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皑皑,天地同色。
在白色的雪山上,有一间飘零的草庐。
草庐中点着一盏灯,灯在风里摇曳。
灯前,坐着一个英俊的男子,男子的眼睛里流着一股邪气的光。
“大白天的,你为什么要点灯?”一个女子坐在他的对面,样子像是有些生气。
男子抿着嘴巴笑着,没有说话。一股风从窗口灌进屋里,他就用手护住灯台。
女人皱眉,很生气的拍了拍桌子,“叶惜花,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叶惜花还是一脸不理睬的样子。
女人更加生气,跳起来一口吹灭叶惜花捧着的油灯,生气道:“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叶惜花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姑奶奶,你看这里还有别的人吗?”
这屋子里除了他们两个人,根本没有第三个人。
所以,叶惜花就算不愿意听这个女人叽叽喳喳的声音,也不能不听。他根本没有办法让这个女人不说话,因为女人说起话来,简直好不讲道理。
这个不讲道理的女人又打着嗓门喊道:“叶惜花你到底是不是人?你说的话到底还算不算话?”
叶惜花只能叹气,只能无奈的摇头,愧疚道:“苏音,我原本只想和你好好多呆两日,可是今天我却不能不离开这里。”
苏音瞪了下眼睛,气冲冲的道:“姓叶的,你简直不是人,你说话简直就是在放屁!”
叶惜花说不出话来。
苏音像一只刺猬,尖锐的目光恶狠狠的瞪着叶惜花,“你是不是一定要走?”
叶惜花却没有回答,他眯着狐狸一样的眼睛,笑眯眯的道:“我听说啊,有一个地方的风是醉人的。”
苏音哼了一声,道:“我知道这个地方。”
叶惜花望着窗外一片茫茫白色,仿佛回忆一般向往道:“据说,沣州城的风能够醉人。”
苏音却没有叶惜花那么高兴,“你要去沣州对不对?我就知道你会去那种地方。而且我还知道你是为什么去的。”
叶惜花抿着嘴笑。
苏音冷冷道:“我知道你绝不是为了醉人的风才想去沣州,你分明就是为了醉人的女人才去的,对不对?”
叶惜花没有回答,可是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愉快,这说明苏音猜对了。
苏音怎么会猜错?她虽然和叶惜花相处的时间并不久,但她已经十分了解这个人了。
叶惜花是一个什么人?
他是世上最好色的人,既然好色,他当然就会去沣州。天底下所有好色的男人,都会去沣州。
尽管苏音早知道叶惜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她还是忍不住要生气,而且越想越生气,最后忍不住重重的踢了叶惜花一脚。
这一脚绝对不算轻,叶惜花却始终笑着,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苏音出了气,心里还是不痛快,但她知道,她也只能这样发泄她的不满,因为她实在是太了解这个男人,她不可能留得住这个男人。重重的哼了两下,苏音才指着窗户,冷冷的问道:“远处那顶轿子里,到底坐着什么人?”
叶惜花还是没有回答,只是那双眼睛里又闪过两道光。
窗外,是一片刺目的白,分不清天地,辨不出远近。
一顶轻纱软轿停在云山交接处。
云是白的,山也是白的,唯有软轿是青色的。
清风拂过,轻纱飘摇,似乎是在招呼着远方的人,吸引着远处的人。
叶惜花望着那顶轿子,忽然笑了。
然后,他起身准备出门。
苏音却一把拉住他,不高兴的喊道:“你要干什么去?”
叶惜花懒洋洋的推开女人的手,笑着道:“不要紧张,你只管放心,我此去并非杀人,也非放火。”
苏音瞪着眼睛道:“那你一定是去见一个女人,对不对?”
叶惜花望着远处那顶软轿,慢悠悠道:“是一个美人。”
苏音沉默很久,忽然有些难过,“你要走,就别回来了。”
叶惜花惜花爱花,却从来不执着于一朵花。所以苏音只能放手,就算心里有些难过,她也不能不放弃。
苏音松开了叶惜花的手,叶惜花走到了云山交接处。
软轿四周悬着软纱,在风里飘飘摇摇。
软轿里点着香炉,袅袅的熏香从账里飘了出来,馨香沁人,令寒风都变得温暖。
隔着重重轻纱,隐约可见轿中有一个侧躺的身影。虽然看不实在,但依稀还能看得出那人正盖着一张刺花软被。
软轿已在此处停了一天一夜,轿中人也在风雪中躺了一天一夜。若不是还能看得见那身影微微起伏着,若不是还能听得见轿中规律的呼吸声,叶惜花一定会以为那人已被冻成冰块。
“叶公子终于肯出来了。”轿中人忽然巧笑出声,悠然道,“真是难道,叶公子居然也有被美人赶出房门的时候。”
慵懒的嗓音,带着微微的沙哑,挠得人心痒。
叶惜花一颗心都酥了,他真想揭开轻纱去看看轿中的人,然而他并没有这么做,他不敢这么做。
搓了搓冻红的手,叶惜花笑道:“本是在下有求于赵阁主,没想到赵阁主竟亲临鄙舍,这可让在下如何敢当?”
轿中人突然坐了起来,软被被从他身上滑了下来,隔着重纱,也能模模糊糊的看得见那修长的颈,和半露的肩。
一只光着的臂膀从马车里伸了出来。
雪白的臂膀,比雪白的山更加吸引人。
叶惜花已经被这条臂膀吸引了,他恨不得立刻就拉住这条臂膀,然而他不敢,他只能远远的盯住那条臂膀,哑着嗓门低声道:“在下有幸能请的来赵阁主,实在是在下三生有幸。”
轻纱微起,露出一对乌黑的眼珠,然后是半张粉雕玉琢般的玉面。
轿中人探出半张脸,笑吟吟地望着叶惜花道:“叶公子想要的答案,青衣已附在卷中,叶公子请过目。”
这人乃是倚花阁阁主赵青衣,传闻中易容术独步天下,甚至略胜于白落裳。
赵青衣露出半张脸,笑盈盈的样子实在是漂亮。
发丝乌亮,皮肤如雪,唇红齿白,眸如黑晶,俊美得近乎妖孽。
虽然不知道这张脸是真是假,叶惜花是真的为之倾倒。虽然倾心,叶惜花却不敢说半句轻薄的话,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美人并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男人。
倚花阁的阁主赵青衣,当然是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心狠手辣的男人。对于这个男人的手段,叶惜花是不愿意去尝试的,所以他绝不能去招惹这个人。
虽然不敢去招惹,但叶惜花的心里还是对这个人非常好奇的。
他怎么能不好奇呢?
倚花阁是一个全是女人的江湖门派,然而这个门派的阁主却是一个男人,一个比任何女人都还要娇媚的男人。这怎么能令人不感到好奇呢?
叶惜花恨不得马上就拉住这个人,仔仔细细的看看他究竟长成什么样子。
赵青衣见叶惜花老是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住自己的脸,就忍不住笑道:“叶公子是不是对青衣的身份有些兴趣?”
被看穿的叶惜花一点尴尬都没有,目光坦荡地看着赵青衣,微笑道:“在下只是在想,这雪山寒风刺骨凛冽,赵阁主衣着如此单薄,会不会有些冷?”
赵青衣抬起头,笑了起来,“多谢叶公子关心,如果叶公子能够快点接过青衣手中的朱卷,青衣也好早些回阁。”
叶惜花的目光再一次落回赵青衣伸出来的那条雪白的臂膀上。
赵青衣的手中,正握着叶惜花要的东西,可是叶惜花的目光却始终黏在赵青衣的臂膀上,怎么也没法移开。
赵青衣笑了笑,手也跟着一送,朱卷从他的手中掉落在地。
这也成功换回了叶惜花的注意力。
苦笑一声,叶惜花只得从地上捡起朱卷,打开看了看,然后惊讶的抬头望着赵青衣,“这个!”
赵青衣眨着眼睛,微笑道:“叶公子要的就是这些。”
叶惜花沉默了半晌,终于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