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扭曲的时间长廊(一)
第五件大罪的舞台是一幢长方形廉租房,面包形状,样式老旧。
廉租房地处偏僻,位置独特,在一条远离闹市区的窄街上,而且前后都面对街巷。
当江稻谷踏入位于正中的大门,脚下的木板立刻响起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这是一条木头长廊,前后长十五米。长廊的左右两边各有四个单间,一共八个单间。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是木头在潮湿中逐渐蛀空、腐烂散发出的味道。
七八个租客站在走廊里,高矮不一,其中还有个小女孩,躲在母亲怀里,怯生生的看着穿制服的警察。
江稻谷越过他们,走进右手靠里的第一个房间。
门开着,地上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放的不是垃圾,而是大量塑料快餐盒、一次性筷子和大泡沫箱。
蔬菜的生涩味道混着荤油的腻味飘过鼻尖,江稻谷弯腰掀开一个泡沫箱,里面贮满了绿菜、豆类、茄子之类的食材。房间中部靠墙,放着一个占地五平米的巨大双门冰柜,往里看,靠窗的窗台上摆着锅碗瓢盆和厨具。
“厉害了,居然能把一个外卖餐厅压缩在三十平米的空间里。”蔡蓟在背后啧啧赞叹。
“这就是案发现场吗?尸体呢?第一发现者呢?”江稻谷回过头,目光越过蔡蓟,落在门口封锁线外站着的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身上。
他衣衫简朴,袖子挽到肘部,手指短粗,在左手手腕处有一个不规则的扭曲。
“这个人的左手因为成年累月的颠锅导致骨骼畸形,他就是厨子,也是房间的主人吧?”江稻谷推理了一番。
蔡蓟吃惊的看着他,发觉搭档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虽然整个推理很简单,但语气中的自信不容小觑。
“是,是,我就是发现尸体的那个第一发现者,这里是我的房间……”中年人指了指他的胸口,连连点头。
“尸体呢?”江稻谷没看到尸体,目光扫过泡沫盒和冰柜,心想,不会在这里面吧?
果然,中年人指了指冰柜。
江稻谷双手拉开下边较大的门,白气滚过脚面,就看到一个干瘦男人被冻在里面!
“你打开来看到尸体,怎么又把冰柜关上了?”他惊奇的看向厨子。
“那个,我,我怕费电。”厨子搓着手,笑的很勉强。
江稻谷觉得无语,再看尸体,已经死了很久的样子,手脚蜷缩,身上结了厚厚的白霜。
尸体穿着花衬衫搭配长裤,大拖鞋,这样的装扮可能是为了应对春天不冷不热的天气,不过他显然没有想到会被人冻进冰柜。
尸体露出衬衫的两条胳膊颜色发灰,手指像鸡爪一样弯曲着。
没有明显外伤,也没有在冰箱内挣扎的痕迹,死的很安详,可能是被人打昏放进去的。
“喂……”
江稻谷忽然指着尸体手腕上的手表问:“蔡蓟,你的手表怎么跑到受害者身上了?”
“是跟我同款的手表!”蔡蓟气呼呼的回答。
“你的手表价值几何?”
“小贵。”
“具体呢?”
“六万多。”
“你真是……尸体戴的手表是真品的话,说明死者不缺钱,可他为什么要蜗居在这种地方呢?”江稻谷感到疑惑。
他先退出来让法医进场带走尸体,然后继续询问厨子。
“你认识死者吗?”
“认识认识,他就住在我对门,怎么不认识?”厨子回答。
“他做什么职业的?什么时候搬进来住的?在你之前还是之后?说具体点。”
江稻谷拿出纸笔开始记录,忽然发现厨子慌慌张张,总是在看手机。
“你在看什么?”
“不好意思,警察同志,来订单了,能不能让我进去先炒个菜?”
江稻谷拍拍他的肩膀,“老板,你有杀人嫌疑啊,还想做生意?你先想着怎么脱罪吧!”
“可是,可是,我没杀人啊!我问心无愧啊!”厨子慌忙辩解。
“所以你要配合警方,摆脱嫌疑。”
厨子挺畏惧警察,表面上很配合,说他叫赵建忠,对于受害者的印象和感觉,他用‘行色匆匆’、‘琢磨不透’两个词形容。
“死的人叫焦南岳,是放高利贷的,他要债很凶,有时候一出去就是一天,手底下养了十来条闲汉,吃用他的,帮着他要债。”赵建忠说。
“原来是放高利贷的,难怪戴着这么贵的腕表。”江稻谷微微颔首,扭头问蔡蓟:“为什么一个放高利贷的会死在对门厨子的冰柜里?”
“不知道,但不管怎样,这个厨子的嫌疑是最大的。”
蔡蓟走到受害者房间门口,想开门,但防盗门紧闭着。
尸体已送到实验室解冻、化验了,致电法医,法医说在受害者身上没有找到房门钥匙。
最后叫来了房东,才把房门打开。
放高利贷的焦南岳房间出奇的干净整洁,几乎没有家具,只有床和五斗柜,地面瓷砖上也没有铺地毯或是胶垫。
靠里有一张木头单人床,皱巴巴的薄被掀在一边。
江稻谷拿起床头柜上一杯水,闻了闻,没有味道。
虽然这杯水肯定会拿去化验,不管什么成分都能检测出来,但是他还是想自己先检查一下。
床头柜是空的,床底却有两三个手提箱,打开来一看,装满了票据、凭证、大量欠条和别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是受害者的手机吗?我来看看通话记录。”
蔡蓟在被子里找到一部手机,老式的tcl,电话簿里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名。
很快,他在联系人里发现不少这幢廉租房住户的名字,说明放高利贷者和租客们之间有某种联系,可能是朋友关系,也可能是债务关系。
这时候一个警察走到两个侦探面前,汇报他们调查出的租客信息。
廉租房一共八个房间。
从左往右顺序,靠外的编为1-4号房间,靠里的编为5-8号房间。
这样标注,赵厨子住在7号房,受害者则住在他对门的3号房。
其余房间的情况是:
1号房住着一个英语系的女大学生。
2号房住着税务局上班的小公务员,三十岁左右。
4号房住着酒吧女招待——进来时江稻谷就注意到她了,身材高挑,脂粉气味浓重的一个女人。
5号房住着一个男大学生,男女大学生是同一所学校的。
6号房住着一个高三学生,家长没有陪读,独居,他快要高考了,看得出很勤奋。
8号房住着一对母女,一个单亲妈妈带着上小学的八岁女儿。
“你说放高利贷的焦某是外人所杀还是租客动手?”蔡蓟忽然问。
他虽然不太相信江稻谷会在短短几天里有了长足进步,但看这家伙自信满满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试探一下。
“很显然是租客动手……你注意没有?八间房的八个人,他们的作息时间正好覆盖了一整天。六点左右,高中生就要起来上学。七点是小学生的上学时间,这时候8号房的母女就要开始动了。八点左右,两个大学生要去学校,十点左右,厨子开始准备食材,煮饭,准备做盖浇饭送外卖,外卖员也会进出这里,他们会一直忙碌到下午。到了下午,学生们正好回来,而夜里则是酒店女招待的活动时间。虽然八间房的长廊里没有摄像头,但始终是有人在的,外人进入很容易被发现。所以,内部作案的可能性比较大。”江稻谷的思路十分清晰。
“那凶手是谁呢?”蔡蓟接着问。
“废话,我怎么知道?”
“呵,我还以为你有长进了呢,原来就这样嘛!”蔡蓟耸耸肩说。
“你这家伙绝对是嫉妒我!”江稻谷一生气,干脆不理他了。
现在是下午七点,据厨子说,尸体是下午六点发现的,因为他一般用上层冰柜的肉,下层不怎么用,冻着一些香料、糖、盐什么的。所以直到六点才打开下层冰柜。
这样,尸体放进冰柜的具体时间就难以确定了。
不过法医还是根据尸体的膀胱积尿和胃残留物推测出死亡时间大约是凌晨。
这个时间很模糊,有三四个小时的跨度,给破案工作增加了不少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