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廷被晾在了原地,自始至终姚三都没给他一个好脸色,他也算是阴阳两界的一方镇守神官,却被一个地府的小小鬼吏给斥责了。
就好似一个部门负责人在某个自己负责的项目中出了个岔子,然后被一个其他部门的小员工给怼了,还是当着自己部门的员工,面子里子都没了。
许廷面无表情地僵着,双手还维持抱拳的姿态,身上的衣衫却激烈地抖动起来,似乎有一股狂风在他衣衫之下来回肆虐。
“陆钊,李趸,益安县的鬼吏可拿回来了?”阴冷的声音从许廷那里传来出来。
陆钊悄悄拉着丁火和小芹往后退了一步,满是戒备地望着许廷:“益安县有三名鬼吏在我这里,但方才多赖这三位的帮助,我才能收拢益安县大部分的游魂,并最后将他们一起送入鬼门。”
李趸则迟疑了一下,跟着说道:“剩余两名鬼吏在小神这里,他们……”他也想找个理由为那两个鬼吏求情,可实在找不着,而且这两个鬼吏所领的游魂,今晚大半没有过鬼门。
许廷从牙缝里挤出两句话:“很好很好!把他们俩带过来!”这两句话阴冷无比,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李趸望了眼藏着自己身后的两个益安县鬼吏,白眉下的目光充满了矛盾,既有悲闵又有如释重负的后怕:“你们去吧,好好跟城隍大人说话求情,兴许还有个轮回。”
那两个鬼吏早已吓得瘫软,扯着李趸的衣袍哭求:“李大人,求救小的一命!救命啊,李大人!”
李趸背过身去,惭愧言道:“你们去吧,老夫……老夫无能为力。”
两个鬼吏一脸死灰,缓慢爬起身来,往许廷那边去了,他们知道这位城隍大人刑讯酷烈,只怕是有去无回的。
这段路其实也不过十来丈,寻常他们两个鬼吏一跃就能过去,这一次却走了半天才走到跟前,然后‘噗通’一声跪倒在许廷跟前,哆嗦着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原本处于暴怒边缘的许廷居然轻声笑了起来:“不用怕,本神官向来处事公正,该赏的赏该罚的罚,从不会烂杀。”
两个鬼吏心中涌起一丝希望,说话也利索了起来:“城隍大人,鬼门大开之前,我等就已经率益安县所有游魂在此等待鬼门大开,可惜突生变故,我等又没有主持的土地公,只得随诸位土地公往后退去,但在退的过程中小人等并未走失一个游魂,算是尽责了啊,大人!”
许廷上前去拍了拍两个鬼吏的肩膀:“这是你们的功,该赏!就赏你们……赏你们地狱轮回吧!!”
说话之间,许廷突施辣手,将两只鬼吏的魂体徒手捏爆!两只鬼吏被捏爆的瞬间,鬼脸上还带着逃过一命的庆幸。
这一下变故,陆钊虽然早有预料,但是还是被许廷的暴虐吓了一跳,他拉着丁火和小芹又往后退了三步,也把另外三个益安县的鬼吏挡住了。
许廷的身子不动,脑袋在脖子上毫无征兆的转了一圈,最后把目光定格在陆钊身上:“陆大人,还有三个在你身后,你待如何处置?包庇他们?!”
陆钊心中发寒,但他认定许廷不敢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杀自己,又瞧了眼身后的赤发鬼三个鬼吏,见他们一个个脸上满是恐惧,都将一丝渺茫的希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于是他心中一横,昂首说道:
“城隍大人,地府鬼门闯出来这许多煞物,是此次事端的起点,若非煞物久久不被制服、灭杀,我等也不必在泗水河上等待,李趸公他们也不会远遁。所以小神以为,本次事故错不在益安县鬼吏,反而应该嘉赏,嘉赏他们拢住益安县的游魂群,否则一旦散去,就会变成为祸一方的孤魂野鬼!”
陆钊这话深得赤发鬼、李趸他们的心,都知道是许廷自己镇守的鬼门出了问题,放出了太岁,才是这次事件的主要原因,但是他们一个个都不敢说,只有陆钊隐晦地说了出来。
许廷闻言嘿嘿冷笑:“是该赏,该赏!方才不是赏了两个了嘛!不差他们三个!”
此时的许廷显然已经恼羞成怒,讲理是讲不通的,但是陆钊笃定他不敢杀自己,继续硬着头皮说道:
“大人,您这种做法,小神不认同,会失了天庭法度!”
许廷忽然捂着脸狂笑起来:“天庭法度?你一个黄口小儿知道天庭法度是什么?是拳头!谁的拳头硬谁就是天庭法度!”
陆钊翻了通白眼,这货是失了智了,这等话也说得出,遂义正严词怒骂:“姓许的,看在天庭官位等级上,你是我的上官,我才与你好好说话,如今你却自己要反天庭,我堂堂一方土地正神怎会与你这种反贼同流合污!”他越说越激昂越说越离谱,甚至有了诸葛亮骂王朗的感觉。
许廷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失言,身形一卷,化作一道金光骤然而至,手掌直拍陆钊的脸颊:“鼠辈尔敢!”
这一巴掌要是拍实了,陆钊猜自己应该不会死,但是躺在床上几个月动弹不了是肯定的,怎么天上还没人来?难不成他猜错了?
就在许廷的手掌离陆钊脸颊还有一尺左右的时候,陆钊身后忽然伸出一只白嫩手掌,与许廷的对了一掌,瞬间解了陆钊的危机。
“许大人,妄议天庭、意图伤害天庭正神,这是大逆之罪!”陆钊身后悠然转出一个穿黑白圆领袍的女子,五官立体英气逼人,正是陆钊的监刑官――尉迟炜。
许廷被逼退之后,瞬间压制住暴怒的气息,脸上恢复了往日的平和,遥遥冲尉迟炜抱拳施礼:“原来尉迟大人还未离去。”
尉迟炜倒背双手,一步步踱到许廷跟前,优雅地像一只看猎物的云豹。
“许廷,单今晚上你就犯了三宗罪,第一宗身位城隍却在七月半鬼门开时未能尽责,致使大量游魂不能进入地府,此为渎职之罪;第二宗,大庭广众之下妄议天庭是非,此为乱逆之罪;第三宗,构陷下属,残杀鬼吏,此为跋扈之罪。”
许廷收回施礼的双手,将之拢在袖中,双目半开半合地瞧着尉迟炜:“尉迟大人待要如何?拿许某去天庭认罪么?”
尉迟炜依旧围着许廷缓缓转圈,冷然说道:“许大人,凡事有因有果,你的果快要到了,尉迟有的是时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