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当真嘛!当初朕一直想着招揽谢泌入朝为百姓谋福,奈何谢泌那性格,的确不大适合在朝为官,如今你能入朝,也是大魏百姓的福气。”
愁眉一展,魏顺帝甚是欣慰地望着舒乐,好似自己多年的心愿终于达成,眼中都露出愉悦的神色。
“师父性情圣洁如兰,染不得红尘之事,草民天资愚钝,虽得到师父尽心教导,所学不过皮毛,实在惭愧。”
舒乐躬身谦和,那自谦的模样到是和谢清韵人前演戏的模样如出一辙,这绝对是云梦泽批发式教育。
都是一个模子里雕刻出来的,绝对是亲师兄妹。
“殿下?”故作端庄,雅正的谢清韵,偷瞄一眼手里握着书的元偲瑾,海晏楼里的账单都知道了,会不知道她在哪里做了什么,装什么呢?
“我在宫中处理朝政,怎会知道你在外面如何胡作非为!”扫了一眼谢清韵,元偲瑾冷冰冰的声音,没有和安歌那样冒白烟,也够冻人了。
“就是按照原计划做事,唯一的意外就是遇到了宁王殿下,说来这事也奇怪,殿下宁王和姬楠宇的关系很好吗?”
元怀瑾无论对谁都是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无论走到哪里都露出温暖和煦的笑容,勾引一堆小姑娘,心里冒着泡泡,眼里含着期待,嘴里含着惊叫与姬楠宇招摇过市,勾引美人的行为很像。
但是元怀瑾这厮却总是拿出一副,我温柔无害,甚是博爱,向来喜欢阳光园照,不会自私的独恋一枝花的样子,又与姬楠宇有所不同,说他们臭味相投,物以类聚又不大像。
姬楠宇似乎不怎么喜欢元怀瑾,今日的事就有些让她犯晕了。
“我和你说过什么?”
听谢清韵说完,认为谢清韵很是无脑的元偲瑾,放下手中的书,看样子是准备在教育她一番,不要玷污我家小弟,我要让他一直光芒万丈下去。
“我记得,殿下和王爷是棠棣情深,说话都是一样的,王爷说让我离你远一些,殿下很早之前就让我离王爷远一些。”
自己打探消息的小心思被元偲瑾发现了,谢清韵也懒的装了,伸手撑着脑子,抬手打了一个哈欠,看着桌子上的还剩下四五本奏折,有气无力地叹息一声。
元偲瑾望着谢清韵的目光未曾移开而是越来越深沉,深沉的谢清韵有些背脊发凉,抬起头。
“是宁王自己钻出来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几次都是这样的,殿下你这是什么眼神。”
谢清韵可以对天发誓,她会为了自己的目的利用人,但是利用人也是会给工钱的,绝对不会损人利己的事。
至于元怀瑾没事就往她身边跑的事情,她也很无辜的好不好,他们元家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霸道,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从宫里出来后,谢清韵都想过放弃元思瑾这条路,或是走迂回路线,顺着永宁这条路牵着元思瑾利益共赢。
知道元思瑾会主动找上门来,垂着目光盯着手中的奏折,谢清韵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叔叔说的对。
‘立壁千仞无欲则刚’,一旦自己有所求了,有所图谋,某些人总是绕不过去的。
“不要听他的!”彼此沉默了半天,元偲瑾终于吐出一声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来。
“什么?”
把手中的奏折丢到桌子上,谢清韵抬头看了一眼元偲瑾,刚刚都打算好被元偲瑾威胁加恐吓了,他竟然丢了这么一句话莫名其妙的话出来。
“怀瑾和姬楠宇说什么,你,都不准听!”
看着谢清韵的眼睛都快闭上了,元偲瑾有点动怒,得不到她回来的时候,有些急躁地想要抬手去摇晃一下谢清韵,手伸出去后却落到谢清韵跟前未曾看完的两本奏折上。
眼睛都要闭上了的谢清韵,一见元偲瑾去拿奏折,琥珀色的眼睛猛然睁开,眼光炯炯地看向元偲瑾。
“殿下,我知道您胸宽似海,仁厚宽和,剩下的这两本就摆脱你了。”
说着谢清韵毫不避讳地伸手拉过元偲瑾左手,把自己手中的朱砂笔塞到元偲瑾的手里。
见元偲瑾僵硬着一双手,不肯握笔,谢清韵蹙眉毫无芥蒂地忙把他张开的手指给合上,让他握紧手中的毛笔,确定笔在他手里不会掉了。
担心他大爷撒手撂挑子的谢清韵,数日来第一次对元思瑾耍赖皮。
“这两本多谢殿下了!”
确定笔被元思瑾握稳了,谢清韵安心扯回自己的手,很是愉快地起身,看了一眼自己小手指上染的暗红朱砂,拿过元偲瑾擦手用的白色帕子。
瞧着手里纤尘不染的手帕,在看一眼元偲瑾那双干干净净的手。
谢清韵撇了撇唇,当真不知道他在擦什么,把手指上的红色朱砂擦掉,谢清韵抬手掩了一个哈欠。
“这几日起的太早了,到了晚上就困的厉害,先去睡了,殿下您忙完请自便!”
说着谢清韵就往屋里走,原本看着自己手中笔的元偲瑾,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默不作声地转身看向穿着一身宽大睡袍的谢清韵,毫不避讳地拉开了床围,肆无忌惮地甩掉自己脚上的鞋子。
拉着被子就倒到床上,那模样完全意识到紫檀雕花圆门外还有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整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批改奏折。
“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女人?”
看着已经躺倒床上的谢清韵,有些仓促别过头的元偲瑾,浅淡的桃花目里似乎有一撮撮小火苗在翻滚。
对谢清韵这种肆无忌惮,毫无避讳的,没有自知之明的行为,很是恼怒,有些咬牙启齿地问道。
已经躺倒床上的谢清韵,琢磨着元偲瑾这火气的来源应该不是元怀瑾,之前的事自己也已经解释清楚了,那就是因为自己赊欠记账,又不帮他批奏折了呗。
在谢清韵这里男女之别不是什么大事,赊账丢脸不履行承诺才是罪不可恕的。
“殿下您不要在抱怨了,大不了我在帮你多批两天的奏折!”
把自己捂在被子里的谢清韵,暗暗地撇唇,声音传到外面闷声闷气的,话里已经有不耐烦的意思。
“谢—清—韵!”
握着奏折的元偲瑾脸都被憋红了,隐忍恼火地喊了一声谢清韵的名字,像是要以此来泄愤,又像是忍无可忍却又无可奈何的自暴自弃。
总之这三个字从元思瑾的嘴里吐出来的时候,就是挺吓人的。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谢清韵,‘呼’的一声撩开了被子闭着眼睛坐起来。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都答应帮你批改奏折了,今天是真的很困了!”
安歌从海晏楼回来就跑到后院去练剑,就他那柄鬼见愁的万仞,随便一挥就能让后花园飞沙走石的。
将军府里的人本就知道安歌不好惹,看到他那样都像是见到鬼一般地四处流窜,园叔站在月牙拱门外,一边拍着大腿,一边痛心疾首地喊
‘银子,那可都是银子,你们赶紧上去劝一下,拦一拦啊!’
瞧着痛心疾首的园叔,大家都觉得他是急糊涂了,不然也不会说出这样的笑话来。
安歌躲进的后院是谢家老爷子特意开辟出来的练武场,里面放着平时练武用的梅花桩子,练舞靶子,还有一些上好的兵器之类的。
那些东西都在风雨里屹立二三十年了,如今都被折断在的安歌的万仞之下,里面的东西被折腾光了后,堆放在花园墙边的假山都没能幸免于难的。
摞在一起的石头都被安歌给劈飞了,将军府里这些人,估计也只有谢老爹和谢清韵能撑上一阵子。
其余的人要是自不量力地赶上去拦着,不被安歌的长剑,砍成肉馅,就是他祖上积德了。
瞅着满身戾气,到处砍东西的安歌,谢清韵无奈地摇头,果然是事无完全,安歌这习惯到了外面也是要不得。
他要是在云梦泽发泄,叔叔也好,舒乐和自己也罢,都会由着他去砍,去劈,他们云梦山向来无趣,安歌要发泄就当看表演了。
反正被他砍的那里石头不要钱,木头砍完了还能当木柴用,可这里是将军府,是寸土寸金的长安城,他随后一挥砸的就是一堆银子,整日省吃俭用,精打习惯过日子的园叔不心疼才怪呢!
在园叔喊的嗓子都要喊哑的时候,已经收到消息急匆匆往回走的谢清韵终于到家了,在众人七嘴八舌,惊恐万分,委屈拉的抱怨,告状声中谢清韵力持平静低进了院子。
到了门口瞧着地上烂七八糟的东西,在看一眼安歌手里拉风的万仞,还有要晕厥的园叔,心一横,牙一咬从腰间抽出很久未曾拿出来过的残雪,低头看了一眼,
‘你主子我都要硬着头皮上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手中的残雪,还是在为自己打气,说完这句话不给自己多想的时间。
迎着万仞就缠了上去,手里拎着万仞到处砍石头,砍木头的安歌,眼见着残雪像悬崖峭壁上滚落的瀑布一样,从自己的眼前划过。
顶端黑玉软铁环与万仞的刀刃相撞,擦出一层耀目的火花,打歪了他的长剑,对着假山去的万仞走了弯路,只在假山表面擦出一片火花,下面的石头微丝未动。
两个兵器相撞的刺耳的声音,却震的院外人,耳朵生疼,胸口发闷,眼睛发花。
“回长安半年多了,也是好久没有真真正正地打一架了。”
保住假山上的大理石桌,谢清韵手臂一转,残雪好似舞袖一般重新缠绕回她的手臂上。
安歌顺着残雪绕回去的方向看向谢清韵。
“你们都去别处忙吧!忙完了……”
看了一眼像是被抢劫了一般的地面,谢清韵的声音顿住,扫了一眼安歌,才接着道
“忙完了,在辛苦你们来这边收拾一下!”
谢园抬手摸了一把脑袋上的冷汗,安慰自己
“最近小姐带回的赏赐颇多,想必是够修补这后院了,你命中只有半斗米,休想某日添一升啊!留不住就留不住吧!有这些就够了。唉~~”
絮絮叨叨的自我安慰,最后在悠悠的叹息声中结束,听着谢清韵唇角抽搐,现在回想起来心底都在颤抖,每每想起园叔精打细算的样子,真的比和安歌打一架都要累。
“知道自己是女人,难道不知道避讳吗?”
身后的谢清韵虽是衣衫完好,但一想她拖鞋上床的样子,元思瑾的耳朵莫名其妙地就有些泛红。
迅速地转过头,强迫自己不要多想,目光死死地落到眼前的奏折上,口气有些紧绷地点出了主题,免得谢清韵和自己瞎扯。
“避讳?”又困又累,脑子已经不怎么好用的谢清韵有些摸不到头脑,疑惑地嘟囔了一句。
“嗯!”合上自己手中的奏折,元偲瑾拿了最后一本奏折捧在手里,哼了一声,背脊挺的笔直,一派君子模样。
看的谢清韵好笑又无语,秀气的峨眉忍不住蹙了起来。
“避讳啊!殿下你本就是夜深人静半夜的时候才来的呀!这事又没有人知道,再说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至于殿下。”
抱着怀里的被子,谢清韵看了一眼后背挺着笔直,一副生人勿扰,满身罩着黑雾的元偲瑾。
“人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更何况是我这样不起眼的薅子了。
殿下这么孝顺的一个人,连皇上的话都违抗,太后出面都没办法改变您的主意,非要坚持和我退婚。
殿下这么嫌弃我,我有什么好怕,好避讳的,何况我晕倒的时候您不也照看过我!”
在云梦泽的时候,师兄,表哥他们三个还经常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冬天的时候还会一起抢被子盖呢!
这些谢清韵不敢说给元偲瑾听,担心他这种从小被子曰的人教出来的板正弟子,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在拉着她长篇大论一番,今晚的觉就不用睡了。
坐在床上的谢清韵自顾自地说着,跪坐在软榻前的元偲瑾,手里捏着朱砂笔。
咬着牙把最后一本奏折批改完,习惯性地拿起旁边的帕子,擦了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