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沉重的呼吸声,从金正礼的口中传出。
此时他并不在奉武镖局之内,而是在永安城的某个角落里,靠着墙壁坐下,满头大汗的喘着粗气。
腿上中的那支箭,让他连走路都十分费力。
但他恐怕把箭拔出来之后,流出来的血会把人引过来,所以他宁可让那支箭在自己的大腿里把肉搅烂,也不敢将其拔出。
直到一路逃到这边,他才打算将这支箭拔出来。
一只手握在箭身上,金正礼另一只手上攥着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
等到他深吸一口气之后,便猛得将那根箭拔出。
鲜血就像被困住多时,终于找到的出口的人一样,争先恐后的朝外面涌出来。
不一会儿,就滴答滴答的落在了地上。
拔出箭的那一刻,金正礼痛的浑身抽出。
鸾凤弩的箭矢,上面都有着倒刺。不拔就会越搅越深,拔出来就会痛的人想死,而且伤口也会比插在里面时更加狰狞。
可金正礼没办法置之不理,他还要去找他的儿子,跟着他儿子一起逃到关外去。
他只能把这根箭拔出来,用路上偷来的酒水倒在伤口上,随后红着眼睛,用准备好的布条绑在上面。
耳朵里,是背靠着的这户人家嘻笑的声音。
金正礼把脑袋靠在墙上,抿着嘴,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动静。
如果那个倒霉孩子没有闯出这番祸事,现在的自己,或许也在享受着这样快乐的时光吧。
没有多少时间留给金正礼伤感春秋,他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朝城外走去。
但在这之前,他需要一匹马,来帮助他快速逃离永安城。
…………………………
马家庄并不算是太安府的辖境之内,它位于太宁府的管辖范围之中。
然而即便在太宁府的眼里,马家庄也是一个令人头痛的地方。
马家庄这里,堪称山峦叠嶂。通向外界的路,就仅仅只有一条马家河的水流。
而且就这条河,在靠近马家庄的区域,还被擅长水性的马家庄村民们占领。
是进,是出,都要看马家庄村民的脸色。
否则他们摇身一变,就会从和蔼可亲的船夫,便成面目可憎的水贼。
有好几次,官差派遣的税吏前往马家庄之后,都狼狈不堪的逃回来,对上司诉说马家庄村民的恶行。
本来当地知县一怒之下还想出兵讨伐这帮人,但县内的判官却劝他不要这样做。
马家庄历史上那从来都是穷凶极恶的土匪强盗们霸占的地盘,那时候的马家庄人,哪有现在这般好说话?
莫说税吏去了,就是你这个当知县的去了,人头都要被丢进马家河里头。
现在人家虽说比较抗拒官差,但好歹没弄出人命,这说明人家心里也对官府有些畏惧。
何不动之以理,晓之以情,用真诚的态度,来感化对方呢?
马家庄的百姓受强盗思想荼毒已久,而今四海太平,游侠遍地,强盗已经没了什么生存环境。
马家庄的百姓就算是冥顽不化,也不至于出兵讨伐。
判官这么一说,知县琢磨了一下也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在马家庄附近,总是能看到一些奇特的景象。
譬如抱着河岸边上一棵树,任几人拖拽也不撒手,嘴里喊着我一定要用真诚来打动你们的税吏。
还有在庄子口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块块大石头上看着那个税吏一脸惆怅的老头子们。
金冲在那两个镖师的带领下,一路来到了马家河旁。
河边上停着几艘木仓船,几个船夫站在自己的船上,撑着橹嘻嘻哈哈的闲聊。
见金冲跟那两个镖师骑着马过来,一个船夫便动作轻盈的跳到岸上,笑呵呵的问道:“几位贵人是要过河?”
“我们要去马家庄。”一个镖师淡淡的说道。
“哎呀,贵人是要去马家庄啊?”船夫惊讶的道:“那小人斗胆问一句,贵人去马家庄是去做什么呢?”
金冲皱起眉头,心中觉得这船夫话有点多。
但那镖师却不以为意,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在下受奉武镖局的东家金狮子所托,前来寻找马三娘,有要事相商。”
“来找马三娘的?”船夫眨了眨眼:“好吧,我姑且信了你的话,上船吧。”
说完,便冲三人一招手,自己又动作轻盈的回了船上。
两个镖师都下了马,金冲本不想如此,但也只得跳下了马背。
“这马……”金冲提醒道。
“马儿自然有人替你们送到马家庄,你不用担心。”站在另一艘船上的船夫,看着金冲笑呵呵的说道。
但金冲心里却直打突,他总觉得这人的笑,不像是好笑,总有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跟着那两个镖师上了船,金冲心中忐忑。
三人做进船舱里,船夫便摇着橹,木船在马家河宽阔的河面上缓缓前行。
方才在路上,那两个镖师急着赶路,没有多问。
到了船舱里面,其中一人实在是忍不住了。
跟另一人对视一眼,那镖师朝金冲拱了拱手道:“少东家,方才急着赶路,还未来得及自我介绍。
小人叫做王庆,他叫做赵喜。”
“幸会幸会……”金冲满腹的心事,拱拱手,敷衍的回答道。
“少东家,有一事,小人不知该不该问。”
王庆沉吟片刻,低声说道。
“你问就是了。”金冲点了点头:“你问了,能回答的我便回答了,不能回答的,我也没有办法。”
“小人只是想问问,东家为何会如此急迫的命我二人护送您出关。”王庆小心翼翼的问道。
赵喜在一旁补充道:“还有,听东家话里的意思,似乎今后都不希望我们回去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金冲咬牙切齿的道:“都是被一个恶棍害的!就是那个晋……”
话才说到这儿,忽然觉得船身一阵剧烈的抖动。
赵喜脸色一变,说了声:“不好!”
随后连忙钻出船舱。
果不其然,与他料想的一样,此时船夫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黑着脸返回船舱里面,咬着牙说道:“上贼船了!”
“什么?!”王庆一惊,忙说:“都提了马三娘的名字了,怎么还会被下黑手?!”
“我怎么知道!妈的……”赵喜骂骂咧咧的脱下衣服,从靴中摸出一把匕首叼在嘴里,最后对王庆说道:“你保护好少东家,我去船下会会那个混蛋!”
说完,转头出了船舱,站在甲板上深吸一口气,便纵身一跃进入了马家河之中。
冬天的马家河,虽然没有结冰,但水温依旧是冰冷刺骨。
赵喜才跳下去,便觉得浑身上下仿佛跳进了热锅里面似的,有一种发疼的感觉。
随后在水下,他见到了令他心中都跟着发凉的一幕。
在水下想要把船推翻的,可不止那船夫一人,少说也得有七八个人在一起推着那艘木船。
赵喜入水的动静不小,另一边自然有人注意到他。
随后他们立刻放下了推船的动作,浮上去换了口气,又潜下来朝着赵喜游去。
赵喜自认水性不错,不然他也不会主动下河去找这个船夫。
但不错归不错,跟马家庄这帮天天跟水打交道的水鬼相比,他的水性再好,在人家眼中也是婴儿的级别。
更别提,对方还人多势众了。
赵喜转头就往另一边游去,但很快他就被抓住了腿,紧接着又是胳膊,又是被人锁住了喉。
几乎是几个眨眼的功夫,赵喜就已经被水鬼们控制的动弹不得。
“咕噜……咕噜噜……咕噜噜……”
被按着头连灌了几口水,赵喜竟当场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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