里也跟着哽咽起来,甚而寻思:“与其眼看着常龙活受如此折磨,倒不如一下子将他斩了痛快些。”心念及此,便伸手入怀去摸王雪赠与的令牌,但她今夜下山是为了帮王雪寻找丢失的令牌,自己的令牌却没带来,这一摸却是摸了个空。胡晓晨长赵小草几岁,又是大男孩,小时候和孩子们爬山摔跤,流血受伤是常事,见常龙受伤也不如何惊惶,跪在常龙身旁,轻声问道:“常龙,你可知你是谁?”常龙躺在地上,头痛的死去活来,听胡晓晨问的如此奇怪,心头又急又烦又怒,躺在地上仍不睁眼起身,有气无力的道:“知道,我是你祖宗!”胡晓晨见常龙意识却并未模糊,稍稍放心,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来给他擦血。
林惕昆、巴尔达一齐从尤多利身后攻上。尤多利闪身避过林惕昆挥来的一棍,又挡下巴尔达打来的一拳,终于没能避过王雪从前攻来的拳法,额上挨了一拳,火辣辣的疼。王雪吼道:“投降罢,尤多利,你没指望了!”尤多利向四周一瞥,只见周围小路上黄强峰等同伙早已走的不知去向,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人,心里大怒,暗骂道:“中原人可真他妈的够义气啊。”急中生智,指着王雪身后大叫道:“快看,笨女人,你的那个小男徒儿死了,他流了好多血啊!”本来以王雪的阅历,这点小计谋原本骗她不到,但王雪爱徒心切,又想不到以尤多利的大宗师身份竟也会出言相欺,乍听之下心头猛地一惊,回头瞧去,只见赵小草坐在草地上,将常龙揽在怀里,手上拿着一块粗布为他止血,瞧此情形常龙多半死不了,这才知自己又受了骗。只听“哎呀”一声轻呼,巴尔达一条手臂已被尤多利拧脱。王雪怒道:“姓尤的,你胆敢骗我,算什么英雄好汉?”飞掌向尤多利袭去。尤多利跳到身后一棵大树上,反问道:“你们三个人合起手来打我一个,难道便是英雄好汉的行径吗?”说罢,转身跳到另一棵树上,扬长而去。
林惕昆见强敌全都退去,终于松了口气,喜道:“好啊,王雪,你当年是如此混混沌沌的一个蠢丫头,想不到也能练就如此武功,我和巴尔达此刻不是你的对手那是不必说的了,只怕便是刘岳刘掌教亲至,也未必便能降的住你。”巴尔达跟着对王雪说道:“我先前见你和尤多利斗了那么久没有分出成败,心里还在奇怪尤多利这是怎么了,以他的武功竟然还胜不过你,此刻才知原来连尤多利这等一等一的当世奇人也打不过你了。”
王雪急着去看常龙伤情,无心与林惕昆和巴尔达多聊,听二人称赞自己,只匆匆拱了拱手,便急忙向常龙走去。赵小草见王雪走近,轻声道:“师父,常龙他快不行了。”王雪微微皱眉,斥道:“别瞎说,常龙福大命大,不会就这样死的。”她嘴上虽然如此说,心中其实并无半点把握,按说额头遭人重击,血流如注,虽然看似凶险,但只消没伤及百会、后顶、天冲、脑户等关键大穴,便不会有大碍,但黄强峰内功高强,他的铁锤又是上好玄铁,常龙是吉是凶,那便难料了。
王保这时慢慢苏醒,起身见黄强峰、尤多利等人不在,身旁只有王雪等强敌,心知不妙,转身拔腿便逃。林惕昆哼了一声,道:“走得掉吗?”铁棍飞出,在王保小腿上一撞,王保登时被绊倒在地。巴尔达走过去,一把将王保拎起来,吼道:“我要杀了你!这是你自作孽,可怨不得我心狠。”王莹莹昏在地上,这时也醒了过来,王保见王莹莹苏醒,忙道:“莹莹乖,我的好莹莹,快来给你哥哥求求情,他们要打死我啦!”王莹莹知哥哥王保先勾结山贼、后残杀自己,已是犯了众怒,巴尔达多半不会轻饶,却也硬着头皮求道:“你别杀我哥哥。”巴尔达心想:“王保不懂武功,也逃不到哪去,便是要杀他也不急这一时。”于是撒手放开王保,说道:“你若敢转身逃走,我立时抓着你的双腿将你撕了。”王保见巴尔达凶神恶煞、浑身肌肉,只吓得两腿发抖,目光呆滞,颤颤巍巍的道:“我不逃,逃……我当真,不,不逃……”
王莹莹拾起掉在身旁的那柄断成两半的青剑,走到常龙身旁,将剑放在常龙身前她小女孩不会脸皮薄,道谢的话说不出口,将断剑送还常龙,其实已有感谢之意。常龙看着断剑,慢吞吞的道:“无所畏惧、奋不顾身的除暴安良,这是剑的品性,一柄连豆腐也砍不动的破剑,有了这等品性,便也是世间利刃,无愧是我们的传家之宝。”常龙伤重不愈,这句话说的有气无力,但王雪、赵小草等人听了,却无不肃然起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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