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温孤贺猛地站起身来，朝着王之蕴走了两步。

　　“放肆！”

　　温孤太后见他如此毛躁，眸色更深了几分，如此沉不住气，果然难当大任。

　　温孤贺被这一声呵斥惊得浑身一僵，随后重新跪在地上朝皇帝和太后请罪。

　　“温孤将军不必着急，本王的话还没说完。”阿布都脸上的笑意未及眼底，冷冰冰的看着温孤贺。

　　这一次筹谋多年，无论如何温孤贺手中的兵权他一定要拿回来，不管是为了当初栗厄远嫁的仇，还是眼下帮助父皇稳定局势。

　　“亲王殿下难不成还有什么罪名要往末将身上扣？”

　　温孤贺心中怒气难消，不管是看阿布都的眼神，还是看王之蕴的眼神，都充满了愤怒，在密东陀的时候他根本没跟商队见过面，有这么一帮外人在，他又不是疯了。

　　而且他记得很清楚，王之蕴当初根本没怎么离开过驿馆，怎么会看到他跟商队私下会面？

　　阿布都没有理会温孤贺，而是抬手拍了两下，大殿外便有人带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当看到那个女人的容貌，温孤贺先是一愣，随后像是突然明白过来，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女人。

　　“怎么是你？”

　　面对温孤贺的问话，女人只淡淡回了他一眼，忽然上前一步跪在地上，泫然欲泣道：“民女牧月有冤，请陛下做主。”

　　她本就长的漂亮，美人落泪自然更加让人同情。

　　王之蕴只淡淡扫了一眼，便重新静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凉国的朝堂之争，是他们自己的内务，他可以插上一句，却绝对不可能纠缠进去。

　　皇帝直到这个时候才抬起眼皮看了眼地上跪着的两人，“温孤将军可认得此女？”

　　温孤贺额上青筋凸显，脸上的神情已经不能用狰狞来形容，他活了这么多年唯一珍视的一个女子，竟然是旁人派去的细作，好啊，真是好啊！

　　“启禀陛下，不过是一个下贱舞姬，确实在末将府中待过。”

　　想要否认是不可能的，阿布都既然能把牧月找来，想必也做好了他若是不承认的准备，那样只能更加惹人猜疑，索性他直说好了。

　　“舞姬？”

　　皇帝有些迟疑的看向跪在另一侧的牧月，这女子看着怎么都不像是一个舞姬，寻常舞姬即便没有妖艳外表，也总会有几分浸染在风尘里的气息。

　　眼前这个名叫牧月的女子却丝毫不像是从风尘里来的，她眉眼之间都是清新，像是生长在杳无人迹的无名之花，雅然而清幽。

　　这样的女子竟然是舞姬出身，着实让人难以想象。

　　“民女虽然早年是舞姬出身，可早就赎了身，如今是寻常百姓，可温孤将军却强将民女掳了去，民女在将军府里被囚禁了整整三年，这三年民女痛不欲生，却还要对着他强颜欢笑。”

　　牧月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但她还是强压着自己的悲伤，继续往下说道：“这三年民女无数次见到各国商队的领队与温孤贺私下会面，有几次听到他们谈及生铁和盐的买卖，还谈及这些银钱流入凉都。”

　　温孤贺此时已经有些紧张了，他的手在身侧握成了拳，当年将牧月带回府邸并没有防备她，因为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女子。

　　就是这样一个让他毫无防备的女子，如今却跪在这里口口声声指责他掳劫和私自贩卖，这两样不管哪样罪名都是让他万劫不复的结局。

　　温孤贺的愤怒渐渐成了悲哀，他掏心掏肺对待的女子，怎么能如此对他？

　　“你所言可属实？”

　　这次已经不是一个大臣想出声问清楚，旁的也许可以看在温孤这个姓氏上容忍，可掳劫百姓，贩卖生铁和盐，这样坏了国之根本，岂是可以轻易放过？

　　温孤太后的脸色一直还算平静，事到如今则终于有些不稳。

　　问出此话的人是五大族之一的宗正家主，他是凉国的刑部尚书，身后还有其余三个官职在身，虽然家族势力不如温孤家和楚家，但却凭着自己的能力身居高位。

　　“民女所言属实，不仅民女亲眼所见，这三年时间里还搜集了证据，如今民女都一并带来了。”牧月说着从袖子中取出几张纸，远远看去上头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字。

　　王之蕴扫了一眼，知道那应该是账本一类的东西。

　　“此乃温孤贺与各大商队之间的交易，因为民女身份的原因，只拿到了这些，可也足以证明一切。”

　　牧月双手将那几页纸高举过头顶，一副求皇帝做主查明真相的决绝。

　　皇帝让身边内监将账册拿了上来，果然只有没几页，但每一页上都清楚记载了温孤贺与大周和北越的交易，且下头清楚明白的有温孤贺的私印。

　　“太后也过目一二。”

　　皇帝将东西放到内监手里，着内监递到温孤太后跟前。

　　王之蕴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事到如今还不算尘埃落定，若是有变数，八成也就在此时，只是看这位温孤太后会如何做。

　　若是她能将此事揽在自己身上说明是她私下交换，温孤贺即便被责罚，也不会被夺了兵权，可这样一来温孤太后势必会被朝臣诟病。

　　且贩卖生铁和盐一事由皇族而起，将来在官员和民间会如何，谁也说不准。

　　倘若此风一开，今后想要管束便难了。

　　可如果温孤太后袖手旁观，那这兵权，她可就要失去了。

　　如此进退两难，王之蕴很想知道温孤太后会如何选，是毁了凉国根基，还是丢一时之兵权。

　　前者一旦开了口子，就如同洪水决堤，想要再堵住就得费十二分力气，且还不一定管用，只是显现时间颇长。

　　而后者的效果会立竿见影，王之蕴都可以想象，皇帝拿到了兵权的第一件事便是收服，一旦计划完成，那便是与温孤太后正面交锋的时候。

　　他仔细想了想，如果有把握些，大约需要三个月左右的时间，这段时间足够他带着陆凝返回大周，这样就能彻底远离凉国的内部争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