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入冬了,天气越来越凉,出早餐要起早贪黑的,何必遭那个罪。也不差那两个钱……”
叶楼脱掉了外衣,伸展了一下疲惫的腰背。顺便把手搭在了张燕儿的肩膀上。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还能是啥问题?等开春了我就要建果园了,到时候咱们俩一起, 夫唱妇随的做一对神仙眷侣,那多好,不是相亲的那天就说好了吗……”
叶楼注意到张燕的脸上有一丝不悦,不过他并没有多想,尽管两个人的感情很深,能有这么一天也是两个人一直期盼的,可一个女子嫁到男人的家中,一下子改变了习惯的环境,心里偶尔有些不舒服,也是人之常情。
张燕没有再吭声,也脱掉了外衣,去洗漱卸妆了。
女人卸妆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虽然这是他们的新婚之夜,但忙活了一天,浑身疲惫再加上酒劲儿上头的叶楼,躺在炕上等待的过程中,便沉沉的睡去了。
他又做了一场梦,梦到了一片无尽的荒原,泥土已经龟裂,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灰尘。
放眼望去没有一丝绿色,毒辣的太阳挂在空中,仿佛一个巨大的火球。
他感到自己的皮肤被炙烤的疼痛,仿佛能听到血液的沸腾。
最近这段日子他经常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但多半都是跟那个巨大的脚印儿有关,有时候他觉得,可能梦里就是自己的前世。否则自己不会有如此真切的感受。
但新婚之夜的这场梦,确是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醒来之后已是凌晨,张燕儿躺在身边熟睡,她呼吸均匀吐气如兰。身上弥漫着一股诱人的淡淡的香气。
这不禁令叶楼心猿意马,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打算揽她入怀,可他的脑海中不知为何突然闪过一个女子的形象,没错,是李海静。
那天晚上在北山的小屋里,那恍恍惚惚的一切,又在脑海中模模糊糊的浮现。
尽管到现在为止叶楼还不能确定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不可否认的是,那晚那段朦胧的经历,始终成了他心头一块难以逾越的鸿沟。
他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想起,于是他心里便生出无限的愧疚。
当然这愧疚不仅仅是对自己身边的这个女人,更是对那个现在已经不知所踪的李海静,以及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自诩的坦荡。
不过不管怎样,他和张燕终于修成了正果,这终归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并且这段姻缘,已经在整个刘家镇传为了佳话。人们都说,这是一段郎才女貌的婚配。
所以在接连的几天中,叶楼和张燕这场盛大的婚礼,始终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人们并没有注意到,自从前阵子出了毒蘑菇的事件以后,一直到现在为止,柳树沟的王德顺却显得如此的消停。
甚至人们都很少看到它出现在街面上,充其量偶尔会到李文利的小卖店去买一些啤酒和香烟。
一直跟他在一块儿的那个身形肥胖的王德发,也只出现过一两次。
他的右腿裹着纱布,拄着一根弯曲的藤条,走起路来一瘸一拐,配上他那肥胖的身躯,显得尤为滑稽。
其实王德发跟谁都没说,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癞蛤蟆,背上背着自己即将孵化的子孙,被拎着棍子的叶楼穷追不舍。
叶楼的身上背着一个巨大的葫芦,葫芦口冒着紫色的烟气,样子凶恶极了。
他拼命的逃窜,但最终还是被叶楼扔过来的棍子,打伤了右腿。
醒来之后,感觉右腿一阵阵钻心的疼痛,这才发现,右腿已经红肿,皮肉被划开了一个口子。
他找了村西的大夫白胜利,给前前后后的检查了一番,白胜利倒是有些本事,给他开了一些药,仔细的包扎了之后,告诉他养一事就好了。
回到柳树沟之后,他越想越生气。虽然他不知道腿上为什么突然伤了,但他把这一切都归罪于叶楼。
他对王德顺说,
“姓叶的这小子肯定会妖术,要不然怎么会在梦里就把我给伤成这样?”
王德顺看了看他,并没有言语。其实他心里明白,妖法倒是算不上,带叶楼是有小葫芦护体的。但至于能在梦中伤人,这事还有待商榷。指不定王德发这小子,到底干了什么事情弄伤了腿,硬要讹诈在叶楼身上的。
“听说前阵子,村里的人都种了蘑菇的毒,都以为他死了……”
王德发拄着棍子往前凑一下,故作神秘的说道。
“看来那蘑菇的毒性真厉害……”
王德顺不爱搭理他,索性闭上了眼睛。身子向后仰,靠在了炕里的行李卷上。
见他这副样子,王德发颇为尴尬。心里暗暗的琢磨着,这小子咋突然间变了性子,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其实他猜对了,王德顺的确换了个人。
前阵子他蘑菇毒发作,幸亏叶楼救了他一命。可他心里并不存在感激,反倒怨恨叶楼是为了出风头。
在村子里人的眼中,叶楼反倒成了一个仗义不计仇的人,反观自己倒是一个心胸狭窄的小人。
前阵子村子南面的小河发大水,它的柳树沟并没有受影响。那是因为他的院墙高大,院门厚实,完全把洪水挡在了门外。
事后他也听说了,叶楼为了救村里的人,在水中丧生的事情。不过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相信,他知道叶楼身上有葫芦护体,怎么可能轻易的就丢了这条命?
但他却确确实实的看到了村里人抬着棺材,到北山的坟墓地里下葬。这才觉得这事有可能是真的。
为了能弄个心里踏实,当天的晚上,趁着夜黑风高,他扛着一把铁锹,悄悄的上了北山的坟营地,打算挖开叶楼的坟墓,他要亲眼看见尸体,才能安心。
偷偷的挖人坟墓,这本就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若是被村里人发现了,说不定会把他扭送到派出所去。
所以他小心翼翼,没敢走村里的大路,而是钻进了北面的苞米地,朝着坟营地的方向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