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你们有没有看见焦南岳先生？”江稻谷问租客们。

　　发生了命案，租客都被叫到走廊里问询，除了死者，全员到齐。

　　站在最前面的是名叫郑楚君的英语系女生，个子稍矮，面容姣好。

　　她刚洗完头，手指抹着潮湿的头发，很不耐烦，想要回房间吹头发。

　　“没看到焦先生，我可以走了吗？”她抢着说。

　　“不可以走。看到的说话。”

　　“我看到赵大厨和焦先生发生了争吵。”脸上挂着面膜的酒吧女招待钱琳琳开口了。

　　“我什么时候跟他吵了？我一早上都没看到他啊！”赵厨子急了眼，赶忙辩解。

　　“你别说话，让她说！”江稻谷喝止了赵厨子，继续询问女招待争吵的具体细节。

　　“是七点左右吧，那时候我下班回来一会儿了，喝了点酸奶正准备睡，就听见外面有争吵声，出来看到了他们，好像在吵什么五万块钱的事情。”

　　听到‘五万块’的时候，赵厨子脸色一白，张了张口想辩解什么，却被江稻谷用眼神制止。

　　“钱小姐，他们在什么地方争吵呢？”

　　“哝，焦先生站在赵大厨门前，赵大厨开了门，两人隔着门框说话，声音很大。”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他们吵的厉害，我看不出名堂，跟他们也不熟，就回屋睡觉了。”

　　江稻谷看向厨子，问：“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我对天发誓！我早上根本就没见到焦先生！”赵厨子双手发抖，脸上的肉颤个不停。

　　“有人看见你和焦先生争吵了，你的意思是……那不是你？”

　　“绝对不是我！”

　　“那么，七点左右你在哪里？难道不在房间里吗？”

　　“七点……七点我提着一桶胶去修房顶，是六点半的时候出去的，一个小时之后回来……”

　　“走的时候有没有锁门？”

　　“锁了。”

　　“回来的时候呢？”

　　“门也是锁的。”

　　“也就是说，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有一个神秘人装扮成你的样子，打开你房间的门，再和焦先生发生争吵？你觉得有可能吗？就算钱小姐看不清楚，但是面对面吵架的焦先生怎么会认错？！”江稻谷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是她撒谎！她想要陷害我！”赵厨子瞪向女招待，烟熏的黄牙龇了出来，“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害我！”

　　“神经病！就是没仇没怨我才实话实说的！”钱琳琳甩了甩手，嫌恶似的往后退去。

　　这时，8号房的妇人示意她要说话，她双手握着女儿的肩膀，说：“我，我也听见了他们的争吵，准确来说是七点钟欠十分，那时候我正准备做早饭。”

　　“你是在房间里听见的？”

　　“是的。”妇人点头。

　　“我也听见了。”梳着短发的小女孩也跟着说。

　　“你们，你们都是在陷害我！你们串通好了！你们都在撒谎！”

　　赵厨子面目扭曲，汗水开了闸，脸上像是融化的蜡烛一样往下滴水，他急得原地打转，双手上下挥舞着，十分滑稽。

　　“对了！六点多我去修房顶的时候碰到这个男孩了！”赵厨子忽然站住脚，指向租客里的高中生。

　　高中生名叫周启南，瘦瘦小小的，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手里握着一份试卷在看。

　　即使被警方叫来询问他也不忘功课，毕竟还有两三个月就要高考了，时间紧任务重。

　　“六点多是你上学的时间吧？”江稻谷问。

　　“嗯。”周启南漠然的点点头，嘴唇微微动着——竟然还在背单词。

　　“你上学的时候看见这位赵先生了吗？”江稻谷指了指厨子。

　　“早上你看见我出去了吧？是吧？我跟你一起走的！”赵厨子瞪着眼睛，张开双臂，急不可耐的问。

　　周启南却摇了摇头，轻声说：“没看见，我一个人走出去的。”

　　赵厨子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你们都在陷害我……你们都要我死……人是你们杀的……我没有杀人……”

　　疯疯癫癫的赵厨子被拷走了，租客们也返回各自房间，酒吧女招待锁了门去上班了。

　　江稻谷和蔡蓟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疑惑。

　　“按照时间线，六点五十是发生争吵的时间。当时走廊里有三人：赵厨子，焦先生和女招待，等女招待回到房间里睡觉，走廊上只有两人。如果这时赵厨子对焦先生下手，弄昏他，拖到冰柜里冻起来，这是符合逻辑的。”江稻谷说。

　　“但厨子为什么要在下午六点报警？如果暗中处理尸体，比如弄些人肉盖浇饭，再把骨头和内脏一点点拆分成食材当作外卖送出去——顺利的话，焦先生就人间蒸发了。”蔡蓟说出他的疑问。

　　“你说的对，厨子没有做人肉盖浇饭，他选择报警。而且，你不觉得如果赵厨子就是真凶，这件案子未必太简单了？”江稻谷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对于赵厨子，两个人的意见一致，赵厨子应该没有撒谎。

　　那么，为何种种证据都指向他呢？

　　江稻谷回想起一开始走进这条破破烂烂的木头长廊的时候，就觉得租客们的眼神有点奇怪，那是一种内心深处隐瞒着什么，藏着秘密不愿意被人知道的眼神。

　　更令他奇怪的是，不是一两个人，而是每个人的眼神都是这样，包括妇人和小女孩。

　　这太不正常了。

　　虽然人的内心深处多多少少藏着点秘密，但为什么连三个学生和那个小女孩都是如此？真的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吗？

　　江稻谷和蔡蓟继续查案。

　　按照房间编号，先敲开了1号的房门。

　　郑楚君开了门，然后回身走到书桌前继续吹头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洗发水的味道。

　　地下铺了塑料地垫，墙上贴着粉色的壁纸，一个堆满外文杂志和英译本书籍的书架格外醒目。

　　江稻谷仔细观察，发现墙纸很新，贴上去的时间绝不超过半年，而书架却很旧，老式的实木质地，十分沉重。

　　“这是你从家里带过来的？”他指了指书架问。

　　“从旧货市场淘来的。”郑楚君甩了甩吹干的头发，说。

　　蔡蓟去检查别的地方了，江稻谷继续凝视这面墙壁。新墙纸和旧书架，感觉有些违和，让他觉得有值得深究的东西在里面。

　　“你什么时候贴的墙纸？”他继续问。

　　“这也要说啊？”

　　“不方便吗？”

　　“倒不是不方便……墙纸是一个月前贴的，我在逛街的时候看到有卖墙纸的，图案我比较喜欢，就买了几张回来。”郑楚君回答得很自然，脸上也看不出表情，人倚着书桌，好奇的打量两个少年侦探。

　　“这样啊……”

　　江稻谷莫名的想起白魔女杀人案里，妹妹说的‘商店盒子’的事情。

　　他手指在墙上无意识的划动，忽然摸到一块凹陷，用力一按，咔嚓，墙纸竟然破了一个洞！

　　“嗯？”

　　蔡蓟走过来，把墙纸扒开，从洞里往外看，隔壁房间的陈设看得一清二楚，还看到一个青年男人躺在床上看手机，有一只胖胖的墨水蓝色的英短趴在身边。

　　江稻谷记得，隔壁是单身公务员，或许这个洞不是从这里往隔壁看的，而是隔壁窥视这里的通道！

　　“唉，你怎么把我的墙纸抠坏了？”郑楚君皱起好看的眉头。

　　“我会赔偿的，”看到她并未大惊失色，江稻谷反而产生了怀疑，问：“你知道这里有洞吗？”

　　“当然了，洞是以前房客留下来的，所以我才用墙纸贴上，和隔壁大哥没关系，你们不要误会。”郑楚君解释说。

　　“既然是以前房客留下的，为什么直到上个月你才用墙纸贴上？”江稻谷追问。

　　“之前是用白纸贴的嘛！”郑楚君解释说。

　　江稻谷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答案。他用脚碾了碾地面，忽然发现小洞下面的瓷砖上，有重物拖行留下的痕迹，宽度和旧书架相当。

　　他目测了一下，书架在拖开前，小洞正好从成排的英文书籍上面的隐蔽缝隙看到房间里面，所以，郑楚君的话显得很可疑。

　　她是不是在为隔壁的公务员掩饰什么，可为什么是她来掩饰呢？按理说是窥视的一方去掩饰。

　　她是被威胁了，还是窥视和被窥视的人之间取得了某种谅解，进行了某种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