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侵华组织,之所以跟你们革命党合作,就是为了下一步侵吞我们中国的东三省。”
林长枫尽量让自己平静地说下去。
黑龙会其实就是一个日本军国主义组织,在原玄洋社基础上成立的,这个会最著名的口号就是“到黑龙江去”。
这是一个凶恶的侵华组织,在庚子之变中出兵侵占我国东三省的俄国势力后,进而吞并东北三省蒙古和俄国的西伯利亚,其目的就在于谋取黑龙江流域为日本领土,因此其会名为“黑龙会”。在公开的舆论鼓吹和私下游说之下,推动了日俄战争,最后导致了日本侵华势力侵入我国东北。值得一提的是,黑龙会的领袖内田良平则是日本对外侵略的急先锋。
在日本,这个内田良平加入了中国同盟会与孙中山建立起相当密切的合作关系,中国同盟会成立的筹备会就是在内田良平东京的家中召开的,据传孙中山还许诺,中国革命后会在长城以南建国,满蒙让给日本,作为日本援助中国革命的报酬。这一点无从考证,不知真伪。
听了林长枫一番话,白璐瑶一愣,脸上讪讪的,半晌才说:“林大哥,虽然我对政治平时不是很关心,也不过问,也痛恨日本人的欺诈行为,但据我所知,革命党一直都坚决反对日本侵略中国。虽然孙中山先生跟日本人关系很好,但大多也是私人关系,也是为了争得更多同盟的支持,否则没钱、没人、没物,靠什么闹革命?我知道你看到这些日本人骗中国人的钱心里不痛快,但也不能随便抹黑我们革命党啊!”
林长枫听后,心里觉得不是味道,便站起身来说:“你说得对,我们不谈这些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说着,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一路上,大家都不说话,神色都很凝重。这是他们自从上次相互袒露心声以来,第一次出现的不愉快。
这一晚,林长枫躺在床上,听着苏州河上传来的声声轮船的汽笛声,睁着眼睛,直到晨光透进窗户,都没有入睡。此时此刻,他有些伤心落寞。下午和璐瑶之间的龃龉虽然语调是平和的,不是激烈的,脸上甚至还有笑容,但话语中的对立情绪和掺在里面的一丝不信任是显而易见的。笑是一种强笑,比哭都难看。谈不上吵,但林长枫和白璐瑶的心里有一种撕裂的感觉,是无声的撕裂。原来两个人之间浑然一体的心心相印的默契感和包容感被轻轻地撕开了一个口子。
这一晚,白璐瑶也没睡好。她的双眼在黑暗中睁得大大的,满腹的黯然不欢化作眼泪流淌下来,心里顿感方寸大乱。在回来的路上她就有些后悔,觉得在豆腐脑摊那儿对林长枫的态度不免生硬了些,有些话会刺痛他的心。另外,她心里也是充满矛盾的,一方面在林长枫面前她潜意识里不太愿意承认革命党人与日本人过从甚密的这个事实,另一方面也不能接受对她一直仰慕的孙中山先生的恶意诽谤。但她又觉得无风不起浪,尤其是日本人生性狡猾虚伪,以扶持革命党为名骗取党人的信任、窃取革命的成果,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她在床上躺了很久,流下了不少泪水,枕头上都是湿湿的,慢慢的,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但突然又被外面的汽笛声惊醒。她摸着黑坐了起来,很想现在就跑过去跟林长枫聊些心里话,道个歉,说声“对不起”,但少女的矜持又促使她不愿这样做。她心里也有些不高兴,即使自己的言语比较尖锐,可他下午的态度和所说的话也是咄咄逼人的,全然没有平时的温和体贴。她又想起那日离开图书馆的路上,二人在街边温情的初吻,兴奋而又热烈的让自己的心跳不已。可今晚呢,就为了那几句话,他就生气了?翻脸了?不理自己了?想到这,她又负气地钻进了被窝。
第二天早晨,白璐瑶从蒙蒙细雨中醒来。雨水洗涤着屋顶、敲打着窗玻璃。
她并不急着起床,而是双手枕在脑后,两眼望着天花板上贴着的蓝色花纸头发呆,眼前却满是林长枫那清澈的眼眸,她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惆怅。
脑海里,不知不觉中泛起李煜的《相见欢》来:“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说一般滋味在心头。”
“剪不断,理还乱。”白璐瑶的心里反复吟咏着这两句词,恰似她此时的心情。
许久,开始“咕、咕”抗议的肚子提醒她该吃早饭了。
穿好衣服,走到外面,见众人都还没起来,她便决定出去买些早点。撑开油布伞,走在这冬雨中,清冷的风吹走了她脸颊上的红云,却并没有吹散她心中的秋愁。长长的雨巷里只有她这个穿着紫色衫子的女郎在行走。
在大胜胡同右拐第二条弄堂口有一家卖开水的“老虎灶”,很多人喜欢在老虎灶的店堂里喝茶。所以周边几家卖早点的小摊就应运而生。白璐瑶在路边买了几副大饼油条和一小锅甜豆浆,另外又单要了一杯咸豆浆。
咸豆浆里是切成小段的油条和碎碎的榨菜末,她还特地让卖豆浆的老伯加了点红红的辣油,那香喷喷的豆浆淋上辣油,闻起来都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