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荣瞥了一眼上车的几个中年干警，年纪在三十四岁上下，都是青湖分局李存山李老头那一派的，出了名的顽固，谁的面子也不给。

　　为什么是他们？

　　车外，也有刑警围住考斯特，取证之后让车里人都等着，有顶撞他们或是想打电话的都被扭住按在地上，拷成一只螃蟹。

　　在冰冷枪管和手铐的压制下，这群年轻人身上的嚣张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种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最令人恐惧，连宋荣也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味。

　　李狐安逃过一劫，却仍是冷汗直冒，一想到要被学校和父母知道她和一群瘾君子混在一起……那就完了，起初宋荣约她出来，她还抱着玩玩的心态，没想到自投罗网。

　　气氛像是灌了铅，沉重压抑，没有人敢说话，宋荣渐渐焦躁起来，扫了一眼离他最近的警察，“喂，究竟在等什么？”

　　“闭嘴。”对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警告道。

　　宋荣牙根咬得发痒，读懂了对方眼神里的意思--再罗嗦就让你说不出话来。

　　这些不知通融的顽固分子一辈子都没有升职的希望，他们却是最难对付的一群人，就像被压到最紧的弹簧，再给压力也无济于事。

　　又过了一刻钟，这令人焦躁不安的等待终于结束了，一辆没有警车涂装的桑塔纳开到近前，李存山和江稻谷下了车。

　　见来者是江稻谷，宋荣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挣扎着站起来，冲着他大吼，“是你把警察带过来的？！”

　　他旋即转过头看向李狐安，表情变得狰狞起来，“你，你这个婊子告发了我？你们两个学生仔，脑袋不清醒了吗？敢来搞我？！你们是在找死！”

　　李狐安吓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浑身发抖。

　　她没有通知江稻谷，也没有报警，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稻谷面无表情，等宋荣吼完了，他抓着头发，看上去很困扰。

　　“宋荣，你大概搞错一件事情，是我要抓你，不是我告发你，这两者可是有本质区别的。”

　　宋荣愣住了，他仔细想了想，心里有点发慌，难道警察都是受他指挥的？那他到底是什么人！

　　江稻谷不想多罗嗦，手指一划，杜燕歌上前，毫不客气的扭住宋荣，带着他来到路边林子里。

　　“哎，你要干嘛？！”

　　“看来你在宋家地位不高啊，宋荣，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宋左亭没跟你说吗？”江稻谷背着手，忽然问了一句。

　　“你是谁？！”

　　“你应该知道fpg和千京市警方在查宋家吧？我就是那个站在幕前全权指挥的人，你们宋家最大的敌人，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江稻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宋荣脊背发凉，寒毛直竖，就像是在荒郊野外被一条恶狼盯住，脑袋里有一种胀痛突然产生，耳鸣也嗡嗡的响起了，不知道是笑气吸多了还是在重金属音乐的环境下呆久了的缘故。

　　他清楚一件事情，能让宋家那帮老人焦头烂额的家伙，绝不止表面上这么简单，要是个小角色，在宋家面前都吠不出声，直接就被碾死了。

　　宋荣这些年耳濡目染见多了大场面，倒也不惧他，冷笑着说：“劳驾你对付我这个小人物了，把我拷走吧，我告诉你，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是不可能的。”

　　“你有持无恐，无非是进了派出所有人照看，不会吃苦，以宋家的能量，过几天就放出来了，是不是？整个千京市都是你们的主场，想在这片土地上动宋家的人，不管是谁，都会受到极大的阻力。”

　　宋荣没回答，算是承认了。

　　“那你就这么肯定，去的是千京市的警察局？”江稻谷亲切地揽着他肩膀，低声道：“荣哥，你要去的地方是fpg总部，看看这份文件吧……这是一个越权提人的名额，你不会再踏上千京市的土地了，我送你去机场直飞，到了总部那里，你小时候打过几次架都给你清算的一干二净，更别说你这些年干的事了。”

　　宋荣的脸顿时变得苦瓜一般，他捏着纸，嘴唇颤抖，“为什么？江兄弟，我没得罪你吧？莫非，你为了车里那个女孩？”

　　“荣哥，你太不了解我了，她勉强算是我半个朋友，那又如何呢？你知道贺龙吗？全家被蒋介石杀了，照样革命。你们宋家那些老的之所以怕我，就是因为这个，另外，他们用的卑鄙手段，我全知道，我用的卑鄙手段，他们不知道，比如……现在。”

　　江稻谷笑容可掬，捏着他脖颈，把这个一米八的青年人捏成一只虾米，瑟瑟发抖。

　　他吐出一口气，继续说：“我就不跟你卖关子了，你，回到宋家，向我汇报宋左亭的一举一动，当一个线人。要是不愿意，我就成全你，让你去总部见见世面。”

　　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额头上滚落，宋荣的脸揪成一团，青筋如蚯蚓般在额头上爬行。

　　面前看似有两个选择，其实是两条死路。

　　要是当线人被家族发现，简直不敢想象那可怕的后果，在古代的大家族里，被乱棍打死，浸猪笼都是轻的，在现代社会，他也不会有好下场。

　　但是进了fpg总部，那就彻底完了。

　　那个等级的国家机关，被抓进去之后，石沉大海，再想捞，痴人说梦。

　　而且，所有老底都会被扒出来，擘肌分理，彻底清算。

　　这些年他遮遮掩掩犯下的事，真计较起来，判个二三十年都是轻的，关在那种重刑犯聚集的大监狱，减刑无比艰难，出来的时候已经年过半百了。

　　怎么办？

　　冷汗热汗一起往外冒，额头和鬓角都是湿漉漉的一片，就像一只裹了肥肉在火上烤得吱吱冒油的鹌鹑。

　　“我要是你，绝对不会选择去总部的，你想想看，我才是地方的一个干员，就如此难以对付，总部里走动的可都是大员，那边的审讯室，连杀人魔都要哭泣，你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

　　江稻谷慢条斯理的劝说，宋荣丢盔弃甲，很快就投降了，答应协助他。

　　“把他拷走！”李存山一挥手，杜燕歌林青原两个如狼似虎的家伙左右挟住宋荣，咔嚓拷上。

　　“这和说好不一样？！我愿意协助啊！怎么还拷我？！”宋荣大叫起来。

　　“别慌，你会被带到千京市警局，然后宋家再把你捞出去，这样按正常流程来，宋左亭才不会怀疑。”江稻谷冲他笑了笑，转身离开。

　　宋荣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浑身发冷，有一种被玩弄在股掌之间的感觉。

　　……

　　回城的车上，李存山点了一根烟，咬在嘴里，看了一眼后面换了司机的考斯特，问：“要是宋荣不把你当一回事，直接跟宋家高层坦白，你会怎么做？把他送进fpg总部？”

　　江稻谷揉了揉眉心，眼神平静，“什么都不会做。”

　　他张开手掌，继续说：“越是强大的权力，越要谨慎的使用，绝不能用作意气之争。而且，这个越权提人的名额是一次性的，用完就没有了威慑力，就像面对一群匪徒，却只有一把枪和一颗子弹，不开枪可以压制群匪，一旦开枪打死一个，立刻就会被其余的匪徒扑上来撕碎。”

　　“好小子，说话做事完全不像是十几岁的愣头青，妖怪一样，我儿子和你一个年纪，整天脑袋里就想着一件事情--买个好手机玩游戏。”李存山笑了笑，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打开窗户，车里的烟雾随风扯散。

　　“等他买了手机，就会发现手游都是六元首充大礼包的坑爹货，最终还是要回归主机。”江稻谷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