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家里，我不知道……”小茜拼命摇头，但神态举止将内行的波动暴露无遗。

　　江小米不掺合进去，低头吃她的螃蟹，两个白皙柔嫩的小手忙碌个不停，把蟹足折成一段一段浸在醋里。

　　“看来是我想多了。”林镜月放缓了语气，她更倾向怀柔的手法，如果坐在这里的是江稻谷，一连串尖锐的问题就抛过去了。

　　因为江稻谷认为想要知道别人心底的秘密，不论是怀柔还是威胁都难以奏效，不如采取压迫式的提问方式，通过对方的反应推断出一些东西。

　　但林镜月有她的方法，一些在江稻谷看来十分‘软弱无力’的方法。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林镜月坐直了，手放在膝盖上，开始柔声叙述。

　　“从前有个给国王理发的小伙计，国王每天给他十二个金币。如此丰厚的报酬，只求他别说出自己的秘密。国王长了一双驴耳朵，藏在高高的金冠里面。小伙计很想说出去，他喉咙发痒，迫不及待，却害怕国王砍掉他的脑袋。于是小伙计想了个折衷的法子——在荒郊野外挖了个坑，对着深深的土坑喊，‘国王长了一双驴耳朵’。小伙计心满意足的回家，却没想到，在那坑边长了一颗树，路过的牧童折了叶子做成口哨，吹出尖锐的声音，‘国王有一双驴耳朵’，全城的人都听见了。”

　　说到这里，林镜月顿了顿，伸手把几根头发捋到耳后。

　　“然，然后呢……小伙计被杀害了？”小茜紧张得揪住桌布。

　　“得知原因，国王去土坑边看了那棵树，他很颓丧，放过了小伙计，因为他终于明白，不管怎样费力去隐藏，秘密总是会暴露的，只是时间问题。”

　　小茜低着头沉默不语。

　　林镜月也不再说话了，叫女孩的父母进来。

　　这个小插曲没有影响饭局，小茜父母除了有一点后怕，更多的是高兴。、

　　毕竟孩子的命是捡回来的，本来不抱希望了，却在半夜突然收到女儿生还的通知，喜极而泣。

　　……

　　“所以就吃了一顿饭？”回去的路上，江小米在出租车里问。

　　“你觉得我还能说什么？就算强迫她说出真相，也没有人会为此受益，悲剧已经发生了。”林镜月扭头看车窗外熙熙攘攘的车流。

　　“搞不懂你究竟想要得到什么，目的不够明确的去做某件事情，不是会被看作不坦诚么？”江小米倚着车后座，手指无意间伸进衣服，捏捏肚子，发现赘肉有所增长，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警惕。

　　莫非是要发胖的征兆？

　　哥哥账户里的钱没有换成实质性的东西，都转化成讨厌的脂肪了。

　　“好慌啊，等他回来该编什么理由搪塞呢？或者我想办法弄到一笔钱？”小米很是苦恼。

　　她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弄到一笔钱填补漏洞是不太现实的，索性摊开四肢，不去想这件事情。

　　江小米的思绪回到绑架案上，本以为会就此结案，没想到随着小女仆的调查深入，又凭空生出许许多多旁枝末节出来。

　　“对了，镜月，那幢居民楼我看过外观，每层延伸出很窄的檐，八十公分都不到，只能放空调外机，一个自由落体下坠二十多米的人会正好摔在上面？最终落点应该是楼底吧？”思考片刻，她发现了一个疑点。

　　“因为落下去的时候，那个年轻画家忽然不想死了——他伸手去抓窗沿，想要让高速坠落的身体停下来，我们调查楼梯道的时候不是看到了吗？二分之一层的地方是一个转折，开有窗户，但是只能推开一个锐角。”林镜月比划着说。

　　“他抓住了吗？”

　　“那么大的冲击力，当然没能抓住，但因为手部突然受力，身体随之向内小幅摆动，最终贴着墙坠在四楼和三楼之间的水泥檐上了。我看过卷宗，后来在窗台上检测到血迹，死者手指也有对应的划伤。”

　　“明摆着是自杀，不是已经结案了吗？和小茜有什么关系？自杀者与眼镜男又是什么关系？”江小米不太明白。

　　“自杀画家是眼镜男人的好友，我怀疑他在迁怒小茜，因为小茜看到画家摔下来后没有报警，而是选择了逃走。”

　　林镜月的话让小米愣住了，联系到饭局上她说的‘当时小茜在家’的话，脑补了一副画面：

　　女孩听见重物砸落的响声，推开家门出来，循声下了半层楼梯，来到楼道窗前，看到混身是血的男人，吓得不敢动弹，慢慢走回家里，再也不敢出来……

　　“可是，眼镜男是怎么知道小茜见死不救的事情？楼梯间是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只有电梯里和底层有，他到底是掌握了什么证据证明了小茜见死不救？”江小米再度质疑。

　　“还没有调查出来，我准备再去一趟那幢楼。”林镜月回答说。

　　她上车时吩咐司机去的地方就是案发地点。

　　“又要去啊，知道了又有什么用，案子都要结了。”江小米托着腮帮子，心里只想着填补亏空，对案子兴趣乏乏。

　　一想到等哥哥回来，发现空空如也的银行卡，变得像财宝被偷走的巨龙一样发狂，她就有些慌张。

　　再次来到案发地点，留守的警察早已撤走，居民生活恢复正常，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两个女孩下车，没有走电梯，沿着楼梯拾级而上，走到三楼到四楼的中间，推开窗户往下看，黑暗中隐约可以看见凸出的水泥台。

　　林镜月拿出手机，打开灯光一照，颗粒装饰的台面依旧可以看到暗红色的血迹。

　　“当时画家一定很挣扎，后悔自己草率冲动的念头，一方面又希望有人能来救他……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江小米感慨了一句，忽然有些脸红，自己何尝不是，没有节制的用哥哥的小金库，以至于现在完全没了补救的办法。

　　“呐，或许……小茜曾经就趴在这里往下看，飞溅的血液和扭曲的肢体让她吓坏了，画家躺在水泥台上，看到一张脸俯下来，以为得救，但那张脸马上又消失了，宛如从天堂坠落地狱……说不定他心怀怨恨，留下了死亡信息！眼镜男人看到信息，才去寻仇……”林镜月兴致勃勃的分析，但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不会的，从高处摔下来早就七荤八素了，画家怎么知道一晃而过的人脸是谁？就算知道，他是如何判断离开的人是去求援还是害怕得躲起来？”

　　“……说的也对，那种情况下人的念头不会太复杂。”林镜月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