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赭绫说完话,白落裳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赭绫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白落裳不理自己,心里不免有些沉闷。
她垂头丧气的想着,难道白落裳会因为自己没有及时将认识上官陌云的时候告诉白落裳,所以惹得白落裳不高兴了吗?
可是,白落裳凭什么因为这一点小事就要感到生气?
她在见到上官陌云的时候,也是非常吃惊的,她怎么会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种地方见到那个人呢?
前些日子,她跟踪白落裳的时候,其实也是见过上官陌云的,只不过那时候的上官陌云易了容,她那时候根本就没有认出上官陌云就是楼千沫。
刚才在山上,她见到上官陌云的真容时,是真的被吓了一跳。以至于到现在,她都还不能相信,上官陌云真的就是当初见过一面的楼千沫。
可是白落裳却因为这种事情和她计较,这人实在是太小气了。
赭绫盯住自己的鞋子,突然心里生出一个鬼主意。她忽然想到,自己是不是应该藏起来,然后好让白落裳也因为找不到自己而紧张一下?
可回头她又想着,或许白落裳发现她不见了,反而还会感到非常高兴也说不一定,或许白落裳根本就不会来寻找她,甚至都不会担心她。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假装失踪岂不是变成了笑话?
她自认为自己远没有那个上官大小姐那么温柔,更没有上官蕊那么漂亮。白落裳既然眼睛里面只看得见上官蕊,当然也就看不见她,如今她就这么一走,岂不是正合了白落裳的心意?
她可不能让白落裳太过称心如意,她还要从白落裳那里拿到两千两银票。她可是为了钱才来找白落裳的,这么走,吃亏的还是自己。
这么想着,赭绫脚下一转,就推门进了白落裳的客房。
“吱嘎”的一声,是开门的声音,“哐当”的一声,是关门的声音。
等隔壁再也听不见声音,秋离凤才又主动问起白落裳:“上官陌云是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一些事情了?”
白落裳据实以答:“没有错,他和我说了一些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事情。”
秋离凤好像已经知道上官陌云都和白落裳说了些什么,“你一定没有想到上官蕊会是季殷三的徒弟。”
白落裳听到上官蕊的名字,眼神里有闪过一丝痛,“是的,这一点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
秋离凤道:“所以上官蕊会使用百葬愁也就不是奇怪了,因为这种御毒术是季殷三传授给她的。并且,上官蕊的剑法也是由季殷三亲自传授,‘飞鸿落日’原本就不是一套剑法,而是一种刀法,是季殷三用他的双牙刀所创的一种刀法。”
没有错,上官蕊使用的那一套惊艳四座的“飞鸿落日”原本就是季殷三所创的刀法,只不过由上官蕊使用起来,就变成了倾城舞姿。
想到上官蕊的“飞鸿落日”,白落裳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上官蕊将这种剑法使用的炉火纯青。”
秋离凤表示赞同,“她的确是学到了这种刀法的精妙之处,并且可以将刀法变幻成剑法。我想她在拿到七日虹之前,一定是一名使用快刀的快刀手。”
白落裳补充道:“所以谷空音、易孤行和季殷三身上的伤口看起来才像是被快刀所致,因为她用剑的时候,手法还是按照季殷三所传授的刀法进行刺杀。”
秋离凤看了看白落裳的眼睛,沉默了半天才又道:“在那三个人被杀之前,你已经见过了上官蕊的剑法,我不相信你就一点也没有怀疑过。”
白落裳苦笑一声,“你去买烤鸭的时候,难道你能说那些烤架上的鸭子都是卖烤鸭的人杀死的?而且当时是你说他们身上的伤都是被快刀所致。”
秋离凤皱了下眉,然后冷冷的看着白落裳,“你刚才也说了,她杀人的手法还是按照季殷三所传授的刀法进行刺杀的。我又不是仵作,对尸体上的伤口也做不出最准确的判断。”
白落裳眨了眨眼睛,奇怪道:“你不是也使用软剑吗?难道也分辨不出刀伤和剑伤的区别?”
秋离凤冷笑道:“难道你在饭桌上吃烧鹅的时候,能判断的出这只鹅是被男人杀的,还是被女人杀的?”
白落裳只能转移话题道:“你已经知道上官蕊为什么亲手杀害季殷三?”
既然季殷三是上官蕊的授业恩师,上官蕊又是因为什么理由而非要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呢?
上官蕊会这么做,当然是因为受了上官陌云的指示,那么上官陌云又为什么非要至季殷三于死地?
这个愿意,上官陌云已和白落裳粗略的谈及过,所以白落裳大概也知道原因。
而秋离凤居然也知道原因,因为他在白落裳一问完话之后,立刻就回答道:“我当然知道。”
说着,他翻开桌上茶碗,给自己倒了一碗水,“当年上官陌云对武家进行了一次灭门绞杀,而他杀人的原因并不是像坊间传闻那样,只是为了图财害人。”
这也就是说,上官陌云二十年前杀掉武家一族,并非是他为了侵吞武家的家产而采取的手段,更不是为了取消两家儿女的婚约,他之所以对武家狠下屠刀,是因为别的原因。
白落裳歪着头看了看紧闭的窗户,说道:“在桐虎山的时候,楼千云告诉我一件事。他说南夏国的那位陛下为了掩盖桐虎山茶农被绞杀的事实,曾也做过一件事。”
秋离凤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在宴影楼屠山之后,南夏国的陛下安排了一个县官到莆山县任职,而这个县官要做的事情就是对桐虎山所发生的所有事情采取不管不闻不顾的态度。无论那山上发生了什么,死了多少人,有多少无辜人受到牵连,有多少被屠杀,他们都不曾干涉,不曾过问。”白落裳讽刺道,“那件事后,他们还将那块地划为死地,好像是希望那座山会随着那个秘密自动从这个世上消失一样。”
秋离凤鄙夷的笑了一声。
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对南夏国国君的态度感到不齿。
无论当初迁竹国那位陛下下令杀人的动机是什么,放任敌国的暗杀部队进入自己的国境,对自己的国民进行屠害,南夏国君居然没有一丝反抗,没有保护自己的国民,反而还加大对自己国民的屠害,这样的国君实在是令人心寒。
南夏国君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国主,白落裳其实一点也不了解,而且他也一点也不想去了解。
白落裳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沉闷道:“后来,我们下桐虎山之后,在鲁家庄听那位老板娘说起关于莆山县驱赶乞丐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因为我还是头一会听说一个地方会由官府出面驱赶乞丐的事情,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这莆山县才有这种奇怪的事情。就算是天子脚下的皇城,也没有驱赶乞丐的事情发生。”
白落裳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后来等我们来了这里,发现这城里除了邹凉这个通缉犯之外,当真连一个乞丐的影子都没有,我就想,这县令大人为什么要驱赶乞丐?为什么不能让乞丐进城?就在不久前,上官大贵人终于告诉了我原因。尽管他只模糊的说了几句,但我想我大概也知道了。禁止乞丐进城,是为了杜绝从桐虎山下来的那些遗民混进城来,不管是看病求医,还是其讨生活,都不可以。”
“上官陌云还真敢把什么都告诉你,连这个都说了。”秋离凤冷笑道,“那你也知道那位莆山县县令是谁了吧?”
白落裳叹气道:“上官大贵人既然已经告诉了我那么多,又怎么会不告诉那位县官姓什么呢?那位县官姓武,在莆山县一共任职了五年的县令。”
秋离凤冷冷道:“在那五年里,那位武大人可谓是尽心尽责的替南夏国国君做了不少好事,五年的时间,居然就杀掉了一半以上的桐虎山遗存者。说起来也是那些人的运气不好,虽然被楼千云他们救了下来,到最后还是被自己国家的陛下下令杖杀。”
也许真的就如秋离凤所说,那些人的运气确实不好。可是白落裳却能理解那些选择下山的遗存者,因为他们留在桐虎山,最后也并不会有更好的结局。就如同如今还活在桐虎山的那些人,常年累月经受瘴气和疾病的侵害,求生无门求死无路,那才是活得生不如死。
秋离凤又道:“当初,楼千云接到命令,带着上官陌云和季殷三对桐虎山进行了绞山。那个时候,上官陌云还不叫上官陌云,他的原名叫楼千沫,季殷三也不叫季殷三,他的原名叫楼千翼。当时,他们还都是没有感情的铁血部队,接到命令,毫不手软的展开了二十三天的屠山行动。可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愿意,这三个人居然一起违背了那个人的意愿,脱离宴影楼。”
说到这里,秋离凤端着茶碗喝了一口冷茶,“楼千云带着桐虎山幸存的茶农留在桐虎山,为了保下那些人的性命,他答应那个人在桐虎山找出百年前迁竹国覆灭的那一支军队。而楼千沫和楼千翼却不愿意和楼千云一起留在桐虎山,他们下山到了莆山县,隐姓埋名。可是就在屠山后不久,南夏国的国君就下令换来了一任新县令。这县令一到莆山县,就撤掉了全部的青楼妓馆,并且还将全城所有的乞丐抓起来。面上说是驱赶,但事实上,那些乞讨为生的人最后都被活活打死。之后的五年里,凡是有进城求医或者是乞讨的乞丐,几乎全部被莆山县的县令下令捕杀。”
而这个县令武大人,就是后来被上官陌云动手屠尽一族的武家,也就是如今武县令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