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珩也看的出来,婆婆并没有要答应卿珏的意思,她此时的神情极为复杂,像是有什么隐忧,却不便在众人面前说出来,只是蹙眉瞧着卿珏,没有说话。
卿珩并未在婆婆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
她上前,想要将跪在地上的卿珏扶起来:哥,你先起来,婆婆不让你去,自有她的道理。
她的手触到卿珏的胳膊时,卿珏却转过来对着她一笑,说道:妹妹,这件事情,你不懂。
卿珩一惊,卿珏方才说话的语气,像极了当日在幽冥血海的模样。
只有遇到馥黎的事情,卿珏才会流露出方才的那种痛苦愧疚的神情,他一贯如此,遇到馥黎的事情,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会没了分寸。
望着卿珏坚定的眸子,卿珩不自觉的将手慢慢放开,转身退了回去。
卿珩小心翼翼的瞥了眼身边的玉裳,又望了望仍旧面无表情的婆婆,再扫了一遍厅中站着的人,殿中的众人,不知是何原因,一应聚到了此处,众人显然各怀心思,但却各自沉默着。
过了许久,婆婆盯着跪在地上倔强的身影,最终还是松了口,她叹口气,说道:也罢,今日看来我拦不住你,有些事情,早日做个了结也好,你要去便去吧。婆婆目光瞥向玉裳,继续说道:你已经是有妻儿的人了,有些事情,心中也应该有数。此次去南海,凡事要听从辛夷的安排,你先起来,回去准备一下,其他人也都出去吧,辛夷与卿珩留下。
卿珏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可他的神情看着有些疲惫。
他站起身来,与玉裳相视一笑,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卿珩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思绪繁杂,她此刻却有些担心玉裳,若玉裳知道,卿珏此次去南海,是为了另一个女子时,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卿珏已经成亲这么久,玉裳还为他生下了孩子,他到现在还是忘不了馥黎吗?那玉裳母子该怎么办?
但这毕竟是卿珏自己的事情,此次南海氐人族出了这样的事情,卿珏到底要怎样做,她不得而知,她只有站在一旁,瞧着这诸多的纷扰,安安静静的当一个看客。
婆婆不能阻止卿珏去南海,自然也没有阻止想要跟着一起去的卿珩。
她一直当他们是孩子,但如今看来,他们确实都长大了。
卿珏走后,婆婆对着殿中站着的几个绿衣小仙们说道:你们回去以后,告诉天帝,他信中所说的事情,我金乌一族就算是应下了。
卿珩闻言瞧了一眼殿侧站着的几个小仙,他们竟是天帝派来的。
可这个时候,天帝不是应该忙着处理氐人族的事情吗?派人来頵羝山做什么?婆婆说的天帝托她办的事情,又是什么事情?
小仙们闻言,恭恭敬敬的退出了凌晖殿。
婆婆看着余下的两人,说道:天帝的面子,我已然给了。
卿珩瞧着婆婆很是无奈,也没有多说话。
叮嘱了辛夷几句话之后,婆婆兀自叹了口气,拖着疲累的身子,回了自己的寝殿。
卿珩与辛夷见圣尊离去,纷纷转身离开了大殿。
卿珩虽不是很清楚,但也对刚才的事情知道了个大概。这两千年来,頵羝山的确还欠着氐人族一笔未还清的债,若是此次頵羝山能将戕害氐人族的凶手给揪出来,也算是对他们有个交代了。
半晌后,三人各自拿了法器,离开頵羝山,一路朝着南海去了。
外面微风徐徐,艳阳高照,南海的海面上颇为平静,连个大一点的浪都没有,周遭的一切,看似与往常一样安宁。
午后,废弃了的南海水宫前,多出三道人影来。
时隔两千多年,卿珩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还会回到南海,站在氐人族的水宫前。
她审视着印象中祥和热闹的地方,水宫外的风景,一如往日的绚丽,各色珊瑚与水草,长得很是繁盛。
水宫的门是敞开着的,水宫外面除了被砍断的红珊瑚,看起来有些光秃秃的,周围的一切,与两千年前他们初来此处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卿珩转身时,看到原本应该在他们身后的卿珏,站在水宫前,呆呆的立在一根柱子边,神色有些古怪,他在那里站了很久,卿珩唤了几声,他才跟了过来。
卿珩知道,此时的卿珏也跟自己一样,瞥见南海水宫如今的模样,定会触景生情,引发许多的感慨。
但此番,他们来南海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缅怀过去。
但卿珩对他们要完成的事情,却没有一丝的把握,自己之前是来过这里,可那毕竟是两千年前的事情了,卿珩自然不清楚,这么多年来,南海水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们三人中,最熟悉水宫的,要数卿珏了,但卿珩瞧他此时望着水宫,一副触景伤情的模样,想来他如今也沉浸在难过伤心中,怕是无心找什么线索。
为了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他们走的很慢。
卿珩依着脑中残存的印象,来到了上次氐人族长招待他们的大殿外。
大殿的门是虚掩着的,殿外两侧的石柱上的烛台依旧亮着,想是灯油还未燃尽。
殿门上方的牌匾上,书水宫两个烫金大字。
周围很是静谧,但这样不寻常的安静,却更使卿珩隐隐的感觉到不安。
卿珩上前几步,伸手将水宫的大门推开,关于殿中的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重获自由,四处逃窜,顺着打开的门,从殿中逃钻了出来。
卿珩闻到冲鼻扑来的血腥味时,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她连忙后退几步,掩住了口鼻,却只觉得这些味道久久不曾散尽,只好在门外等了好一会。
半晌之后,三人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殿里横着氐人族众人的尸体,地上到处都是血,鲜血将他们身上各色的衣衫都染上了颜色。
卿珩仔细看了几眼地上躺着的人,许多人的样子都很熟悉,这些人中,大半都是两千年前,在水宫时见过的。
殿中不再流淌的干涸的血,在地面上延伸开来,变幻出许多不同的形状,像极了一朵朵鲜花,无茎无叶,却开的十分妖娆。
任谁都无法将两千年前一片安乐祥和的水宫,与眼前看到的这些扯上任何的关系。
大殿中央的坐榻上坐了个人,身上的锦衣华服彰显了他的身份,正是千年前借了他们混沌珠的氐人族长。
他瞪大着眼睛瞧着前方,眼神有些空洞,嘴微张,是一副震惊的模样。
他右手握着一柄钺,却是断的,只有钺身,另一截本该有的长柄不知道去了哪里。
一柄利剑从背后贯穿了他的身体,剑尖从胸口的伤处窜出来好一大截,襟前的衣衫也是破的,破了的衣衫上,却看不到任何的残丝断线。
伤口处的衣衫深深的凹陷,周围的血已经凝固,他的嘴角也有些血迹,身上别处并无明显的伤痕,致命伤应该是胸前的利剑所致。
他左手握的很紧,好像手中捏着什么东西。
卿珏上前去,扳开他的左手,他掌中赫然躺着一块衣角。
卿珏拿起衣角,放在手中仔细看了看,却有些失望,这只是块普通的衣角,上面也没有留下任何人的气息。
卿珩盯着氐人族长看了很久,又看了几眼他身上的伤口,总觉得哪个地方怪怪的,却说不上来。
他们在水宫中找了许久,却发现行凶者在杀了水宫中那么多人之后,竟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随后,卿珩与辛夷又跟着卿珏到了水宫深处的一处礁台前,礁台还是完整的,上面摆着一块四方四正的石头,足足有半人高,卿珩往后退了一步,才看清眼前的礁台,竟是个石榻的模样。
地上横着几块不大的碎石,就在离石榻不远的地方。
卿珏自看到礁石以来,便低垂着眼睛,双拳紧握,像是在极力忍着某种情绪。
卿珩看着卿珏面无血色的脸,想到了这两千年来卿珏时常来这南海的目的,恍然大悟:原来这座礁石台,就是两千年间存放着馥黎尸体的地方。
可她并没有在附近看到馥黎的尸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屠尽南海氐人族的凶手,真正的目的是馥黎?
可馥黎已经逝去了两千多年,一具尸体,能有什么用呢?
直到三人离开时,卿珏的眼神从未离开过石榻。
辛夷叹口气,拍了拍卿珏的肩膀。
此次南海之行,直至几人离开时,都没有任何的收获。
放眼整个水宫,唯一有些可疑的,就只剩下氐人族长手中的衣角,然而衣角上并未残留凶手的气息,它的料子也很是普通,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几人什么东西都没有找到,只好拿着从氐人族长手中找到的一块衣角,将它带回天庭,交到了天帝手上。
天帝接过衣角,听到几人费了一日的功夫,就找回来这么一块半大的衣角时,颓然的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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