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理会他们，江小米背着手施施然走下楼，在巷子里一脚一脚的踢着雪，百无聊赖。

　　智慧从来都领先别人一步的她，似乎已经没办法从思考中获得乐趣了。

　　至于杨队长和哥哥的赞赏——被猪夸奖难道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在她看来，这个案子的难点不在于四种死法，而是以黑夜为麾，白雪为发的恐怖魔女！

　　江小米不需要纸，在脑袋里就能绘出图来。她察觉到四个死者其实被分放在两处，因为水井到李家不过五十米，而村口到废弃院落也差不多。

　　而两处抛尸地点相距几百米，是村子的两个入口。

　　也就是说，凶手的活动范围是整个村子。

　　但是把白魔女的行动路线一划，会发现她其实没有去村北，看到她的村民都是村口附近居住的。

　　而且，昨夜的凄惨哭喊明显是女人发出的，但是早晨一看，四个受害者皆为男性。

　　怎么想心里都有点毛毛的。她发现白魔女和四人的死法之间没有必然联系，就好像是两个次元里发生的事情，被某种超自然的力量糅合在一起。

　　魔女会是凶手吗？

　　如果是，她是如何在两个空间里跳跃的？如果不是，漆黑的夜晚，她独自在村子里行走，是为了什么？

　　按照唯物主义的观点，不管如何诡异的事情，最终都会有合理的解释。

　　所以江小米也不认为超自然现象会存在，但魔女经过窗口留下的吉光片羽，已深深印入她的脑海。

　　“先帮哥哥抓到雪夜连杀四人的凶手吧！这四个家伙猖狂好色，对我图谋不轨，没有一点村民的淳朴，很有犯罪潜质……他们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江小米把手覆盖在被风吹得冰凉的小脸上，想到进村后感受到的那种变化。

　　——和许许多多的村子一样，这个村子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四处撒欢、奔跑玩耍的孩子也变少了，就算是过年也有一种凄凉的氛围。

　　空旷且陈旧，像是吃剩的蛋糕盒。街头巷尾看到的都是背着手、伛偻身躯的老者，路灯下摆着麻将桌，窗户里也摆着麻将桌。

　　她记得，几年前的年初一，年糕的香味可是飘满了整个村子，而如今只象征性的架了一只石臼，缺少男人，连女人也上场了，足见青壮年的流失。

　　正发呆时，江小仙昂首挺胸，阔步走来，身后背着一把桃木剑。

　　“你要干啥？”江小米心里忽然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做法！”江小仙来到面前，收住脚，一抖青衣。便挟了剑，四十五度看天，俊朗出尘。

　　“你再这样搞迷信活动，哥哥不会饶你的，你不会初二就想吃牢饭吧？”

　　“这村里有鬼！”江小仙一脸郑重，不似作伪，掐指算道：“我夜观天象，推算出村里还有三只恶鬼！便是那白魔女的子嗣！”

　　“你发什么疯！”江小米止不住笑，这世上哪有什么鬼。

　　“万里浮云卷碧山，青天中道流孤月！”江小仙挽了个剑花，三尺桃木往前一递，“且看我江真人捉鬼！”

　　“好好，我倒要看你捉出什么！”

　　江小米抱着胳膊，她根本不信已沦落成行为艺术的旧时代迷信，能比她掌握的科学知识更加先进。心里只在叹息，这个从小聪慧过人的远房表哥，学了十年神神叨叨的法术，彻底沦为了打工仔，而且是那种没有高中文凭，最低级的打工仔。现在更是不知道要卖弄什么，或许想借着杀人案在村里捞一笔钱，想来很快也会被他挥霍掉。

　　“哈哈哈哈哈！”江小仙走在前面，满脸高兴，豪迈大笑。

　　他的脚步很快，身体仿佛比普通人更轻盈，几步就甩开了。

　　回头见江小米追不上，倏然站住，揽住她的手腕，喝了声：“神行！”

　　接着，江小米就觉得身体一轻，被带着飞速向前，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幢三层小楼下面。

　　“鬼就在这里！”他停了脚，不顾气喘吁吁的江小米，也不客气，上前就啪啪啪砸门。

　　“谁啊？！”一个不悦声音在正厅里响起，门随即开了，一个胖大中年人走出来。

　　砸门是不着兴的，报丧才砸门。

　　“牛大，牛大，你老娘呢？”江小仙扬了扬脸问。

　　中年人皱起眉头，要是村里别的年轻人跟他这么没大没小的说话，早一巴掌抽上去了，但面前站着的是江小仙。

　　江半仙虽死，但积威仍在，村里到现在还流传着他们这一支的故事传说。

　　“问这干吗？”牛大眉头一竖。

　　“你们三个儿子，在村干部的协调下轮流赡养老娘，一人一月。昨日大年初一，是你轮值的第一天，牛三把牛家老太太送到你这儿。现在我问你，你老娘在吗？”江小仙提高了声音。

　　“她在边屋里了吧，我看看。”

　　牛大虽有些不悦，但还是走到三层楼最角落的房间门前。

　　门是锁着的。

　　取了钥匙打开，无数灰尘一拥而出，在光芒中飞舞。

　　一张积满灰尘的床架在墙角，夏天的蚊帐还没有收，凹凸不平的泥地上也没有什么家具。更坏的是，对面也有一扇门，门缝甚宽，两边漏风。

　　“怪了，娘的包裹在门外，人呢？”他自言自语道。

　　“走，去抓第二只鬼。”江小仙没理会牛大，反手握了桃木剑，带着江小米前往村口一个大院子。

　　院里有一户人家，院外也有一户人家。

　　先去院外小楼，依旧上前啪啪啪砸门。

　　“牛三，牛三，你老娘呢？”江小仙扬声喊道。

　　牛三走出来，袖子挽到肘，浑身冒着热汗，是刚干了活。

　　“昨儿不是送到大哥家了吗？”他瓮声瓮气的回答，拿湿毛巾擦汗。

　　“你送进屋了吗？”

　　“我媳妇儿送的，待我问问。”

　　牛三的老婆走出来，回忆道：“年初一早上，我给老娘喝了半碗粥，吃了一个馒头，就把她的东西收拾了，连人一起送到老大家了。”

　　“你见到牛大了吗？”

　　“没有，敲门没人答应。”

　　“你有没有送进屋？”

　　“怎么送进屋？你讲理好伐？门锁着呢，我让她坐在门口等，我有事要忙就走了。”

　　听到这里，江小米已隐隐明白了什么。

　　江小仙带她走进院子，牛二正握着扫帚，在院子里扫雪。

　　“牛二，牛二，你老娘呢？”

　　听到喊话，牛二一哆嗦，满脑门汗水，热汗冷汗一起往外冒。

　　江小仙绕着他走了一圈，冷笑不止。忽然迈步去了堆雪的地方，把雪一分，雪里露出一具尸体！

　　江小米大惊失色，她跑过去，急急的把雪抹去，就看到一个老太太蜷缩在雪里，尸体还有弹性，死亡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

　　那满头白发和浑身的白雪，这不是白魔女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