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记曾经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么一句话释放无限光明的是人心，制造无边黑暗的也是人心，光明和黑暗交织着，厮杀着，这就是我们为之眷恋而又万般无奈的人世间。我很喜欢这句话。”

　　“从人文学的角度来看，人本就是善恶交织的复杂生物，哪一端都无法彻底否定。卑鄙与伟大、恶毒与善良、仇恨与热爱是可以互不排斥地并存在同一颗心里的。”

　　“从神经心理学的角度来看，情绪是动物行为的调节机制之一。正面情绪会形成正反馈，强化动物有利生存的行为，负面情绪会形成负反馈，修正动物不利生存的行为。世界是复杂的、动态的，生物必须不断调整自己的行为才能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下去，不论失去哪一种情绪，我们都会在生物中适者生存的竞争中被淘汰。我们的祖先正是根据情绪这一套机制，不断的调整自己的行为，由猿人逐步进化到现在的人类。”

　　“早期心理学也提出过，人关于自我的概念建立于周围环境的否定，人不断被周围环境挫败，最终才确定了自我的范围，建立了基本的认知。如果失去负面情绪，人连自我都无法形成。”

　　“喜悦、愤怒、悲伤、愉快，它们都是构成人的基本要素，是人类走到今天、并将走向未来的凭依。无论是正面情绪的喜与乐，还是负面情绪的怒与哀，它们都是如此的无可或缺。”

　　“可是，这个世界观设定，就好像在逼迫人类自身去否定负面情绪呢。”

　　“凭什么呢？想要开心的时候去能放声大笑，也想要难过的时候可以号啕大哭；想要笑的时候拼尽全力去笑，也想要哭的时候倾注真情去哭……这是人最基本的自由和权力吧。”

　　“世上只要还有不温和接受死亡的人们，就该敢笑，敢哭，敢惧，敢怒！”

　　“不能这么干的世界，其本身才是最大的诅咒吧。”

　　梦野想要的活下去，梦野的母亲玉依澪希望的自己女儿活下去……活下去的动力正是正面与负面的情绪相互依存着所点燃的。

　　“咒术师与诅咒漫无止境的缠斗下去，听着就让人很疲惫。”

　　“以我咒术界新人的身份来说这话，听起来是大话，也是很没有资格去说这种话。”梦野至今为止也就刚刚与咒灵战斗过，还是低级的三级咒灵，也还没有遇上过同伴真正的死亡，兴许是因为对野蔷薇、伏黑的共情，又兴许只是念及自身和虎杖本会被下达死刑的处境的不满，再兴许是畏惧自己或所认识的人在某一天与诅咒的战斗中死去……她充满了对这种不合理的反感，最后凝成了现在的思考。

　　“但是我还是挺想说出来的：诅咒师、咒灵，还有咒术师都不应该存在。”

　　“真希望能够找到一种方法，击退这备受诅咒的时代，让咒力不复存在。”梦野无意识的说出了心底所想。

　　如果没有咒力，悠仁兴许就是体育番的主角，在绿茵场上纵横驰骋，野蔷薇或许是T台模特也有可能是光芒万丈的大明星，伏黑同学可能在高中安安稳稳的读书，学长学姐们也大都如此，五条老师……梦野可疑的沉默了一下，这人除了会咒术还会干什么？要是没有咒力，什么都不会，怕是要失业饿死吧？这几天后山的家务活都是她和虎杖分摊干。性格的话，人本质不错，也不能掩盖他恶劣的成分。她没见过五条老师全貌，但果然五条老师只有脸可以用了吧？当牛郎？不，老板会被五条老师气死的，营业额会负的吧。还是模特什么的更有可能吧？以五条老师这种放荡不羁的性格，一定是时尚圈缪斯，设计师宠儿。

　　硝子听到这似曾相识的话，心下不禁一跳。

　　曾经那个人也有过相似的问题，他想要创造一个不会产生诅咒的世界，那个人选择了一条不归路把非术师都赶尽杀绝。

　　“绘空，如果是你的话，会怎么做呢？”硝子问。

　　彻底消灭诅咒的方式只有两种。

　　一、所有人类都无法散发出咒力，但这种人类就只有天与咒缚。

　　天与咒缚是否与基因有关，她并不清楚，天与咒缚的样本也太少。

　　二、所有人类成为咒术师，拥有咒术师的天赋，就可以控制咒力不让咒力随意逸散。

　　梦野绘空，你又会选择哪一种呢？

　　硝子深深地看着梦野。

　　“我……”梦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其实到现在为止，她也只是提出问题，并没有什么解决问题的方案。

　　在横滨里世界有个流言，存在着一本书，在书上写下的事都会变成现实。梦野也有所耳闻，但这正如大家说这是个传说，这是个轻飘飘的传说。

　　而她更喜欢脚踏实地的东西。

　　所以——

　　“我其实也没想到什么可以一举让咒力消失的方法。但是，我不想当空想家。我想去做一些实事，尽可能削减咒灵的产生。我以后想要考入东大，之后加入国家公职单位。”

　　“人类的负面情绪会产生咒灵，那么就从根源入手，去努力解决让大家产生负面情绪的各种社会问题吧。比如说，校园是咒灵常生的地方，很多时候是因为校园暴力之类的问题吧？那么，就推动关于校园暴力的立法，成立相关的委员会，加强学校对这方面的重视以及对老师的教育，去帮助那些受害者。这样，由于校园暴力而产生的咒灵数量与质量一定会下降。”

　　“我想，总要有人去做这样的事情，也总会有人去做这样的事情。即使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想要去做出这样的改变。我只是这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员。”

　　“就像飞蛾趋光，人总体是趋善的。这也是人类社会发展至今的原因。翻看历史，人们上升的道路是曲折的，绝不是一帆风顺的，在这其中遇到过各种困难挫折，也有倒退的时刻。但是最终，我看到的是人类整体呈现螺旋式上升的发展，因此我有这样的信心去相信前途是光明的。我既不推崇盲目乐观，也绝对反对彻彻底底的悲观论。”

　　“一定会有人和我怀有一样的期盼，想要大家都变得更好，过的更加幸福，只要还有这样的人，这条路就一定行得通，就一定能不断的削减并削弱咒灵。”

　　“而且，我想要借此来帮助五条老师完成他的改革。五条老师很强，我不知道他具体多强，但是我知道他依然还是人类之躯。人类的能力是有极限的……总不能和dio那样说我不做人啦jojo。”梦野说到这，稍微代入了一下五条悟，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五条老师看起来总是很轻松的样子，但是其实一个人要背负的东西很多吧？所以他才会想要教育学生，找到更多志同道合的同伴吧？”梦野回忆起踏入后山时，五条悟提起自己的学生时，脸上洋溢着耀眼的笑容。

　　“一开始见到五条老师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是个老师。他在某些方面，也确实不是那种典型教师，但他毋庸置疑是个爱护学生的好老师。”

　　“苏霍姆林斯基说过没有爱，就没有教育，会想到以教育路线去改革一个小社会的人，一定是个温柔又美好、成熟又自觉的理想主义者。”

　　梦野自认为她是一个现实主义者，因此她对于一切坚定且善良的理想主义者充满敬意，在这个理想主义普遍遭耻笑的年代，一个人仍然坚持做理想主义者，是一件充满诗意的事。

　　她现在也尚未发现自己于咒术一道有什么天赋，咒力是宿傩手指给的，身上也没有术式，更没有虎杖悠仁的超人身体，以咒术界吃天赋的设定，想来以后她也不能成为多厉害的术师。那么，悠仁、野蔷薇、伏黑以及各位学长学姐尽管成为五条老师的力，而她则尽力成为他们身后的谋，走其他的路、以其他方式与他们在终点处汇合。

　　“我是个弱小的咒术师，天赋不行，没有术式，如果不是因为吞下宿傩手指，一生也不可能与咒术界产生交集。我说要帮助五条老师，可能会显得很狂妄。但是，很多事情，并不是力量强大就能达成目的，尤其是改革，我想要以我的方式帮助五条老师统一战线。”

　　如果梦野未来还身在咒术界这个体系里，她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高层一定会排斥她这种新势力的人进入那样的圈子。她也委屈不来自己和一群没有随着旧时代进棺材的干尸们去共事。五条悟也已经在试图以自己的方式这么做了，他咒术高专为基点，吸纳新兴人才，试图以新鲜血液替代腐朽无能的垃圾们。

　　但这样还不够，咒术界的存在最终也是依附于、受限于正常的人类社会。梦野之所以如此猜测，是因为她想，咒术师工资挺高的，应该不是高层做慈善似的自己掏钱，那么这款项来源，就自然只能来自于政府拨款、财团资助了。不然，咒术师死亡率这么高，工作又繁重，如果给的钱又少，有几个人会来干？

　　如果她去政府从事，以她的咒术师履历就必定会成为咒术界与政府的沟通者。这样，就有机会借助政府的力量摸到高层更多的信息，挑动高层之间的利益冲突，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力量，尽可能让偏向高层的政经界势力切断对高层的资源帮助，转而投资他们这方人士，将咒术界的中层人士也尽力争取到他们这一边，达到孤立高层的目的，最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对他们开刀。正如某本经典曾说的：要把我们的人搞得多多的，把敌人的人搞得少少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

　　一旦咒术界能凝成一股，那么就能够更有效率、以足够科学的规划，在降低死亡率的前提下去祓除咒灵。

　　甚至顺利推动政府与咒术界展开深度合作，比如尝试能否以科学的手段去解析咒力、术式、咒灵这些东西，进而科学除咒。

　　在之前，梦野就有一个构想科学手段运用于咒术界的构想。现实里有［犯罪地理学］这一学科，研究犯罪与环境的相互联系，找出犯罪空间的规律，就可以预防、控制犯罪活动。那么完全可以搞出一门［咒灵地理学］的学科，因为［咒灵］是人类逸散出的负面情绪的集合体，而天气、生态环境都会影响人的心情，比如在阴暗潮湿的雨天，人们的心情普遍会变得低沉，而在轻松悠闲的环境，比如女仆咖啡厅什么的，大部分心情会更为愉悦。这应该比人到底会不会去犯罪好分析的多，因为天底下也不少奇葩的犯罪理由。设置好各项条件，通过大数据分析或许就可以预测出咒灵产生的地点、时间、活动范围，这样就不止可以做到缩小排查范围，还能做到提前预防，趁着咒灵还弱小的时候就掐灭。这不比窗人工观测，等事情发生之后再去祓除咒灵来的好吗？就像面对疫情，预防才是最为重要，最能提前消灭不利因素的一环。

　　即使不行，也能借助现代化的手段帮助咒术师、普通人去祓除咒灵。

　　政府应该也很不喜欢赔这么多钱给咒术界，普通中下层咒术师可能还好，但御三家这种垄断毒瘤，肯定是捏着鼻子只能认了。咒术师里，除了能开领域那种，比如一级、特级，并没有独一无二的不可取代性。普通人也未必不能祓除咒灵，只要在政府成立相关部门和武装部队，搞清楚高级咒具的制造方式，制造并发放足够多的咒具，再配合特殊的科技武装——听说政府有研发可穿戴式机械动力装甲，总是能搞掉大部分的没有领域的咒灵。总归一句话，集中力量就能办大事。

　　硝子望着少女脸上的羞怯笑容，像含羞草一般带着些许不自信，眼神却异常坚定。她有些吃惊，又有其他无法言说的感受，心中并不单是一种悸动，是像所有调料的瓶瓶罐罐一齐打翻。

　　她没有想到，梦野是这样评价五条悟，更没有想到她能从明明只有两个选项的问题里，开辟出一个新的选择。

　　悟，你有个很不一般的普通人学生啊。

　　硝子想起了之前五条悟告诉她梦野的心愿是死缓到自然死亡，只有身为普通人，才会理所应当的提出这样“贪心”的心愿。

　　硝子还想起了五条悟趁着梦野被她治好崴脚后离开，跟她分享梦野因为误会闹出的笑话，也只有身为普通人，才会以普通人的视角去观察并确认咒术界，才会想到另辟蹊径，以普通人的方式去改变咒术界。

　　“哎，因为心里有点不舒服，在硝子小姐面前冒昧说了很多又中二又无谓的大话呢。”梦野撇开头若无其事一般说道，偷偷把手圈起来，整张脸埋到桌面，恨不得和桌子融为一体。

　　她讨厌诅咒杀人，心情超差的。硝子是个美人，在她身边就像是被治愈了似的。

　　于是——

　　一被问了问题，话匣子顺理成章的直喇喇拉开了，结果一说话嘴跟开瓢了似的，什么都直接说出来了。全部说完之后，蒸发的理智回来了，终于冷静下来了，一回忆发现自己动不动就人类人类，搞得好像自己不是人似的。呜……也太中二了吧？我怎么以前没发现自己这么中二？

　　美色误我？

　　梦野悄悄抬起了一些装死的脑袋瓜子，透过发帘的缝隙看了眼硝子。硝子毋庸置疑是一个成熟知性的大美人，只是气色并不算佳，眼下还有浓重的黑眼圈，周身萦绕着倦怠的气息，但是她确实能感受到硝子身上的温柔，是那种靠近之后就让人很安心的温柔。

　　这可能是每个奶妈的基本属性？

　　胡思乱想间，硝子已经来到梦野身边，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我这只有咖啡，没有茶，喝点水将就一下吧？说了这么久，嗓子也一定很干了。”硝子温声道。

　　青少年也最好不去喝咖啡。

　　梦野慢慢抬起头，接过水，像仓鼠一样低着头慢慢的喝水，有以头抢地的冲动。她心中各种刷屏，一会羞耻死了黑历史+1一会硝子小姐好温柔awsl。

　　“刚刚的话不冒昧，也不中二，更不无所谓。我喜欢你的构想，想要这么做的话，就追随自己的心，朝这样的方向踏步前行。”硝子微微一笑，“就是会很辛苦，还会掉很多头发。”

　　梦野迟疑了一下，她回想了一下她见过的最可歌可泣的拿了三份工资同时干三份工作连轴转的社畜坂口安吾，发际线好像也还成，头发也很茂密，但是坂口先生也确实挺年轻，所以耗的起？

　　“……如果我以后真的有幸去了政府单位工作，那硝子小姐的反转术式可以治脱发吗？”

　　硝子轻声笑了起来，“反转术式不是万能的。你与其指望这个，不如去御发神社拜一拜。”

　　梦野：呜

　　顿时更想收回自己的大话了怎么办？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