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成千上万的齿轮一起转动，便会发出无数固定频率混响的细密声音，如同金属雨点落在铁铸的世界上，啪嗒啪嗒，叮叮咚咚。

　　在铁雨的声响里，李子玫的话语如刀剑交鸣般锋利刺耳。

　　“我的时间不多了。”她铿锵有力的说。

　　“已经如此紧迫了吗？”江小仙的声音穿透雨幕，清晰的传递过去。

　　“第一室长mirror入侵橡树岭实验室使用titan计算机运算人格学公式的事情已经暴露，第一室长已潜回老巢——第九级互联网‘tartarus’。现在inside的实际控制权掌握在我的手中，而我的失控已进入倒计时。”

　　“mirror大人也无法帮助您吗？”

　　江小仙的思维和身体仿佛是两个大脑在控制，一边对话，一边给李子玫面前的瓷杯倒满红茶。

　　“mirror运算后得出失控不可逆的结论。”

　　“inside铁律是您定下的，您一旦失控，inside将失去约束，成为怪物。”

　　“没错。”

　　“如果我尝试杀死您呢？”

　　“那么失控会提前，你会死。”

　　“如果我处心积虑偷袭，且不顾伤亡，能杀死您吗？”

　　“很可惜，不能。”

　　两人再没有对话，在持续不断的机械声中，李子玫的动作像机器人一样僵硬。

　　她尝了点心，又喝了茶，随即起身离开，留给江小仙一个冰冷的黑裙丽人的背影。

　　……

　　……

　　江稻谷正在玩弄蔡蓟的遗产。

　　这块机械表摸在手上凉丝丝的，墨绿色表盘像是一大块翡翠，精美高贵。表盘半开放，可以看到深处内脏的层叠机械结构，而圆润的金属弧光泽则让外壳看上去像外星人的飞碟。

　　“如果，那个，我说是如果，我破了案子，你能把表还给我吗？”蔡蓟好像有点舍不得。

　　“没问题，我从不拒绝好友临死前的请求。”江稻谷点点头。

　　“喂，你说的我好像死定了一样？”

　　“那可不好说，你的命还是很硬的。”

　　两人一前一后在寺庙里逛着，三五成群的香客，匆匆走过树下的僧人，大雄宝殿前飘散的香烟，都和昨日一样。

　　迈步出了寺，江稻谷在小摊上买了两串烤面筋，无视了蔡蓟伸过来的手，左右开弓吃了两串。

　　“你真的是……”

　　蔡蓟气坏了，赌气似的买了十多串抓在手里吃。

　　江稻谷撇开他往前走，忽然看到一个熟人，江小仙。

　　这家伙方巾青袍，弄了一箱子木珠手串在门口卖。

　　“买我佛珠，入我佛门，驱邪避秽，财源广进……”

　　“客人您看，正宗的海南黄花梨，只卖您二十块钱一串，俗话说得好，随身常带海黄珠，家里长出发财树，哎，收您二十整，您拿好……”

　　一眨眼功夫，江小仙就卖出七八串不知道从哪儿批发来的‘海黄’手串。

　　“你这家伙，又在这里骗人！”江稻谷一步跨过去，揪住他的衣领。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江小仙举手求饶。

　　一路将其拉到河边无人处，江稻谷冷着脸问：“昨天你怎么知道西北方会发生命案？说！”

　　“我，我就是随便一说，您别介意。”江小仙点头哈腰。

　　“你认识这家伙？”蔡蓟吃着烤面筋走过来了。

　　“小心点，这家伙滑头的很。”

　　江稻谷把拳头捏的咔咔作响，和蔡蓟一前一后夹着江小仙。

　　“大侦探，放我回去做生意吧，我犯了什么罪吗？”

　　“做生意？你缴税了吗？”

　　“我就卖了百八十块钱，没到起征点吧？”

　　“那你就是占道经营，我要没收你的违法工具！”

　　“啊！城管打人啦！城管，城管在踢我的屁股！”江小仙扯着嗓子喊起来。

　　折腾了半天，江稻谷发现弄不住他，每次手抓过去，就像涂了油的铁块一样滑走了，而且确实没什么理由为难他，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江小仙回到摊位上继续卖佛珠。

　　江小仙笑容满面，又开始招呼客人。

　　“您手腕粗，我给您加两颗珠子，免费。”

　　这个客人是胖子，手腕粗壮，套不上标准尺码的手串。

　　江小仙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把小刀，把绳子割了，准备重新串绳子。忽然他夸张的哀叫一声，江稻谷连忙看去，原来是割到手指了，血冒了出来。

　　“哎哟，你的血都洒到佛珠上了，我不买了，真是的，毛手毛脚。”胖子抱怨一声，拔腿走了。

　　江稻谷就看到江小仙的血洒在木质佛珠上，很快渗进去，他的眼睛顿时亮了！

　　“用植物学分析，木质纤维是细胞壁，如同筛孔，血液浸上去可洗不干净啊！”他莫名其妙的感叹了一句。

　　“你在说什么？”蔡蓟不理解。

　　“你想，本愿和尚杀人的时候，不管是戴手套，还是裸手，都会和塑料血衣产生一个接触圈，受害者的鲜血很可能渗入接触圈，很可能沾在紫檀手串上。”

　　“你是说……”

　　“即使事后清洗手串，也没办法洗干净，因为血已经渗透进木质纤维深处了，手串不仅有鲁米诺反应，还能提取dna！”

　　“想的很美，但是凶手失误让紫檀手串沾上血的概率是多少呢？”

　　“可能是零吧。”

　　江稻谷耸耸肩，本愿和尚没有理由不把紫檀手串收好再杀人，如果真的沾上血，那就是低级失误了。

　　但不管如何，那串紫檀佛珠都是要检查的。

　　……

　　本愿和尚一听说要查他的手串，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配合的摘下来交给警方。

　　江稻谷和蔡蓟回到局里，在实验室外等候检测结果。

　　蔡蓟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地面，心脏都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当检测完毕，检测员从实验室里走出来，他甚至捂住耳朵，不敢去听。

　　江稻谷和检测员交流了几句，返身走到蔡蓟面前，把手表摘下来还给他。

　　蔡蓟握着这块在两人之间来来去去的手表，哆嗦个不停，表带也跟着咔啦咔啦的响。

　　“真的检测出血迹存在了？！我的天哪！这真是奇迹啊！”他举起胳膊欢呼。

　　“喂，你就这么厚着脸皮把手表拿回去了？”江稻谷一脸鄙视。

　　“有德者居之。”

　　“好了，别兴奋了。”江稻谷的脸色忽然变的极为严肃，“凶手是本愿和尚，那么缄语和尚一定是帮凶，他很可能是inside干部！”

　　“对！一定要控制住他！”

　　后续进展很简单了，inside干部就算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况且还是持枪武警。

　　缄语和尚被捕后，查出他的另一个身份正是第七室干部‘沉默者’。

　　本愿和尚认罪很快，没有负隅顽抗。

　　因为不进入坐禅殿杀人，是绝不会在手串上沾上受害者鲜血的。

　　虽然紫檀手串被他洗的很干净，但是内部还是提取出了受害者dna，铁证如山。

　　原来本愿和尚年轻时选择退伍从商，结果初入生意场就被一伙人坑的底裤精光，背上巨额债务，被迫躲入怀山寺。

　　本以为多年参悟佛法，过去种种，皆为梦幻泡影，如雾如电，但在听说当年的仇家居然获得了泼天豪富，成了大施主大善人，要来怀山寺烧香坐禅之后，本愿和尚辗转反侧，终究按捺不住嗔痴二毒，提刀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