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儿,我二弟柯二行素来什么为人你也是知道的,少游小孩子心性儿,经不住挑拨,以致于和你刀兵相见,险些酿下大祸,你千万不要见怪啊!”
柯一行遣侍女将小公子送回房去安息,另请了府里郎中为他诊脉调养不提。随后便来到客房探望南宫楚湘并七甲一行人。
“师哥言重了。都是因为这几年咱们师兄妹几个长大了,难免要留在各自门派慢慢接管庄中事物,轻易不得见一回面,彼此生分罢了。”南宫楚湘一边为七甲包扎伤口,一边说:
“我们此行本是奉家父之命去赴今年龙楼试剑之约,途经此地没有落脚的地方,可巧我还记得来你碧藻剑莊的路。原想着几年未见,咱们有好一肚子话要说呢,谁知道接连比了这两场。”南宫楚湘不禁笑起来:
“你还说少游,一进门儿就要我们几个性命的凶神恶煞不知是谁呢!”
柯一行脸上一僵,急忙赔礼:
“嗨,要不说是亲兄弟呢,哈哈哈”
“我倒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想着连大公子你都这样,少游小孩子一个,我怎会与他置气?”
七甲在旁沉思良久,忽然向柯一行问道:
“只是少游的年龄不过十岁出头,竟然一身这么好的功夫,着实不容易!”
柯一行缓缓踱着步子,“这个没什么稀奇,湘儿你也知道,少游他自幼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是家父亲自潜入湖底采来九幽玄晶给他敷用,你还为他求了一副保命金项圈,这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只是从那时起,他的心智便不及常人。家父怕他日后被人欺负,所以除了一同传授我们三兄弟功夫外,常常另外带他入关,单独传授他心法和武艺。”
“可是,”七甲心中仍有疑惑,“他小小年纪,虽然蒙掌门言传身教,可上乘武学也不是一时间能领悟的透的。”
“这其中原因,我便不知了。”柯一行看了七甲一眼,“只是每次家父与他出关后,都感叹他根骨奇佳。”
七甲一边思索,一边喃喃自语的说道,“大概三公子心智不足在外人看来是缺陷,可是对修炼来说,正应了心无旁骛的要义,是以除了资质甚好,这一关键天性也是得天独厚。”
他声音虽小,也还是被柯一行听到了。柯一行仔细打量了一下七甲,见他虽然一身寻常粗布衣裳和短筒皂靴,却相貌堂堂,英气逼人,言语颇有见地。于是不无深意的对南宫楚湘说道,“南宫伯父不愧为剑门翘楚,调教的一庄好弟子。单单湘儿身边这位普通的随从都如此厉害,只怕世雄更胜我远矣!”
南宫楚湘心里一惊,正在系伤口的手抽搐了一下,只把七甲疼得眉头一皱。她急忙笑着对柯一行说,“他哪里就厉害了,不过一个听使唤的伙计而已。”
柯一行同七甲对望了一眼,这一眼双方均是大有深意。
七甲心中一惊,自知柯一行看出了端倪,可是却不愿意被他说破。因为一旦说破,首先难堪的便是南宫楚湘。
柯一行这一眼看过去,只见七甲大义凛然,毫无回避之意,便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他二弟虽然武功不及自己,刚才偷袭南宫楚湘的一招也眼看着用上了八成功力,可却被眼前这个小厮一招 ,要不是柯二行立即撒手收招,恐怕不止手腕不保,深受内伤也说不准。
而柯一行也猜中了七甲此时的心事,所以转向南宫楚湘,从容不迫的岔开话题:
“饭菜即将齐备,咱们一同过去用晚饭吧。”
七甲顿时松了一口气。
那原本躺在床上小憩的九旗一听要吃饭,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吃饭了么?终于给饭吃了么?哎呦饿死我了,非得动刀动枪的才给饭吃,真是”
南宫楚湘暗中踢了他一脚,“哪来那么多废话!”
柯一行大度的笑了笑,引着一行人来到偏厅。
刚一进门,柯二行同少游已经候在那里,见客人到来,一齐起身相迎。
“南宫大ǎ ě!今天是我柯二行有眼无珠,冒犯了姑娘,请姑娘万勿怪罪!”
柯一行一听他二弟措辞激烈,恐又生枝节,立马瞪了柯二行一眼,柯二行见状低下头去。
“无妨,”南宫楚湘听见这道歉毫无诚意,又见柯二行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碍于柯一行的面子,只好随口漫不经心的应付了一句,“湘儿也给二哥赔礼了!”
柯一行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请众人落座。
少游偷偷跳到南宫楚湘旁边,抱住她的胳膊,偷偷对南宫楚湘耳语道,“姐姐,你说我的项圈上写着什么?”
南宫楚湘也煞有介事的同他咬耳朵说道,“是不是不见子充,乃见狡童啊?”
“你原来真的是湘儿姐姐!”他高兴地用脸蹭了蹭南宫楚湘的胳膊,“湘儿姐姐,你比原来长得高了,眉毛眼睛都大了,又带了一头叮叮当当的小玩意儿,我才没认出来。刚才我那样说你,都是怕二哥给我加功课,你可不许怪少游!”
南宫楚湘瞥了柯二行一眼,挠了挠小少游的鼻子,笑嘻嘻的对他说,“我们少游都长这么大了,还有一身好本领,湘儿姐姐都不是你的对手呢。”
“我偷偷告诉你,”少游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你走了之后,大哥整天念叨你,还生了一场大病,爹爹说他你这个孬种,不成器的东西,哈哈哈”
南宫楚湘看着柯一行偷偷笑了一会儿,弄的那大公子不知少游在同她说自己什么,急忙喝一声,“少游,不得无礼,快坐回去!”
“我要坐湘儿姐姐身边。”说完,巴巴的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九旗,九旗一看这孩子可怜兮兮的望着他,指着他鼻子说道:
“嘿?你!你你这个小色鬼,我是你湘儿姐姐的相好儿!我也要坐在湘儿姐姐身边!”说完,扭头不再看他。
南宫楚湘嗔怪九旗,“跟小孩子胡说什么呢!”
另一侧的七甲看那孩子又巴巴的看着自己,便起身向柯一行说道,“无妨,小的跟三少爷换个座位就是。”
“让兄台见笑了!”柯一行示意婢女将碗筷换过来,安置七甲和少游坐下。
须臾,柯一行示意传菜,一干侍女便手捧托盘徐徐进入厅内。每上一道菜,另有一名管家仆人从旁点着菜名:
“佛手拈杏,合意团圆干果两道。”七甲看过去,乃是杏仁佛手和一盘金黄的饼团,不知什么做法,只觉香气扑鼻。
“龙凤描金攒盒龙盘柱一盘。”随后,一个荷花外形的剔红八角漆盒端了上来,中间隔为八瓣儿,外面描龙画凤。每一格子里面或放着梅子蜜饯,或盛着花生,桂圆之类的甜食果品,另有几个七甲叫不上名的,看上去极其精致动人。
接着又一连端上来“游龙戏凤”,“龙门跃鲤”,“罗汉虾将”,“秋蟹折菊”等等,只把七甲听的看的眼花缭乱,最后端上来“玉藻酿”和西湖龙井,那管家得了柯一行示意,同一应传菜侍女告辞退下。
片刻之间,偌大的圆桌上已摆满了山珍海味。
七甲暗中感叹:碧藻剑莊如此豪放奢华排场同枯木剑莊大不相同,不知是好客还是本就如此。可即便是好客,这一桌下来,粗略算一算也够平常人家一年的嚼用。而席上不过六人,难免过于铺张,实在是罪过!
南宫楚湘环视了一下四周,“怎么不见夫人?”
柯一行回道,“家母近日清修礼佛,已在祠堂的离尘小居住了好几日了。她听见你来了甚是高兴,只是后日才能斋戒圆满,吩咐我好生款待,不许欺负你呢。”
南宫楚湘冲柯一行挤了挤眼睛,“那我就不跟师哥客气了,实不相瞒,湘儿饿了好一阵儿了!”说完,请柯一行先行动筷。
九旗一听,早就忙不迭抄起筷子夹了一个“虾将”,连皮也等不及剥,就往嘴里面塞去,“呼哧呼哧”作响,甚是不雅。南宫楚湘为难的向柯一行笑了笑。
“不打紧,大家都饿坏了,无须过分注意什么礼节,只管痛快吃喝就好。”说完,喝了一大口酒,下手扯下一个鸡腿吃起来。周围的丫鬟见一向端庄儒雅的大少爷突然做出如此乡野村夫之态,面面相觑,又好笑又不解。
七甲会意,不禁对柯一行大为敬佩。
“这黑湖的虎皮虾,”九旗吃的两腮鼓鼓囊囊的,还拿筷子指着手里的大虾冲柯家兄弟说道,“个头儿确实大,却不比我们那儿的滋味鲜美,差了点儿意思。”说完,将剥好的虾仁往嘴里一塞,接着又夹起一片儿“游龙”说道:
“再说这道游龙戏凤,鱿鱼性寒,肉质紧实,滋味鲜美。可是过熟则硬,偏生则腥,须得用绍兴女儿红配以生姜八角腌制,而后经沸水一掠而成,再与鸡肉片佐以双椒翻炒,才是本尊滋味。这个嘛火候稍过”
“哦?想不到这位兄台对中馈之道也这么有研究?”
九旗看了看柯一行,更加得意,“再说这”
“说你奶奶个腿儿!”南宫楚湘将一块粉蒸龙尾一筷子捅进九旗嘴里,呛得他险些喘不过气来。然后冲柯一行尴尬的笑了笑,低头吃饭不语。
“大少爷,朱家遣人来访!”柯一行一听,说了些抱歉的话,急忙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