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裳拿着段南山的书信,穿街过巷,向多人打听,走了好久的路才找到信中提到的“随院”。
红色老旧的红色大门,上方紫青乌木匾额有些落漆,“随院”两个字因年久褪色,看起来是上了些年陈的老宅院,久是久了一点,倒也不失大气和豪气。
大门两旁的圆柱上,挂着一对青石对联,龙飞凤舞的题联:“三尺青天一丈剑;古今万卷头枕书”。
看了对联,白落裳不禁心想道:
这院子的主人想必是一位气度豪迈、文武绝胜的大人物。
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才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童子拉开半边门,探出半个身子,望着门外笑微微的人,谨慎地打量一番后才谨慎的问道:“你是谁?”
白落裳笑嘻嘻的指着自己的鼻子,眉眼弯弯的笑道:“我应该是客人。”
哪里有自己称呼自己是客人的?万一别人并不欢迎他的到访呢?
白落裳实在是一个厚脸皮的人。
厚脸皮的人很多时候都是不受欢迎的,所以他给小童子的第一印象就变成了一个十分讨厌的人。
小童子皱了下眉。
一般而言,爱笑的人总会给别人非常好的印象,可是白落裳给小童子的印象就非常不好,这令小童子立刻就对白落裳心生厌恶,一旦讨厌了一个人,说话的口气都会变得非常恶劣。于是,只听小童子口气恶劣的道:“你找谁?”
白落裳笑眯眯的道:“我既然敲了这扇门,自然是找这扇门里的人。”
这小孩儿扎了两个冲天鬏,像两只扫把,穿着一身蓝衣服,一双灵气的眼睛不停地转来转去。
听了白落裳的话后,小童子很明显地皱了眉头,然后很认真很严肃地再次问道:“你到底找谁?”
年纪小小,言语举止间却透着超乎年龄的老成,那双贼溜溜的眼睛好像在说,你要再不认真回答我就关门。
白落裳觉得好笑,有心逗着小孩儿,道:“我来敲这扇门,当然是要找在这个院子可以做得了主的人啦。难道我敲这扇门,还会找这门外头的人吗?你们这院子里是谁做主?叫他出来见我。”
小童子瞪着一对大眼睛,口气很凶的问道:“难道你是找管家?那你找管家是有何事吗?”
白落裳好奇道:“贵府一切事务难道都由你们管家做主?”
小童子撇撇嘴,道:“那得看是什么事。”
白落裳托着下巴思考了下:“若是一般的小事呢?做主的是谁?”
小童子板着脸道:“一般的小事都是管家打理。”
白落裳又道:“若是比一般的小事略大一点的事呢?”
“比一般的小事略大一点的事也归管家管。”小童子有些不耐烦地看着白落裳,对他这种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感到懊恼。
相比于小童子的懊恼,白落裳则显得一脸无奈:“那什么事是你们管家管不了的?”
小童子又是那一句话:“你得说说是什么事。”
绕了那么多的话,又绕回去了。
白落裳低低笑了两声,有些为难道:“要怎么说呢?我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并不小。”
看了眼把自个儿夹在门缝里的小孩儿,白落裳又笑着道:“我的事要往大的方向说呢,那是性命攸关的事。”
“哦,这事我们管家就做不了主了,既然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你还是去找衙门吧,这事儿归他们管。”小童子朝白落裳挥了挥手,打发道,“你往右边走,县衙在那边,你到街上随便打听一下就能知道。”
白落裳居然有些语塞,对于小童子的话他竟然也感到无言以对。
小童子瞧了瞧没再多言的白落裳,就要动手关门,只是门还未合上,就又被白落裳伸手抵住。
“你到底有何贵干?”小童子气势汹汹地瞪着白落裳,用力推门,可他的力气怎么可能敌得过白落裳。门没合上,脸倒是先给憋红了。
白落裳扬了扬下巴,笑声朗朗地说:“我不找你家管家,我是来找你家主人的。”
小童子扶着门,“既然这样,你为何一开始不明说。”
非要说这么多废话,难道这个人就这么喜欢说废话?
白落裳好笑:“我刚才分明就是说要找一家之主,是你自己没听明白。”
小童子瞪了下眼睛,口气重重的道:“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帮你传话,看看家主是否要见你。”
说完话,又准备关门。
白落裳一把抵住大门,笑道:“你就这么把我丢在外面?”
小童子皱眉,一脸警戒的瞪着白落裳,仿佛瞪着一个坏人,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白落裳真想用手捏一捏小童子的发鬏,他想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这小孩儿一定会跳起来咬自己,瞧着小鬼满脸的戒备,白落裳就忍不住好笑:“你也不请我进去?”
小童子伸手推开白落裳,生气道:“为什么要放你进来?我都不知道你的底细,万一你是坏人呢?”
白落裳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看起来像是坏人?”
“反正不像是好人,让你等便等,不爱等就请便,家主可不随便见客的。”说着,便挥手打发人往外走,“要等就好好在外边等。”
这么一听,白落裳心里有些不痛快了,心想,难道这家院子的主人除了气度豪迈、文武绝胜,其实还很清高自诩?
不过,自古人分三六九等,有钱人家都比常人要来得更加傲慢。
瞧小童子作势就要再次掩门,白落裳无奈,只得赶紧出声喊道:“我找段南山,他可在贵府?”
一听段南山的名字,小童子这会才停下手,歪着头,再次将白落裳细细打量一遍,然后拉开门,侧身让道:“如此,公子请进。”
小童子态度的转变,让白落裳大大感慨了一阵。
他是万万没想到,段南山在这个随院的面子原来如此大,早知道一开始就说是找段南山的不就好了。
跟在后面徒步进去,白落裳又忍不住左右瞧了起来。
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处处透着不同凡响,一进门看到的就是满目葱郁。
前院的景致布局别样风味,翠竹绿柳,水榭楼台,飞花潆绕,香气和风,清雅脱俗。
坐落于闹市之内,还能如此超尘的地方,不禁让白落裳好奇,这里究竟是住着怎样的人物。
看这座院子的修建布景,想必那人一定是个飘逸灵秀的世外君子。
也不知道庄子是几进几出,总之他跟着小童子弯弯绕绕的走了好一会儿也没到。
白落裳不禁在心里暗暗好笑,他实在不能理解那些有钱人为什么都喜欢把自己的房子建的那么大,从大门走到客厅都要费上这许久的时间。
房间多,院子深,廊道弯,人却不多,这样的房子住起来会感觉舒服吗?
走过内院的时候,白落裳忍不住停下脚步。
内院并不很大,有一个荷塘,一群矮小的假山和一座凉亭,不远处还有一块平地,看样子应该是练武用的空地。
只是这样的景色并不会吸引白落裳注意,令他驻足的是凉亭的人。
凉亭内有一男子负手而立,飘逸灵绣的紫色绣花长袍,外罩一层轻薄透明的白色纱衣,逶迤拖地。墨玉青丝用一条黑色精锻头戴束起,形貌潇洒,气度不凡,好似不沾烟尘的世外闲人。
“这人是谁?”白落裳好奇地拉住小童子问道,两眼里弥漫着稚气的好奇的光泽。
“我家主子呀。”小童子在看到他家主子的时候,眼神都变得格外的崇敬,格外的爱戴。
根据小童子的介绍,这公子名叫林岸微,年方十九,在江湖上却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这位公子不仅通晓天文地理历史,诗书琴棋更是无一不精。他不经商,不入仕,却是良田千倾,家产万贯。足不出户,却知晓天下之大小事。
江湖竟还有这样一位了不得到几乎完美的人物,才十九岁,却有如此成就,白落裳免不了有些意外,在努力脑子里搜刮了半天,终究是想不起江湖中有这个名号。
没听说过也属正常,江湖那么大,江湖人那么多,岂能每一个名号每一个人物都是他听闻过的。
思绪一转,白落裳从兜里掏出一枚铜钱,手指轻弹,小小一枚铜钱无声无息,带着一丝风,直直地朝林岸微飞了过去。
铜钱虽小,力道却是很大,速度也奇快,转眼就要砸中林岸微身侧的梁柱上。
小小的铜钱划空而过,只见林岸微左手一抬,食指中指已稳稳夹住那枚铜钱。
瞧着那人的反应如此迅速,白落裳倒是有了些兴趣结识,心想,待会儿一定找机会跟这个人再过两招。
“你干嘛不走了?”小童子撞了白落裳一下。
“去哪?”白落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指了指凉亭下的人,道:“我不就是要找你家主子吗。”
小童子皱眉,道:“你不是来找子雲道长的吗?”
白落裳点头:“对呀,我是来找段南山没错,可在此之前,我是不是该拜见一下这院子的主人才显得比较有礼貌?”
小童子拉住白落裳,恼道:“现在不行,你得先去客厅待着,等我通报主人,他同意见你才行。”
白落裳没再多言,却在心里好笑,一墙之隔,还需要通报批准?
所以说,这有钱人家的樊文缛礼就是麻烦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