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南下，许是对方追查女童的线索中断，他们没再遇上黑衣人，提心吊胆的日子似乎可以告一段落。

　　但沈昱每每回忆那日在破庙内的危险经历，若不是佛像后刚好有密道口，他们三人的小命可能就此交代。

　　考虑到自己不可能一直跟在赵轻辞身边，他决定在路途中教她一点简单的防身之术，以备不时之需。

　　“我从右路攻击，”少年迅疾伸出手刀，作势要从少女脖颈处劈下，另一只手引导着她低头闪过，“再来一遍。”

　　不过一炷香功夫，他教授的三招基本反击身法赵轻辞便已熟练掌握，沈昱很是满意。

　　二人坐在地上休息，忽而见女童躲在一旁树后看得正入神。

　　她方才不是正在附近草地上玩耍么？竟偷跑过来看他俩过招。

　　沈昱站起身走过去，蹲下身子想逗逗她：“方才我教姐姐的那些招式，你可都看进去了？”

　　没料想，女童竟神情严肃地点点头，还摆出了标准的起手招式。

　　沈昱讶然，不过细想，如此年幼的孩子应当只是觉得好玩，模仿能力强，未必有真材实料。

　　“那我可要考验考验你。”

　　赵轻辞在不远处，见一大一小两个顽童竟有模有样地摆开了阵势，还以为是沈昱仗着年纪大又要欺负女童。

　　她正要站起身来，沈昱手刀已经挥下去，不过力度拿捏得刚好，绝不会伤孩子半分。

　　谁知女童反应速度惊人，竟瞬间从他眼前消失，手刀只挥了道残影。她还试图用绊腿的方式放倒沈昱，只是年纪太小未能实现，沈昱扫堂腿接踵而至，她灵巧地跳跃避开。

　　“沈昱……”

　　赵轻辞才刚出口，沈昱神情却倏地严肃起来，竖起手掌示意她噤声：“让我跟这女娃儿过过招。”

　　随后，他一连用了五六招攻势，包括方才只教赵轻辞一遍还未掌握的，女童竟都能准确避过。

　　直至沈昱一记擒拿手从天而降，女童才被抓住，一双不服输的小眼神还忿忿地瞪着他。

　　赵轻辞连忙上前来将女童牵走，责怪沈昱若是不小心伤着她该如何是好。

　　沈昱却是一副发现宝藏的表情，对女童另眼相看。

　　“放心，我出手自有分寸。方才最后这招我没教过你，这娃儿也没偷学到，故而被我擒住。没料想她在武功方面竟天赋异禀，只看过一遍的招式便能统统记住。”

　　赵轻辞听了也十分讶异，一方面对她的安全放心不少，一方面更怀疑起女童的身世来。

　　她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何有如此众多不凡之处，又为何会被那群黑衣人追杀呢？

　　然而女童仍旧三缄其口，不肯回应。

　　再行一段，三人到达一条江边，江水波涛翻涌，一眼望不到岸，要过江须得乘坐渡船。

　　三人沿着江岸找了一阵，直至天色近晚才找到一艘看似无主的破船，船身连木板都缺失几块，模样极为简陋危险。

　　“要不，咱们等明日再找船也不迟。”

　　赵轻辞察觉到女童瑟缩，似是水性不好，提议道。

　　可她才刚说完，倏地感到额头一湿，原是下雨了，还越下越大。

　　沈昱摇摇头，皱眉盯紧那艘船：“方才来的路上并无任何避雨的所在，咱们只能涉险上船试试。”

　　他们只得摸黑靠近破船，即便不能渡江，至少可以避过这场雨。

　　沈昱担心赵轻辞跟女童惧怕，走在最前头，将她俩的手握得死死的：“没事，有我在。”

　　谁知他一只脚刚踏上甲板，破旧的木材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方才还黑灯瞎火的船舱里头忽然走出一个身强体硕的壮汉来。

　　“哪儿来的三个小鬼？”

　　他粗鲁地推一把沈昱，手里还拿过一旁的船篙，明显是船夫。

　　赵轻辞没料到船舱里竟然有人，连忙上前扶住沈昱：“我们……我们三人要到对岸去寻亲，能否让我们上船？”

　　壮汉上下打量着三人，连衣服都破破烂烂，怎么也不像是有钱的样子，遂轻蔑地吐口唾沫：“没钱想偷船还狡辩，这江里像你们这个年纪的小鬼多得是！滚远点儿！”

　　赵轻辞见他如此飞扬跋扈，自是气不过，可他们的盘缠都装在行李里头已经遗失，确实没钱坐船。

　　此时外头已是大雨瓢泼，三人浑身湿透，狼狈极了。

　　沈昱见赵轻辞为难的模样，略一思忖，从自己腰间取出一条玉带不屑地扔到那人面前：“这个付你的破船船费，不知够不够？”

　　船夫定睛一看，只见其上用金线勾勒出一条龙形图案，巨龙口内与爪中皆镶有夜明珠般透着光亮的圆润玉石。

　　他这山野村夫一辈子漂在江上，哪儿见过做工如此精美的宝器？光是金丝闪出的光就令他眼中的贪欲满溢出来。

　　这三个小鬼真是走运，不知是从哪儿偷来的东西。

　　船夫生怕沈昱反悔，连忙俯下身子捡起玉带，面上却不改嚣张的神情：“先说好，到了对岸若雨还未停，你们也不准赖在船上。”

　　赵轻辞狠狠剜他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使劲扯一下沈昱的衣裳，轻声道：“咱们将那条玉带拿回来，这船不坐也罢！”

　　赵轻辞一半是生气，另多半是瞧出来沈昱拿出来的那条玉带并不寻常。

　　船夫没见识不代表她没见过世面，其上龙的图案仅有皇上及直系族裔才能使用。

　　更别说腾飞的巨龙镶金戴玉，做工更栩栩如生似要从布面上飞出来，如此精致的物件应当也出自御用工匠。

　　若沈昱真如他之前所说只是宥王府内当差的，为何会随身携带着会引来杀身之祸的物件？

　　仅有一个解释，此物对他意义非比寻常。

　　赵轻辞并不去深究沈昱的身份，她只是隐隐担忧会出事。

　　此时，一只有力又温暖的手却轻轻覆在少女柔荑之上。

　　“放心，有我在，”少年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一遍，“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身外之物罢了。”

　　雨水拍打在沈昱薄唇上，他凝神望着少女，仿佛在望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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