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濉见白落裳走出房门,就坐到了秦卿的对面,歪着头问道:“刚才那个登徒子和你说什么了?”
秦卿笑了笑,并不回答墨濉的问题,反而笑着问他道:“我要的东西,你可替我找来了?”
墨濉撇撇嘴,“这种东西我当然找到啦,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况且我眼睛又没有毛病,自然是很容易就能找来啦。”
小孩子说话都是没有忌讳的,所以他才会当着一个瞎子的面这样说话。好在秦卿并非一个敏感的人,他一点也不介意别人当着他的面谈及眼睛的话题,更何况眼前这个说话的人不过只是一个孩子。
所以,他微笑着摊开手。
墨濉从袖子里掏出一柄短小的匕首放在秦卿的手上,“你为什么要我找这个东西给你?难道你要削水果?”
一个瞎子,怎么可能削水果?
秦卿拿着匕首,摇头轻笑。
而墙壁的另一边。
白落裳正望着段南山,奇怪的问道:“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到底是要你做什么?”
段南山闭目不言,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他是一个善人,他让我挖掉他的心。”
白落裳吃惊的瞪大眼睛。
段南山一共回答了他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他已听过,第二个问题令他吃惊。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听到这样的答案,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一个答案。所以,他难以置信的复问:“你刚才说什么?”
段南山又重复的说了一遍。
“他让你挖掉他的心?”白落裳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以为段南山是在说笑话,可是段南山并不是在说笑话,因为段南山向来说话都是很认真的,而且他的表情实在不是说笑话的表情,白落裳知道,段南山说的是实话。
“为什么要挖掉他的心?”白落裳只能这么问。
段南山缓缓睁开眼睛,盯着白落裳看了许久,才面无表情的回答道:“因为,他要把他的心送给别人。”
把心送给别人?挖出来送?
白落裳张大嘴巴,然后用手在胸口比划了一个刀切的动作,惊恐道:“把自己的心挖出来送人?”
段南山点了下头。
真是这样?
这种事情,白落裳还是头一会儿听说,如果说话的人不是段南山,他一定不可能会相信这话是真的。
段南山说的云淡风轻,白落裳却感觉到了一阵毛骨悚然。
白落裳皱了眉,不可思议的问道:“他为什么要挖出自己的心送人?”
段南山默然了一会儿,才淡淡的说了一句:“因为他是一个善人。”
这是什么理由?
善人就要把自己的心挖出来送人?
这是什么道理?
想了一想,白落裳又喃喃问道:“他要把自己低心送给什么人?”
段南山这一次倒是回答的很快:“送给一个心坏掉的人。”
白落裳越来越听不懂了。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段南山瞧出白落裳的疑惑,就问了一句:“你可听说过换心术?”
“什么换心术?”白落裳想了想,惊讶道:“难道是将一个人的心脏,换到另一个人身上?”
段南山点了下头。
这种事情,白落裳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世上,居然还有换心术。
用一个好的心脏,换掉一个坏掉的心脏,听起来一定是一个不得了的医术。
摸了摸自己低胸口,白落裳心想,难道这瞎子是要挖掉自己的心脏,给另外一个人换上?
这听起来,确实是在做一件好事。
也正是因为如此,段南山才称秦卿为善人?
白落裳看着段南山,问道:“难道另一个人的心脏坏了?”
段南山点了一下头。
白落裳又问:“这个心脏坏掉的人是谁?是他的亲人?是他的朋友?还是他喜欢的人?”
段南山默而不言。
看他的样子,他好像是不愿意谈起那个心脏坏掉的人。
白落裳发现了这点,所以他并没有追问,因为段南山要不想说,他就是拿着刀子逼也逼不出他想要听的话。
“既然这秦卿要和人换心脏,他也应该去找会换心术的神医才对。”白落裳摸了摸酒葫芦,觉得胸口好像有些发闷,“他为什么要跑来找你替他挖心?”
段南山还是没有说话。
白落裳又问了一句自己早就有了答案的问题:“难道这个会换心术的人,就是你?”
段南山依然没有说话。
就算他不说,白落裳也大概猜得出来。
段南山原本就是会医术的人,秦卿又找他挖心,看来他或许真的会使用这种邪门的“换心术”。
“你为什么对我的问题总是选择沉默?”白落裳凝住段南山,“你以为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知道答案了吗?”
“你的答案是什么?”
“我的答案就是你不肯说的答案。”
段南山又抿着嘴不说了。
白落裳只能叹气,“虽然你不肯说,但我希望这个会使用换心术的人,并不是你。”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他觉得“换心”这种医术,到底是有些邪门的。
段南山这个人虽然冷面寡言,但为人却是极其正义的。白落裳一直都觉得,自己和段南山站在一起的时候,他有种自己是坏人的感觉,因为有段南山的陪衬,他就会变成一个十足的恶人。
白落裳一直都觉得,像段南山这种“正义凛然”的人,根本就和“邪”字不沾边。
事实上,段南山也的确不会使用“换心术”,这个要为秦卿换心的人,并不是段南山。秦卿之所以来找段南山挖心,其实是另有原因,至于原因是什么,段南山不说,白落裳便是想破脑袋也是不会想明白的。
关于亲卿换心的问题,段南山始终没有正面回答白落裳,这令白落裳有些不高兴。
这种不高兴一直持续到第二天。
当林岸微听见白落裳第七次叹气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关心道:“白兄在为何事烦恼?”
白落裳盯着一盆花发呆,闷声道:“我正在思考一个问题。”
林岸微好笑道:“难道是一个很难想明白的问题?”
白落裳揉了揉的额头,叹气道:“没有错,这个问题我已经思考了十几年,可到现在也还没有想明白。”
林岸微略微惊讶的问道:“什么问题能让白兄思考十几年都没有结论?”
白落裳缓缓摇头,“这个问题很复杂。”
林岸微突然有些兴趣,“可以说来听听吗?”
白落裳转过身来,盯着林岸微的眼睛,一本正经的问道:“你说,为什么段南山就这么不喜欢说话?”
“这个……”林岸微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也一定觉得很奇怪吧。”白落裳道,“你也一定和我的想法一样,对不对?”
林岸微迟疑道:“……我觉得还好。”
白落裳皱眉,“难道你不认为他的话实在太少了吗?”
林岸微想了想,点头道:“的确。”
白落裳叹道:“一般而言,人的话不可能会这么少。”
段南山虽然寡言少语,可这也算是正常的。和话少的段南山相较而言,话多的白落裳反而显得比较奇怪一点。因为一般而言,正常人的话都不可能会有白落裳这么多。
林岸微也只能用“还好吧”三字来敷衍白落裳奇怪的问话了。
过了一会儿,白落裳又问林岸微:“庄主公子可曾听说过‘换心术’?”
面对白落裳的问题,林岸微显得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他知道白落裳迟早是要来问他这个问题的。墨濉回来之后,就已经告诉他一些事情。
“你见过秦卿了?”林岸微问道。
“你知道他?”白落裳反问道。
林岸微当然知道这个人,墨濉去找秦卿,也是受了林岸微的指派。
既然白落裳已经知道了答案,他何必多次一问?
林岸微笑了,“我和这个秦卿是旧识。”
白落裳对这个答案也是完全不意外,因为他能够想到这一点,“那么,他究竟是要和什么人换心?”
林岸微轻轻叹了一声,道:“南山一定回答了这个问题。”
白落裳苦笑道:“不错,他的确是回答了,可是他的答案我没听明白。”
“哦?”
“他说是一个心脏坏掉的人。”
林岸微笑了一下,“如果心脏没有坏掉,谁还愿意换心呢?”
“这种事情就算他不回答,我也一样能够想到。”白落裳无奈道,“秦卿为什么愿意和人换心?”
林岸微淡淡笑道:“因为他是一个善人。”
话音刚落,白落裳赶紧又追问道:“那和他换心的人呢?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林岸微笑微微的看着白落裳,道:“原本这话我不该说,可你既然问了我,我倒是想要回答你,这个和秦卿换心的人是一个恶人。”
“一个恶人?”
白落裳对这个答案的确是感到了意外和吃惊。
一个善人,要把自己的心脏换给一个恶人?
白落裳想不通这个问题,所以他只能继续问:“既然是恶人,他为什么还要和那人换心?”
没想到林岸微居然又回答了一句:“因为他是一个善人。”
这跟没回答是一样的。
白落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一字一字的说道:“如果挖掉心,我想这个人一定活不了。”
林岸微点点头,语气中也透着黯然,“没有错,他只有一颗心,如果挖掉的话,一定活不了。”
“他挖掉自己的心,就是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
“是这样的。”
“可是他要换的这个人,是一个恶人。”
“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这个恶人是谁?”
林岸微对这个问题选择闭口不谈。
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段南山不提,就连林岸微也不愿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