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有玩家出局之后，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死亡的阴影从墙角桌下的阴影里蠕动而出，顺着人的手脚往上攀爬，冰冷刺骨的触感在皮肤上滑动，连呼吸也为之停滞。

　　卫箐的尸体挂在绳子上来回摇晃，宛若巨大摆钟里的人肉钟锤。在几分钟前，他还是活的，在感知里那么强烈而清晰的存在着。而现在，它存在的界限已然崩塌，成为一种令人不愿提及，压在意识深处的渣滓。

　　一个生命从强烈而清晰的存在变成了灰暗的渣滓——这样的过程，宋雪晴见了很多很多次。

　　日落时分，豢养的小动物犹在到处乱钻，等一夜过去，太阳升起，它却伸着四肢，一动不动，僵硬了，灵动的眼睛也变成了石头。

　　还有那些嘤嘤叫的昆虫，曼声歌唱的小鸟，笨重的猪和灵活的猫，许许多多的小东西都曾在她的眼前从新鲜可爱的模样变成不愿多看一眼的尸体。

　　但是，那时候内心些许的不适，完全没有刚才看到活人被绞死时的心理反应的万分之一。

　　宋左亭的感觉跟女儿却完全相反。

　　卫箐死了，他心里说不出的舒畅，就像大夏天汗流浃背之时猛灌一瓶冰汽水。

　　现在，橡木桌前围着六个活人和一个死人，还有一个小丑，气氛诡异非常。

　　宋家父女以外的四人改变了想法。原以为这对父女会联手出牌，占据强势地位，现在看来，永不攻击的女儿只是父亲的累赘而已。为了照顾女儿，四号宋左亭反而是最弱的一个。

　　而主位上的女儿，圣母病严重，是一个提款机般的存在。可以肆无忌惮的攻击她而不担心被报复，一旦成功，就能得到她一轮轮积累下来的众多卡牌，是个肥己的好路子。

　　游戏继续进行，第三轮的时候出现了集体轮空，所有人都想积累手牌，以应对可能爆发的战斗。

　　宋左亭提前听了圈数，第三轮又出现了三张防御卡。

　　他打开黑册，卡面是白色的盾牌——能够抵消一次攻击的白卡。

　　“电卡，匕首卡，白卡，两张攻击一张防御，很好。”

　　宋左亭心里有了底气。

　　主位上，当看到匕首标志，宋雪晴心里一阵厌恶，用出去就可以杀死一个人的卡牌，这样的东西为什么要存在！

　　不过，很快她就庆幸起来，这张凶残的卡在她手里，总好过在别人手里。

　　起码她不会拿它去杀人。

　　第四轮！

　　碍于规则，这一轮无法轮空，必须有人出牌才行。

　　七号的尸体还在绳子上做钟摆运动，此时没人敢忤逆小丑皇的意志，也不会有人生出‘他或许不敢杀人’这样幼稚的想法。

　　转盘环节，宋左亭不听圈数了，因为四轮过后，每个玩家手里多少有一张防御卡，可能性太多，没办法猜。

　　他的眼珠四下转着，姿态却放得很低。现在重要的是低调，不能引起群攻，找机会干掉一个，获取那人所有的卡牌，增加自己手牌的厚度。

　　犹如藏在草窟中的毒蛇，伺机咬人！

　　看上去他完全不把同桌的几位当人，作为一个大财团的掌舵人，玩智力是他最拿手的。

　　转盘结束，宋左亭打开黑册，拿到一张电卡。

　　“可以打出双电卡了。”对此较为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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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游戏进行，小丑皇的存在感仿佛越来越弱，主持完转盘环节，他不多说一句话，静静的观察玩家的反应。

　　小小丑则仰着脖子，眼珠随着卫箐的尸体来回转动，十分诡异。

　　到了出牌环节。

　　宋雪晴依旧保持缄默，但她左手边的第一位却开口了。

　　“舒主任，以前在学校里的时候，承蒙照顾了呢！”

　　五号安幼月看向对面的二号中年女人，嫣然一笑。

　　她本就生的好看，笑起来时更加魅惑，弯弯的眼睛像是月牙儿一样。

　　在中学任教导主任的舒舞眯起眼睛，她视力不佳，不过隔着两三米的距离还是能看清楚人的。

　　对面的酒吧女招待她有印象，几年前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是个戴着牙箍，傻模傻样的高中女生。因为体检查出乙肝，被送到教导处决定未来的命运。

　　“让她搬张桌子坐到窗外听课。”

　　几年前，舒主任皱着眉头作出这个决定，她很随意，并且急着去医务室拿一些消毒剂洒扫办公室——被传染病学生进过的地方实在太危险了。

　　她记得当时牙箍女孩哭的很厉害，恳求她改变决定。

　　不过教导主任口含天宪，言出法随，不是区区一学生能够左右的。

　　她记得之后去医务室拿消毒剂的时候，医生说乙肝不用过于担心，坐在教室里上课没什么问题。

　　舒舞认为这句话是不负责任的，不符合文件精神的，所以跟校长说了一声，让本就靠关系进来的医生滚蛋了。

　　这些生活中波澜不惊的小事，她从未放在心上。

　　“是你啊。”舒舞微微颔首。

　　“对二号使用三杯卡。”安幼月笑盈盈的说。

　　舒舞的脸瞬间变得狰狞无比，瞪着眼睛，并指指向对方，“大逆不道！你这没教养的东西！你敢弑师？！”

　　“割掉她的舌头。”小丑皇忽然说。

　　一个戴着行刑人尖帽的小丑走过来，从后面用绳子兜住舒舞的脖颈，使劲一勒，舌头便吐了出来。另一个小丑拈一把锃亮的小弯刀，只一捋，半截血肉就掉在了地上。

　　宋左亭差点笑出声来。

　　输了游戏虽然会死，但惹怒了小丑皇，则会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中年女人猛的一窜，但双脚捆在椅子上，她又坐了回去，身体只能在古怪的一伸一缩中往复。

　　牙缝里吸着空气，鲜血和着口水汩汩流出，舒舞看向安幼月的眼睛已充满怨毒！

　　“二号，你的回应是？”小丑皇依旧若无其事的主持游戏。

　　舒舞的脑袋还算清醒，她的手牌是俄卡、时间卡、电卡、海盗卡，四轮抽到这四张，尚未用过一张。

　　“我发誓要杀了这个婊子，给我等着……”

　　四张卡里能杀人的只有海盗卡，俄卡暂不考虑。

　　她张了张嘴，本想说对五号使用海盗卡，可是不管她怎样努力蠕动剩下的小半截舌头，都无法吐出清晰的话语，只能徒劳的发出呜呜声。

　　不需小丑皇吩咐，有小丑送来纸笔。

　　五号的手牌是21点卡、三杯卡、免疫卡和续命卡。

　　两张防御卡是她底气的来源。

　　由于有续命卡作为担保，她不需要亲自进海盗木桶，而是由假人替代。

　　结果是并未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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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舒舞那边，负责转杯的巧手先生来了。

　　他的手指比任何人都要细长，是媲美‘指猴’的手指。

　　三个倒扣的杯子和一颗球。

　　巧手先生慢慢的把球放在中间的杯子里，开始转换杯子位置。速度很快，眼花缭乱，光是看着就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杯子停止的时候，舒舞已面如死灰。

　　——根本看不清楚。

　　现在成了三分之一概率的猜球游戏。

　　心一横，她指了指右边的杯子。

　　巧手先生摇了摇头，揭开杯子，是空的。

　　嘎吱嘎吱。

　　难听的金属摩擦声传来，一只两米高的铁桶被几个壮汉拖了过来。

　　球从左边杯子底下取出，放在舒舞面前。

　　小丑们准备好了等她吃下去后，就像拆弹部队一样把她扔进桶里引爆。

　　“四号，你的决定？”小丑皇问。

　　舒舞努力控制住颤抖的手指，在纸上写：“使用时间卡。”

　　五号心里忽然有一丝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