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凝倒也不嫌弃牢房里脏乱，直接坐在了铺满干草的木床上，“是我先说，还是你自己说？”

　　她面容温和，这时候的眼神里看不到任何刚才的威胁和杀意，平稳的像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可这样的小姑娘谁敢轻信？

　　胡氏见已经稳住陆凝，心里那点慌张反倒没那么急切，“你说吧，我听着你说。”

　　她一副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愿意听着你说。

　　陆凝嘴角一撇，“当年老夫人如何遇见我外祖父，又是如何让我外祖父娶你进门，老夫人你可还都记得？”

　　胡氏整个人愣在了当场，如果刚才还能抱有侥幸心理，现在则完全相信陆凝确实查到了当年的那些事。

　　“你想说什么。”胡氏只觉脑中有一瞬间空白，那件事如果被爆出来，那她和女儿会如何？

　　“不想说什么，当年你在嫁进林家前就已经有了身孕，我不管你当初是如何骗我外祖父的，既然你进了林家的门，那就做好你该做的事。”

　　胡氏整颗心都提在嗓子眼儿，一双眼睛看着陆凝，愣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林霏睁大了眼睛看向胡氏，如果那时候她怀着身孕进的林家，那那个孩子不就是她吗？

　　她竟然不是林家的骨血？

　　陆凝微微抬头看着林霏，她此刻就像是木雕一样，愣愣的看着胡氏，根本没注意到陆凝的目光。

　　“母亲，这是真的？”

　　林霏声音颤抖的问胡氏，她不能接受，这么多年她仗着林家长女的身份得了不少好处，家里弟弟妹妹都让着她这个不足月出生的大姐，可到头来她竟然根本不是林家血脉。

　　胡氏一把抱住林霏，感觉到她浑身都在抖动，不由心疼道：“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母亲都是为了你好，你听话，这些事母亲来处理。”

　　“你怎么处理？你还打算瞒着我吗？难怪你总是偏爱于我，原来是因为这个。”林霏的目光中都是痛苦，她那时候觉得自己拿点林家的产业不是问题，那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是林家的人。

　　林霏推开胡氏，双手捂住脸在原地转了一圈，再抬头的时候眼圈红的跟兔子一样，那眼泪就在眼圈里头打转，就是不往下掉。

　　“不是，我不是...”

　　胡氏想解释什么，可林霏那双眼前里的不信任彻底堵住了她到嘴边的话，女儿不愿意相信她了，她说的再多也无用。

　　陆凝见差不多了，开口道：“三姨母不必如此，血脉这东西有时候管用，有时候也不管用，何必计较这些。”

　　她展了展衣袖，看着林霏的目光波澜不惊，似乎这件事对她来说没必要大惊小怪，“你为什么能这么平静的接受我不是林家人？”

　　林霏的疑问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看着陆凝，眼圈里的眼泪还蓄在里头，看上去竟然多了几分柔弱。

　　“我为什么不能平静接受？是，你在血脉上并非我林家人，可你自出生便被外祖父养在膝下，不是林家人，胜似林家人。”

　　陆凝从前不是这么豁达的人，但她死过一次，这些东西早就看淡了，是不是有血脉关系重要吗？有时候重要，有时候根本什么都不算。

　　林霏因为她这句不是林家人，胜似林家人，一下子把憋着的眼泪流了下来，“我错了，以前是我太任性，我知道我自己什么毛病，我只是有恃无恐。”

　　可如今她的倚仗要离开了，而本以为是家的家也不那么笃定了，林霏一下子很茫然，她其实不太敢确定自己能改掉以往的毛病，但她不得不团起来做人。

　　胡氏心疼的抓着林霏的手，试图说话安慰她。

　　陆凝先一步说道：“林老夫人从小将你宠坏了，让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挫折，你会这么快认错我明白是为什么，但我不会管这些，只是我希望你能稍微聪明点，陈颖一案这么简单的套你都能踩进去，难保以后不会再发生。”

　　父母之于孩子的宠溺本无可厚非，但有时候也会是致命的毒药。

　　就比如前世的她，母亲和父亲把她保护的太好，让她连人心险恶又诡诈都不知道，最后落得横死收场。

　　虽然这不是父母的错，可那样平顺的人生确实也是造成她后来天真愚蠢的因素之一。

　　陆凝轻叹一声，“这件事我不会公之于众，但三姨母也要想清楚，以后林家不会无条件顾着你，你若真还要按照以前的性子活下去，你有把握走多远？”

　　胡氏不说话了，她只想着给自己女儿最好的一切，却从没想过万一自己哪天不在女儿身边，她会怎么样。

　　林霏紧紧抿着唇，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一则这真相让她痛苦，二则为将来的日子感到茫然。

　　“我知道该该怎么做，我不会犯傻。”

　　林霏沉默了良久，郑重朝陆凝说道：“我不会再给林家添麻烦，那我以后还是林家的人吗？”

　　她最害怕的是高老爷知道她并非林家人，林家从此以后不会再搭理她，要知道这些年高老爷之所以受着她的脾气，全因为林家给他生意。

　　商人重利这一点，高老爷发挥的淋漓尽致。

　　一旦她带来的好处没了，那她和她的儿子会是什么下场，林霏想都不用想。

　　反正高老爷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和孩子。

　　“不犯傻，自然是。”

　　陆凝知道林霏担心什么，这也是她当着林霏面说出胡氏最大秘密的原因，她需要这个女人安分点，起码不要给林家再惹祸。

　　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林霏明显放松了许多，她往后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儿子好好养大，只有儿子出人头地，她才有翻身的可能，否则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林霏看着陆凝良久，心中后悔当初跟着母亲去上京，她就该劝着不要跟陆凝为敌才对。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回不去当初。

　　“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当年知道的一共就没几个人，如今这么多年过去，有些早就死了，知情的那几个根本不可能出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