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裳才刚转身,却听见一个爽朗的声音在后面传来:“足下就这样走了?”
不用想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说。
白落裳只能转身笑道:“那庄主公子可是要请在下小饮一杯?”
林岸微翻看手指里夹住的铜钱,垂着眸,温和地笑道:“足下,是打算用这一枚小钱换酒喝?”白落裳尴尬地笑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岸微却又道:“我看足下刚才要出手伤人。”
白落裳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在下不过是三脚猫功夫,岂敢拿出来献丑?刚刚不过是在下数钱,数着数着就不知道怎么飞出去了,还望庄主公子莫要见怪才是。”
小童子终于弄明白过来为什么刚才白落裳会落后,原来是用铜钱偷袭他家主子。他一开始就觉得这人看起来不像是好人,现在更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听了白落裳的油腔滑调后,气急败坏地指着白落裳骂道:“胡说八道,你刚刚分明就是有意出手伤人。”
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责骂,纵使白落裳是个不羁的人也会感觉有些惭愧,却还是不失潇洒的一笑:“哪有伤人?我分明就是在数钱呀。”
这话听起来就是无赖。
小童子的脸色变得更加不好。
林岸微不禁笑出声:“足下数钱的方式还真特别,而且还比常人更危险。”
“手滑手滑,还望勿怪。”白落裳眼珠子转了转,又嘿嘿笑道:“不过庄主公子说的极是,以后在下会多小心,尽量保管好自己袋子里的钱。”
“如此便好。”林岸微转过身来,风度翩翩地踱步而走,“这种数钱的方式实在不好。”
“庄主公子说的在理。”白落裳笑嘻嘻的回答,瞧着林岸微走进过来。因为对方此刻是跟他面对面的,这让白落裳更加清楚地看到林岸微的脸,也因此而隐隐惊讶。
除了身为“六美”之首的秋离凤,他还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剑眉入鬓,眉目如画,笑容温厚,让人瞧着也觉得心情舒畅。
在白落裳五步开外的地方,林岸微停了下来,双手叠握,躬下身作了一个礼:“兄台远来贵客,在下有失远迎,还望兄台多多包涵。”
白落裳见对方行了这么大的礼甚是意外,想也不想也是身子一躬,作了一个平辈礼回道:“在下如何受得起庄主如此大礼。”
“来者是客,你自然应该受此礼。”
“不敢不敢,庄主公子太客气。”
“应该的。”这么说着,林岸微不知因哪般,突然就是一阵爽朗的欢笑。
这一笑,倒让白落裳有些回不过味来,于是也是眉开眼笑地问道:“庄主这是因何而笑啊?”
林岸微弯着眼角反问:“那足下又是因何而笑?”
白落裳脱口而出:“美人一笑倾国倾城,令百花失色,我这是赏心悦目情不自禁。”
一句话说完,他并没有察觉到有何不妥,却惹得站在一边的小童完全黑了脸色,跳起来就朝白落裳挥了一拳,骂道:“轻薄放荡的登徒子,看我不打死你。”
白落裳一把握住小童子挥过来的小拳头,困惑道:“我如何无礼了?”
其实这不怪白落裳,他本来就是一个性格轻挑、言行轻浮、喜欢调戏美人的人。只要是美人,男人女人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
“你出言不敬,还敢说!”小童子瞪着眼睛。
“哪里就是出言不敬了。”白落裳大喊冤枉,“我分明是在赞美你家公子长得好看,难道你不觉得你家公子长得很好看吗?”
“呸!分明就是轻……”话说到一半又消了声,小童子闷闷地想了想,说调戏好像不妥,于是咬牙切齿道:“反正就是你这么说话就是不对。”
“呃……”白落裳松开小童子的手,这么一听,似乎自己说话确实有不妥之处。再看看林岸微,依旧眼角含笑,好像根本没察觉到这话有言出轻薄之处。
林岸微清风淡云一笑,反倒让白落裳自知言失,边暗暗骂自己,边恭恭敬敬地拱手赔礼道:“在下过言失礼,在此赔不是,还请庄主公子多多包涵。”
“若这是足下口直心直之言,那我又何须介怀。”林岸微柔柔一笑,“除非这话只不过是兄台戏耍在下的言辞。”
“哪敢哪敢。”白落裳连连甩头,解释道:“我所言,自然是心里所想。庄主公子的确是丰采高雅,气宇脱尘。”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其实他就是喜欢跟长得漂亮的人交朋友,谁愿意和长得难看的人交朋友呢?他就是一个喜欢看脸交朋友的人。
林岸微展颜朗笑:“是兄台谬赞了。”
白落裳十分肯定地强调:“是实话,一点都不假的。”
林岸微温厚地笑了一阵,才又问:“敢问公子贵姓?”
白落裳略略惭愧:“区区小井市民,不足道,庄主公子不知道也罢。”
他这样的态度,实际上是非常无礼的,尤其是在林岸微这样地位不凡的人面前。不过林岸微一点也不计较,反而更加对这个人感兴趣,来来回回翻看手中的铜钱,温和的问他:“不知足下今日来舍下所谓何事?”
还没等白落裳回答,小童子已经抢先一步臭着脸回答:“登徒子是来找子雲道长的。”
“不许无礼。”林岸微皱眉敲了下小童子的头,然后再次抬眼看了看白落裳,目光中带着浅浅的审视,礼貌客气地说道:“原来是南山的朋友,有礼待不周的地方,还望多包涵。”
“客气。”白落裳笑眼眯眯道:“是在下冒昧打扰,还请庄主公子不要怪罪才好。”
林岸微道:“只不过,你若要找他,可能要等上一等了。”
白落裳愣了下:“他不在?”
小童子噘着嘴在旁边回答:“子雲道长在城西霰云观清修。”
白落裳瞄了他一眼,奇怪道:“既然如此,刚才你为何不告诉我?”
小童子瞪着眼睛,道:“你也没问呀。”
白落裳更奇怪了,“他既然不在,你为何还要带我进来?直接在门口告诉我他不在,不就好了。”
小童子道:“子雲道长交代过,若是有人来找他,就直接带人到他的客房等他回来。”
白落裳皱了下眉。
小童子又道:“子雲道长还交代了,说是最好别让他的朋友随便出门。”
白落裳的眉头皱得更紧。
小童子叹气道:“现在我倒是希望从来没有让他的朋友进门。”
白落裳的眉头终于松了,掐着手指头数了数,忧虑道:“他几日能回?”
小童子回答:“这可说不好。”
想到了什么,白落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忽而又笑道:“也好,我就在沣州城多等他几日便是,只要他别忘了我还在这里就好。”
反正人已经在这里了,多等两天也没什么问题。这样想着,白落裳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脸上有着莫名的光彩。
林岸微也笑了下,“足下若是不嫌弃,便在寒舍小住几日。若是有急事的话,我现在就安排人跑一趟去请南山回来。”
“多谢庄主公子盛情,不过不用这么麻烦啦,我已经找好了客栈,多等两日无妨事。”白落裳礼貌地回绝。
他想,他与这位庄主又算不得很熟,就这样冒冒失失地打扰别人,终究是不好。即便是段南山在此之前跟这位庄主交代过,但他却不想在这里打扰。
“也好。”林岸微点头笑道:“既然足下是南山的朋友,自然也是贵客。今日多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足下海涵。如果足下不嫌弃,可愿意留下吃个便饭再走?”
“庄主公子的心意在下领,不过饭就不用啦。”白落裳不感兴趣的摆摆手,心想这公子还真是客气,不过这个饭嘛,在哪里吃都是一个味一个样,没必要在这里给人添麻烦。
“这样……”林岸微略略停了下,又笑着问:“那浅饮几杯薄酒可好?”
“喝酒?”白落裳双眼一亮,咧嘴笑了起来,眉飞色舞道:“庄主公子如此盛情邀请,在下只好却之不恭了。”
厅堂里,林岸微优雅地进餐,举止之间流露出的是贵公子的典雅。
白落裳坐在对面,两口酒一抬头,瞧着林岸微看了一遍又一遍,好像林岸微的脸上长出了一朵花,旁边伺候的侍女忍不住轻声笑。
林岸微容颜俊秀,气质清雅,任谁瞧了都不由多看两眼。
白落裳天生爱美,只要是美的东西,他都忍不住要去多看几眼,更何况眼前这个人还是如此风华绝尘。
林岸微气定神闲地吃着饭菜,在察觉到紧盯过来的目光后,他抬起眼睛,微微地回了一笑,淡淡浅浅的,这一笑,让白落裳差点恍了神。
吃得差不多了,林岸微放下碗筷,展眉望着白落裳,问道:“不合胃口?”
白落裳答道:“不会,挺好的。”
林岸微又问道:“可还满意?”
白落裳答道:“非常满意。”
“不嫌弃就好。”林岸微示意侍女再为白落裳倒一碗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