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磅礴不止,越下越大,庙后是一条山涧,山水冲将下来,轰轰隆隆,竟似潮水一般。那古庙年久破败,到处漏水,眼镜男与女人蜷缩在屋角之中,眼见乌云竟要压到头顶一般,看来一时半会是无法上路了。
眼镜男到灶间找了些柴枝,在地上点燃了作灯,笑道,“大雨不止,咱们只好在此挨一晚了。”
火光映照在女人脸上显得红扑扑的愈增娇艳。这孤身一人与一个青年男子共处古庙,是她前所未有的经历,心头不禁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眼镜男找了些稻草,在神坛上铺好又在远离神坛的地上堆了些稻草,自嘲道:“咱们是吕洞宾睡天上,落水狗睡地下。”说着便往地下稻草堆里一趟,翻身向壁的闭上了眼睛。
女人暗自笑道:“落水狗,明天见。”便转身跃上了神坛。
躺下后,她便心神不定,凝神听着疾风骤雨打在屋瓦之上,哗啦啦的一阵乱响。
瞧着女人的侧影,眼镜男突然幽幽说道,“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肯不肯答应,也不知我是否高攀得上?”
女人听了身子一震,颤声道:“你说什么?”
“你我都是没有父母亲的人,我想和你结拜为兄妹,你说好么?”眼镜男道。
听闻此言,女人的脸颊霎时间变为苍白,她突然大声笑道:“好啊,那有什么不好?我能有这么一位兄长,当真是求之不得呢?”
听她语气中含有讥讽之意,眼镜男不禁颇为狼狈, “我是一片真心。”
女人道:“我难道是假意?”
说着一下子就从神坛上跳了下来,双膝一曲,便对着庙里的神像下跪。眼镜男见她如此爽快,便也起身跪在地上,向神像拜了几拜,相对行了磕头之礼。
女人突然又道:“人人都说八拜之交,咱们得磕足八个头……一、二、三、四、……七、八……嗯,我做妹妹,多磕两个。”方才这才站起。
眼镜男见她言语行动中突然间微带狂态,自己也有些不自然起来,“从今往后,我就叫你二妹了。”
女人道:“对,你是大哥。咱们怎么不立下盟誓,有福共享有难同当?”
眼镜男道:“结义贵在心盟,说不说都是一样。”
女人答道:“原来如此。”
说完,一把就推开庙门,一头冲进磅礴的大雨里。
“娜娜,你干什么去……娜娜!”
任凭眼镜男如何在后面追赶与叫喊,女人愣是像是没听到一样,只是发疯了般在雨里拼命狂奔着。
“林长枫,我恨你……”
漆黑的雨幕中,女人歇斯底里地喊着,声音显得格外的刺耳。
这眼镜男正是林长枫,一直在他身边的这个女人则是欧阳娜,二人因闷在邵俊家那间废弃的厂房中颇感无聊,想出去散散心,于是便乘天黑奇门众人熟睡之后偷偷溜了出来。之后,他们便鬼使神差到了黄兴记赌场,本想放松消遣一番,孰料却遇到了日本的赌术高手小泉三兄弟,结果不仅大败他们,而且还让他们有去无回。
当然,后来到了古庙里所发生的事,更是他们没想到的,或者说是他们不愿看到的。欧阳娜没想到,自己的一片痴情,到头来只换来一声兄妹相称;而林长枫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竟引来欧阳娜如此之大的反应。
此刻,林长枫望着铺在神坛上的那堆稻草,不禁呆呆出神。没多时之前,欧阳娜还睡在这稻草之上,两人还谈笑风生,想不到变故陡起,玉人远去,只剩下荒山凄凄,古庙寂寞。
他呆了半晌,环顾四周,猛地在庙中央的一根木柱上看到几行娟秀的小字,他拿起一根柴火,凑近一看,上面刻着一首佛偈: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念毕,林长枫不禁心中凄然,这八句佛偈在耳际心头不住盘旋,他不由自主走出破旧的庙门,在淋漓的大雨中朝着欧阳娜出走的方向一路跑去。
第二天清早,十里洋场的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都刊登了中国赌王大胜日本三大赌术高手的事情,日本三大赌术高手因为拿命来赌而输掉了性命,当场被杀,尸体也被移交给日本有关方面处理。
此事有诸多人证,而且还有双方在赌局开始之前签订的生死状作为物证,会审公廨方面的有关官员也被袁久根派人送钱打点过了,日本人虽然不甘心,却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暗自将这口苦酒吞下去。
上海滩民众得知此事,民众士气大涨,被洋人压制的一点点可怜的自信心又悄然回归,各大街小巷、茶馆、酒肆、澡堂、烟馆、妓寨等场所都有人大声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