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孤太后匆匆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温孤贺，长叹一声站起身来，“贺儿，你是我温孤家难得的将帅之才，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温孤贺猛地抬头看着温孤太后，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良久才缓缓垂首。

　　“末将愧对太后和陛下的栽培，一时被小人蒙蔽犯下如此大错，末将甘愿受罚。”

　　温孤贺知道太后这是放弃他了，这么多年为温孤家敛财并笼络将士，如今却要被舍弃了，说不怨是不可能的，但他更多知道自己为何为被舍弃。

　　当初第一眼看见牧月的时候就知道她会是他的劫，只是没想到会是死劫，且来的这么快。

　　“此言何意？一个柔弱女子还能逼着你贩卖禁品？”阿布都咄咄相逼，他不会给温孤贺或者温孤太后任何机会，此次筹谋非得成功才可。

　　温孤贺冷冷看了眼阿布都，一字一句道：“弱女子，能将账册弄到手的女子，你如何敢称她为弱女子？”

　　“这难道不该问将军你自己吗？当初若不是你掳劫我入府，我怎么会有机会拿到你的罪证，将军，自作孽不可活的道理，想必是懂的。”

　　牧月恨恨的看着温孤贺，眼前这个男人将她囚禁在府中多年，虽然什么都给她最好的，可就是不许她出门，更不许她见别人。

　　可她是已经许了人家的女子，这一去夫家可如何是好？她的阿爹和阿娘又将如何？

　　温孤贺眯着眼睛看牧月，良久才确定她的眼中果真只有恨意，往日在府中尚且能看到一丝柔和，如今什么都不剩。

　　“你当真那么恨我？”温孤贺知道在这个场合不适合问这些，但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就知道想知道这一个答案。

　　他对牧月是真心相待，只是可能方法极端了些，可他对她那么好，难道还不能弥补吗？

　　“是，我恨你，如果不是你掳劫我，我的丈夫不会为了寻我失足而死，我的阿爹和阿娘不会被人戳脊梁骨含恨而终，你害的我们两家家破人亡，难不成还指望我爱你吗？”

　　牧月的声音里全是彻骨的寒意，如果可以，她一定会亲手将这个畜生给杀了，好让那些因此死去的人得以安息。

　　温孤贺握紧双拳，那些人的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把牧月掳走，他亏欠的也是她一个人而已，而她却要为那些人来害他。

　　“好了，既然此案证据确凿，朕即刻下旨，温孤贺所犯已经触及我凉国根基，罪不可恕，念在你出自温孤一族，朕不会杀你，便终生囚禁于刑部大牢，至于密东陀的驻守重任暂且移交到楚将军手中。”

　　温孤太后神色更加阴暗，果然皇帝早就准备好了，这边废了温孤贺，那边就已经有了人去接手。

　　楚将军，楚家的公子，这是要彻底把楚家拉到自己的阵营中去。

　　“陛下不必顾虑，我温孤一族必定效忠皇族，温孤贺既然犯了死罪，陛下按照我凉国律例赐罪即可，否则岂不是要让举国上下的百姓以为我温孤家藐视皇权，藐视凉国律法吗？”

　　温孤太后深深看了温孤贺一眼，不是她不想救，而是不能救，她和皇帝不同，这江山是当年她和先帝一道稳定下来的，如何能为了争权而坏了根基？

　　可皇帝却似乎不这么想，他可以为了皇位做任何事，哪怕当初同意将自己的女儿远嫁大周，还以自家女儿的婚事来试探大周态度。

　　如今更是将那么肥沃的草原送给了大周，还有优良的马匹，他难道不知道这些东西将来会给凉国带来什么吗？

　　温孤太后闭了闭眼，转身朝着皇帝说道：“哀家有些累了，此间的事陛下做主便是，哀家就先回去了。”

　　皇帝忙起身恭送，直到温孤太后从大殿离开，皇帝才重新恢复了威严的样子。

　　“既然太后有懿旨，朕自然不能违背，温孤贺赐死，即可执行，以儆效尤。”

　　一场精心策划的圈套终于在这一刻落下了帷幕，不过王之蕴有些不大明白了，在这一场闹剧中似乎温孤太后并非传言中那么独断专权。

　　反倒是凉国的皇帝陛下有些出乎意料，最后下起狠手来一点不心软。

　　直到温孤贺被拉了出去，大殿之上众人终于回过神来，不少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楚大人。

　　王之蕴一早就观察过楚大人，他在听到自己儿子接替了温孤贺之后，那张脸就没松懈过，似乎对于皇帝这一手始料未及。

　　想来也是，他今日这举动不算彻底和温孤家决裂，也小小帮助了皇帝，本该是继续中立的局面。

　　可皇帝临了这一句话，楚家完全没了退路，温孤家会以为楚家投向了皇帝，否则怎么解释楚公子接替了温孤贺的位子？

　　而楚家自此之后不得不站在皇帝这边，否则会被认为是两面三刀，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

　　所以难怪楚大人一脸紧绷。

　　皇帝似乎看出来众大臣经过这一闹不会再有继续宴饮的心思，只稍稍坐了片刻便挥手示意喜宴散去。

　　走出大殿那一瞬间，王之蕴余光看见不少侍卫开始缓缓退去。

　　果然除了在大殿之上对峙外，皇帝和阿布都还准备了别的手段，一旦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不过到时候难免会正面跟温孤太后对上。

　　王之蕴有些庆幸，幸好顺利结束了，幸好温孤太后选择了保住凉国根基，否则...

　　敛衽走在出宫的道路上，远远听见身后有人追上来，王之蕴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王相，今日多下王相肯帮忙，改日一定登门拜谢。”阿布都真诚的看着王之蕴，他觉得今日能成，很大一部分是来自王之蕴的那番话。

　　“亲王殿下不必客气，有没有改日还是两说，殿下何必客气。”

　　阿布都一愣，“王相此话何意？为何没有改日？”

　　王之蕴干脆停下脚步，“难道殿下看不出来问题所在吗？如果看不出来，那外臣即便说了也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