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暮不是四个得力下属么?怎么还少一个?”陆钊在回去的路上不由发问。
“最后一个叫落尘子,跟你一样也是来自阳世,不过他是尸解仙,上位无常鬼兼天仙修为。”杜鹃娘依旧侧躺在她的小轿里,依旧衣着清凉春光大露,神态中充满着诱惑。
对她这种放荡的姿态,陆钊已经见怪不怪了,至于这个狐狸精的真正性情到底是现在这放荡模样,还是她之前楼阁里的素白纯洁模样,他现在都有些分不清。
“那他现在何处?”
“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出去查探消息了,那个落尘子有一手好遁术,可以来往无形,欧阳暮经常派他出去探听消息。”
杜鹃娘说话的腔调带着一丝丝颤音,似乎是因为那四个鬼童子一颤一颤地抬着轿子。
陆钊斜睨了一眼杜鹃娘,这狐狸精绝对是故意的,那四个鬼童子原本可以稳稳地抬,定是这狐狸精故意让他们颠来颠去。
“精通遁术么?那说不准这落尘子就跟在咱后面,探听咱们的消息呢!”
杜鹃娘闻言之后,咯咯笑道:“不至于,不至于,欧阳暮不会让落尘子做这样的事,实际上咱们在说什么,欧阳暮都一清二楚。”
陆钊悚然而惊:“他有窃听的神通?”
杜鹃娘笑道:“对也不对,他修习了一种独门神通,但凡有人提到他的名字,他的感知就会随之而到,至于能感知到多少,那我也不知道。”
陆钊恍然记起当日询问红娘子时,红娘子也有不敢欧阳暮的名字,杜鹃娘是能说,但涉及道机密要紧的事,也会到自己的楼阁宝器中。
“哦哦,他的神通是不是跟入梦有关?”
杜鹃娘看着笑道:“方才在那大殿中,欧阳暮是不是用入梦神通试探你了?”
“不错,不过被我撕了考卷。”陆钊有些得意。
“原来如此,难怪欧阳暮的脸色有点难看,原来是你搞的鬼,他每次都会试探一下新见到的人,都是惯例了。”杜鹃娘掩嘴轻笑,幸灾乐祸之情溢于言表。
陆钊心中不由一动,他仿佛知道这位欧阳暮如何听到别人的话了。
欧阳暮一定是在每次见人的时候,在其人心中、梦中留下一个意识种子,即谈到‘欧阳暮’三字的时候,就会经由那个意识种子将所谈内容传回欧阳暮那里。
这就是破产版的‘镜花水月’嘛!
此等神通着实了得,让人不得不佩服,但陆钊看杜鹃娘的表情,她除了机密事之外的事都随便说随便聊,全然没有得罪欧阳暮的自觉。
“杜坊主,听你的口气对欧阳暮也没多少尊敬,而且好似一点都不奇怪为何欧阳暮没有杀我,他脾气很好么?看着可不像。”
“欧阳暮就是如此,大概是觉得你有用吧。当初我刚来的时候也曾摆了他一道,用一团冰焰烧了他的殿宇,他不仅没杀我,还把鸡鸣坊交给了我。”杜鹃娘想起当初的事,也有些困扰的样子,让她放荡的神态下,居然多了一分可人。
陆钊狠命的摇了摇头,跟这狐狸精就不能多相处,否则什么时候着了道都不知道。
不过有一点,陆钊似乎可以肯定了,那就是当初杜鹃娘应该也撕了考卷,他猜测那团冰焰可能不止烧了殿宇那么简单。
那么既然考卷和答题纸都撕了,欧阳暮所留的意识种子肯定也没了,为何欧阳暮没有继续追加意识种子,而是放了他们?
答案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眼前这个狐狸精说了谎话,是她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让欧阳暮产生了某种想法,从而放了他们。
至于用的什么手脚,狐狸无非就是诱惑幻术那一套,怎么做到的,就只有这只狐狸精自己知道了。
二人一边赶路一边聊,不多时已经到流萤街上,陆钊向杜鹃娘拱手辞别。
“杜坊主,就此别过吧,流萤街就在眼前,陆某自回了。”
说完他就待抬步走人。
杜鹃娘却拦住了他:“陆真人,前些日子说的,家中老眷可有消息?”
陆钊稍稍一愣,旋即明白她说的是天庭的消息,但是崔德昭始终没有回信,他也只好回道:“尚未有消息,多蒙杜坊主挂怀了。”
杜鹃娘面色上闪过一丝失望,旋即也向陆钊告别,随手一拍抬轿小鬼,小轿立时往鸡鸣山庄的方向行去。
前后快过去十日了,天庭那边还没消息,不仅是杜鹃娘有些失望,就连陆钊自己对天庭行事也有些摸不准了。这事其实于他并无快慢的忧虑,天庭消息来得慢些对他也无甚关系,但是已经受人所托就难免心有挂怀。
驻足半刻,陆钊叹了口气,旋即身形闪动便回到了流萤街的小院儿内。
院儿内飞云道长一如既往地在练剑,尉迟炜也盘坐于蒲团上修行,这是班里的好学生,都在好好学习。
但是另一边就是坏学生了,那边有个小桌,是藤编的,之前陆钊经常喜欢坐在那里。现在正坐着四个坏学生,喝着茶水嗑着瓜子,最坏的一个张姓学生正在讲鬼故事。
就是字面意思的鬼故事,流萤街的家长里短,鸡鸣坊的大事小情,酆都城的诡异传说等等什么故事都有。
陆钊侧耳听了没多会儿,已经把流萤街上哪个女鬼偷汉子,哪个店铺可贩阴钱,都一清二楚了。
张三讲得唾沫横飞,小狐狸红娘子她们听得津津有味,李四还时不时补充一下故事画面,鬼故事顿时更加精彩了。
小狐狸听得很兴奋,手舞足蹈大呼过瘾,兴奋之余其身后的尾巴‘嘭’一下子长了出来,正好落到一边偷听的陆钊手里,被其一把拽住。
“谁在扯我尾巴!”小狐狸正听着起劲了,被人忽然抓住了尾巴,登时恼怒不已,龇着牙就要回头咬人。
说故事的、听故事的闻言都回过头来,他们这才看见陆钊就站在他们身后,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刚刚他们都没看见他,所以也就不知道他们陆老大到底站了多久、听了多久。
陆钊笑而不语,就瞅着他们,这种眼神跟晚自习后窗上老班的眼神,慈爱而又严厉。
张三觉得后脊梁骨一阵酥麻,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老三,你过来。”陆钊的笑容依旧不改,温煦暖人。
张三忐忑不安地走向陆陆老大:“陆老大。”
陆钊笑眯眯地看着他,神色极为和蔼,但是从腰间取葫芦的速度一点都不慢:“进去罚站!”
张三还未来得及求饶,就化作一道青光飞了进去,接着是李四,再然后是红……算了,人家新来的,先不罚了。
红娘子已经吓坏了,原来还会被关小黑屋么?!红色嫁衣开始簌簌发抖,直接跪在地上:“老…老大……”
陆钊看来眼里心道不好,这下不好解释了,红娘子性子本来就怯懦胆小,人家才刚来,可别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正想要解释几句,谁知小狐狸先暴躁起来:“喂!姓陆的,你还要抓着我的尾巴多久?!”
咦,怎么还抓在手里,难道手感太好,自己忘记放开了?陆钊看着手里的狐狸尾巴。
“你不好好陪着飞云大姐练剑,偏偏跑来听八卦,抓你尾巴怎么了?就抓!就抓!”这妥妥是小狐狸的语气,陆钊学了个十成十。
不出意外,小狐狸立即炸毛:“放开!快放开!”其身后一个两三丈大的狐狸虚影浮现,张口就往陆钊身上咬。
陆钊连忙撤手:“好好,还你还你!”同时身形往后急撤,立时躲开三五丈远,一脸悻悻之色。
红毛狐狸一招喝退了姓陆的,这让她很是得意,仰着脑袋、翘着尾巴往飞云那边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自小院中响起。
“这里很热闹呀!”
声音落后,一个白须白发的老者拄着拐从虚无处缓缓踏出,笑呵呵的模样,让陆钊想起生前总在挂历上的南极仙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