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淮把锦葵送出皇宫后,便安排连生去处理平吉。
连生武功远高于平吉,当日若不是他没有察觉,中了平吉的暗算,也不至于会被平吉打个措手不及。如今他内伤已好,自然要报昔日之仇。
橘白见状却是有些不放心,握着手中的弯刀,拦住了连生。
;我同你一起。
她面容平静,语气淡然,只是挡在连生身前的动作利落而决绝,好似今日连生不同意她去,她便要先抽出弯刀同连生打上一架一般。
连生在橘白心中颇有地位,这种崇敬当中混杂着忠心同爱慕的情感,让橘白不知该如何表达。
寻常日子里,她不知该如何同连生相处,本就冷清的性子,在经历过那花船之事后,变得更为淡漠。她自幼在东厂受训,虽早已摒弃所有女儿家的娇柔和怯懦。
可到底是心仪之人,在他面前难免时时会生出些羞涩,而这种陌生的情绪让橘白越发拘谨。
东厂的探子,承受过很多非人的训练,可独独没有教会他们该如何喜欢一个人,该如何同自己爱的人相处。
橘白不懂,便只能把这满腔爱意化作忠心,服从连生,保护连生,寸步不离地守着连生。
听见橘白的话,连生皱眉,冷声道:;不必,你在这里等我。
他一向独来独往,近日被橘白缠得难免心中有些厌烦。
可他又莫名地不忍推开她。
连生转身离开,橘白在他身后,看着那人的背影微微抿唇。这等时候,她也不知自己是该听从连生的命令,还是该遵从自己的心跟上前去。
平吉虽然有东厂督主之名,可实际能动用的东厂力量并不多,自他知道自己没能一击击杀汪淮后,便对自己的下场有了数。
看见连生的时候,他也并没有意外,而是颇为平和地同连生寒暄,就好像二人之前从未有过针锋相对的时候。
;你那日所中的毒,乃是宫中秘制,就连东厂都没有解药。我很好奇,你的解药是谁给你的?
平吉望着连生,脸上带着的也是往日连生最熟悉的模样。
温和,老实。
;宫中天字号密探。
;原来如此。
东厂的天字号密探自是有那等能力,可他却从未见过,甚至都不曾摸到地字以上的探子信息。许是他在汪淮身边这么多年,自以为已经取得了他的信任,可终究到头来,都是自己的臆想。
汪淮从来不曾信任过他们。
;你我二人在督公身边呆了这般久,却连东厂的探子信息都不知,可见他并不信任你我二人,你又何必为他出生入死?
连生听见这话,冷笑一声:;我要知道那些做什么?
他搞不懂平吉的想法,若是对督公没有异心,无端端地找那些探子身份作何用?且若是东厂的探子身份人人都知道,那东厂只怕早就被人端平了。
平吉闻言也是一噎,他皱眉沉默片刻,忽然问出了一个自己很在意,却从未有人问过他的问题。
;你为何从不问我,为何背叛督公?
只是连生的反应终究让平吉失望了,连生抽出手中长剑,凝眉道:;我不在乎。
既然平吉已经选择背叛督公,他又作何要去问他为什么?
他知道背叛者该死就够了。
连生挽着长剑,足尖轻点地面,便腾空而起。到底是掌刑千户出身,他一出手便是杀招。
连生手段狠辣,每一剑挥出的位置,都极其刁钻。
平吉起先还可以躲避一二,可不过百十招开外,动作便慢了下来,处处都是破绽。
连生剑尖直指他的喉咙,在见到平吉忽然停下的动作后,也收了力道,挥出的剑从喉咙转到肩膀,虽留下一道又深又长的伤疤,可到底还是留了他一条命在。
;督公说看在你一直保护夫人的份上,留你一命。
话虽这样说,可连生站在旁边沉默一瞬后,忽然上前在平吉身周身大穴上按了几下。
督公的确说过他可以不要平吉的性命,可督公也说了,平吉出手伤了他,他那份仇,可自己选择报与不报。
连生留他一条命,可到底还是废了他的武功。
他不想再看见平吉了。
;你走吧,不要再出现在上京城了。
连生说完这话,便飞身离开,毕竟还有人在等着他。
平吉受伤颇重,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爬起来。他无处可去,拖着重伤的身子走了许久,忽然想到一个地方。
转身走到一个庄子附近,平吉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伤,随手在不知谁家挂在外头的衣绳上,拿过一件外袍穿了上去。
他进那庄子,恍然间看到里头有个正在灶边忙碌的身影。
身上的血越流越多,被破坏的周身大穴让他体内功力无法正常转动,平吉感受着浑身滞涩的感觉,终是半昏倒在地上。
;哎,你这人没事吧?
恍惚间,平吉听见有人喊他,他睁开眼,似乎看见了昔日在辽东见到过的锦葵。
那少女面露焦急,平吉望着她素淡灵动的小脸,忽然知晓了一个自己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
在晕过去之前,平吉终于知道自己为何要背叛汪淮了。
阮湘就看着平吉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十分无奈地上前推了推他。见他没有反应,才跑出去找了之前给她治伤的大夫。
;您老让他别死在这里就行。
为平吉擦去脸上和身上的血迹,阮湘颇为无奈地同那大夫开口。
盯着奄奄一息的平吉,阮湘觉得许是上辈子自己做了什么孽,欠了这些东厂太监的,今生才让这群太监这般折磨。
先头她不过是钟意汪淮,便被那人拖去挡剑,来来回回的险些被人捅了个对穿。等好不容易被眼前这人救下,养好了伤,这人竟然又要不行了。
;我这命可是真苦。
一边嘟囔着,阮湘一边为平吉喂药。
谁让她欠他的呢,若不是平吉,只怕自己早死了。
想到自己当日醒来,哭着喊着问他为什么汪淮要那般对自己的时候,平吉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阮湘便觉得自己可真是冤得慌。
之前谁知道他们都是东厂的太监,她会去学葵姑娘的一举一动,也不过是当时鬼迷心窍,想要讨好汪淮罢了,谁知平吉说,那等举动看在他们的眼中,分明就是举止诡异,和不安好心的行为。
可即便如此,她还主动救过那汪淮,便是看在这一点上,他也不该那么无情,抓着她给自己挡剑!
;若你醒来后,也同那汪淮一般无情,便看本姑娘如何收拾你。
警告过昏迷的平吉后,阮湘和衣躺在了房中离床不远的地方,守护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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