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有人死在了藏书阁。
颜霁来找颜如玉的时候, 带来了这个消息,与此同时,也提到了今日公□□式当着各门各派的头脸提出了联姻的事情。
不管是哪一桩事情, 都让颜如玉无言。
颜霁的脸色微沉,大刀阔斧地坐在了颜如玉的面前, “藏书阁的事情,是门内弟子发现的。那场面有些惨烈, 一时间还查不出来是何人。”
毕竟通报下去,前来仙门的门派还未有发现自家人出事的迹象。那这个惨死在藏书阁中的人……究竟是敌是友,就不好说了。而且还是在藏书阁这样一个值得谨慎又微妙的地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松戒备。
颜如玉:“如果不是这一次走明路进来的人,那仙门打算如何解决?”
颜霁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那自然是另有法子解决了。”
颜如玉:看来不会是什么好法子。
颜霁:“你都不问另外一件事。”
颜如玉:“十七哥是不会让那桩事有失败的可能。”他说得很坦然平静, 仿佛在说的不是关于自己的婚姻大事。
颜霁挑眉:“你认命了?”
颜如玉抓了抓脖子, 犹犹豫豫地说道:“也不是认命不认命的事……”
颜霁:“先前我虽然与你说那些话,可这是要你自己思考清楚, 倘若你不愿意,可莫要将自己给赔进去。”
颜如玉好笑:“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 若我真的不愿,难道姐姐还要助我离开不成?”
“为何不可。”
颜霁道:“如若你不喜欢, 那自然不能够拖拉, 这对你不妥, 待他也不公。放心,如果他不答应,我现在就带你跑。”
颜如玉:“……”这种你在前面勇敢飞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他忍不住笑。
“你这是我带我跑路啊。”
颜霁凑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 认真地说道:“我知道家里委屈了你, 我既已经长成, 自然不能继续委屈了你。”
颜如玉感动的同时,又在想这颜辉和龙丘灵要是有上辈子肯定是积德了吧?不然怎么歹竹出好笋,还一出出三根?
“不行!”
寂静的室内蓦然插进来一把尖细的小嗓子,让两人一起看向桌上的小水缸。
小鲛人正在里面泡澡。
颜如玉养着一尾小鲛人的事情,只有颜霁知道,就连颜虹和颜竹,她也没让如玉告诉。这小家伙只有在室内才有这么悠闲自在的时候,甚少有这么紧张的时刻。
小鲛人从小水缸里爬出来,湿漉漉的尾巴化作了双腿,在桌面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颜如玉伸出手让他扶着,蓝坚持了好一会,抱住了细长的手指,小小声地说道:“如玉不能走。”
颜如玉低头,看着正在他手指上使劲的小鲛人,“蓝是看到了什么?”
小鲛人靠着手指站直了,然后扒拉着颜如玉不放,小脸皱巴巴地,看着有些受惊。
“好多、好多尸体。”
他冲着颜如玉伸出一只小手。
颜如玉将他抱起来,然后放在自己肩膀上。小鲛人费劲地挪到了他的耳边,细嫩着嗓子说道:“他们在发疯。”
颜如玉原是想告诉小鲛人,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是趴在耳朵上说话,颜霁也会听得清清楚楚。只是听到了蓝的话,他的脸色微变,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他们。
这是一个特定的词。
颜如玉:“二姐,你得知的消息,已经谈到什么地步了呢?”
颜霁不喜的就是这场联姻,牡华天宗压根没打算考虑颜如玉的意见。时至今日,颜如玉回到仙门,颜辉和龙丘灵没有来看过他一次,这让颜霁心中稍有不满。
“这……”
颜霁的嘴巴刚张开,便停下听着外面,脸色微变。
“父亲来了。”
颜如玉: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还未等他们起身,那本来紧闭的门就自然打开,那一瞬小鲛人滑入了颜如玉的怀里,彻底变作了一枚毫无反应的玉饰,藏在了里侧。
看着进门来的颜辉,颜如玉和颜霁站起身来,一同说道:“父亲。”
颜辉仍旧丰神俊朗,面容温和儒雅,举手投足更是显露其风雅的模样,他看着颜霁笑道:“就知道你与如玉的关系好,这些时日总是爱往这里跑。”
颜霁微笑:“毕竟如玉失而复得,女儿就是想着多多看上几眼,免得日后看不到了。”
颜辉哈哈大笑:“就算将来如玉与旁人结为道侣,这里也还是他的自家,怎么会见不到呢?”
颜霁闻弦知雅意,忍不住说道:“父亲的意思是?难道您答应了公孙家的提亲?”如果拒绝了,或者是有别的对象,都甚少会说出结为道侣这几个字。
但凡这几个字眼说出来,都基本上笃定了。
颜辉收敛笑意,温和地看着颜如玉,“如玉啊,从前为父与你有些误会。只是过去这么多年了,那些误会也该烟消云散了。不过,为父心中仍旧是有些愧疚,此次仙门中,不少脉主是乐见其成,可如果你不愿意与那公孙谌,那尽可说出来,为父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颜辉说的话,其实与颜霁就是一个意思。
可是从颜辉嘴里说出来,就莫名让颜如玉多了几分惊悚感。
颜辉或许是不赞同的。
颜如玉:“既然仙门已经有了决断,那儿子必然遵从。”
颜辉并未流露出不满,反而是宽慰地说道:“我儿就是让人放心。”
此事罢了,他又与两人闲谈几句,状似无意地提起一句,“先前听说,那欢喜宗薛贺又出现了?”
颜霁冷声说道:“父亲,那薛贺当真可恶,若是仙门这一次再抓住他的踪迹,可莫要再像上次那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那贼人心不死,不死就难以断绝!”
她说得狠厉,让颜如玉不住点头。
虽然薛贺已经死了,但是不妨碍鞭尸。
这家伙确实是个祸根。
颜辉淡笑着说道:“藏书阁死的那个人,就是薛贺。“
仙家果然好手段,就算已经彻底碾碎了一切,终究还是能找出来一点蛛丝马迹。颜如玉眼观鼻口观心,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那可真是……不幸。”
他的语气看似平静,平静之下,又暗藏了三分高兴。
颜霁则是猛道了一声好。
“我便说究竟是谁,原来是那薛贺,那可真是该死。”她看了眼颜辉,不满地说道,“难道父亲你怀疑是如玉动手?您觉得他那细胳膊能杀得了人吗?不,不是,您怀疑的是公孙谌?”
她快言快语,一下子就将话给说了出来。
颜霁蹙眉:“可是父亲,您也没证据呀。”
若是有证据,现在出现在这里的人就不会是颜辉,而且,颜霁并不认为这是坏事。她坦然地说道:”您没证据,可不能乱说这样的话。而且就算是公孙谌那又如何?能许那薛贺进来,就不许公孙谌为民除害吗?”
颜如玉在心里道了声“高明”,甭管颜辉究竟是不是那个意思,颜霁方才那几句话都硬生生给扭成了那个意思。
颜辉摇头笑道:“我还什么都没说,霁儿便说得明明白白,哪还有值得说道的地方?”
颜霁嘿嘿笑道:“那父亲便别管这事了,死的要是旁人也罢了,就那薛贺……他也配?他自己的仇家满世界都是,逮着哪个杀了他,那也说不准。”
颜辉慢慢点头,不再提起此事。
他道:“公孙家在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有多种聘礼与贺礼。如今此事确定下来,那大比结束后,就会立刻准备大典的礼仪。大典定在半月后。”
颜霁愣住,她狠狠蹙眉:“父亲,这时间也太赶了。”
这大典的事情,有半年,一年,十年,五十年的准备都有可能,但是半个月?这简直是火烧眉毛都远不及的焦急程度。
颜辉笑道:“那是公孙谌定下的日子。”
…
颜辉回到碧落主峰,却看到个意料之外的人。
龙丘灵面无表情地站在殿前等他。
颜辉:“怎不进去?”
他们毕竟是道侣,说话更显从容。只是龙丘灵在六十年前闭关至今,他们倒是许久不曾见面了。龙丘灵瞧来还是从前那冷傲的模样,只是眉眼依稀看得出岁月的痕迹,尤其是那瘦削的身子,让颜辉也忍不住蹙眉,她这几十年的闭关究竟是好还是坏。
龙丘灵硬邦邦地说道:“我怕晦气。”
颜辉止步,他倒也不是那种备受挤兑还会凑上去的好脾气,“那你今日,是特来寻我吵嘴的?“
“我若是不来寻你,怕还不知道那怪胎要与公孙家联姻的大好消息!”
颜辉手臂一挥,碧落主峰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不管是任何人都不能随意听到内里的谈话。他淡淡说道:“这是仙门的决定。”
龙丘灵:“你明知道他不配!”
颜辉:“他怎么就不配?”
他的声音逐渐冷下来。
“他是我颜辉的儿子,是上天赐予的芽孢,拥有令世人痴迷的容颜!”颜辉道,“既然仙门决定要应下他与公孙谌的事情,那便再无回旋的余地。”
这结为道侣的事情,本来就该是你情我愿,到了他们两人的嘴里,便是**裸的利益。
龙丘灵的脸上布满冰霜,原是要说话,却蓦然想起了什么,逐渐冷静下来后,忽而粲然笑起,“你方才,去见到他了?”
如若不是,颜辉怎会说出维护的话?
这个男人便是深知颜如玉的影响,才会从来、从来都不敢轻易出现在颜如玉的面前。
龙丘灵的情绪平复下来,冷冷地说道:“蓝叶舟究竟有什么打算?”
颜辉:“如玉和公孙谌都有大用。”
龙丘灵的眼睛盯着颜辉许久,然后后才移开,“这是最后一次,如果我看不到我想要的结果,我会亲自动手。”
颜辉:“如果颜虹他们几个知道自己母亲是这般德性,怕是会懊恼自己怎会有这样的血亲。”
龙丘灵:“他们要是知道你这敦厚父亲的表皮下,是这般不择手段、枉顾伦常的内里,怕是要恶心到不愿再出生于这世间!”
两人不欢而散。
龙丘灵愤怒于颜如玉还活着这个消息,颜辉更是恼怒龙丘灵不知变通的想法,一双道侣,逐渐变成怨侣。
那裂痕,或许在当年颜如玉出生的一刻,就种下了因。
颜辉敛去气势,淡淡地说道:“蓝掌门在旁,可是看上许久了。”
他这话一出,碧落主峰仿佛都冷上几分。过了半晌,蓝叶舟的身影显露在颜辉的面前,笑呵呵地说道:“弟妹或许只是转不过想法,你又何必与她置气?”
颜辉与蓝叶舟的私交不错,若非有事,他也不可能到碧落主峰来寻他。颜辉撇去方才的情绪,镇定地说道:“如若不压下来,到时候大典上,你不会想看到闹剧发生的。你来寻我何事?”
蓝叶舟叹息着说道:“入梦来那边快压不住了。”
颜辉的脸色微变。
“不是说还需要些时日吗?”
蓝叶舟:“那棵苍树成长的速度太快了。”他的脸上露出些许迷醉的神色。
苍树长成,确实是好事。
前提是需要足够的供给。
以及引子。
为此,这些年牡华天宗和入梦来已经做足了准备,但是这仍然是不够。
颜辉淡淡地说道:“那就等这次道侣大典的落幕了。”
他心知肚明,蓝叶舟来此,要的也是一个表态。
蓝叶舟微笑。
…
牡华天宗和公孙世家的联姻,确实是两个大陆的盛事。
然而要在半月内举办大典,这更是震撼大陆的怪事。哪有人这般着急着成事,就仿佛慢上一星半点,就会来不及一般?
尤其是颜竹得知此事,就已经冒然闯进来颜如玉的房间,上下将他打量了一遍。
冒出来一句话。
“你莫不是被强迫的?”
颜如玉:?
这还是他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颜如玉苦笑着说道:“我要是被强迫的,还会安安分分坐在这里吗?”
颜竹嘀咕着说道:“那可不一定,就你这软绵和笨蛋的性格,说不定什么都不说就默默忍受了呢?”他便坐下来,还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况。
“公孙谌呢?”
他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公孙谌的气息。
颜如玉:“按照习俗,他现在不能与我见面。”
颜竹:?
“这按照的是哪家的习俗?”
颜如玉忍住要狰狞的面皮,幽幽地说道:“按照凡人的习俗。”
颜竹哽住。
凡人结婚的时候,新人在婚事前确实是不能见面,但是这跟修士有什么干系?而且他们要举办的乃是道侣的天地大典,这与普通的婚礼又不是一般。
颜竹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颜如玉看都不看地说道:“想说什么就说吧,不要吞吞吐吐的,不是你的习惯。”
颜竹:“你喜欢……”
颜如玉:“算了,要是这个话题,那还是住口吧。”
颜竹:?
颜如玉忍不住说道:“你们为何都一直问我这个问题?”颜霁问过,颜辉问过,就连小鲛人也扭捏着问过,搞得他好像忽然间情爱就变成了需要昭告天下的大事。
颜竹挑眉:“难道没有人与你说过吗?”
颜如玉看起来比他还迷茫。
“与我说什么?”
颜竹看着他茫然的模样,就知道这最重要的事情,都被所有人给遗忘了。
颜竹:“你知道的吧,父亲和母亲结为道侣后,母亲就很少出牡华天宗了。”
颜如玉点头。
颜竹道:“那是因为,母亲的修为虽然也很高,但实际上她其实是吃丹药走上来的修为。如果真的要实战,是比不得那些真刀实枪锤炼出来的修士。但是父亲在外,却是有几个不死不休的仇敌,所以为了安全……”
颜如玉忍不住打断颜竹的话,“父亲的仇敌,与母亲有什么干系?”
他听得出来颜竹的意思是说为了龙丘灵的安全,所以她才要呆在牡华天宗,但是这听起来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颜竹白他一眼,“你就不能再等等我说完?结道侣后,修士间是会共享寿元的。假如母亲在外面出事了,尤其是陨落,那父亲也会遭受重创,几十年内都不一定能恢复过来。尤其是结为道侣的大典,是经过天地的见证,容不得半点的欺瞒。”
颜如玉默然,他原本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已经攥紧,根根发白。
颜竹挠了挠头,原本有些傲娇的模样才松缓下来,“我想,这就是为什么身边的人都爱问你这句话的意思,因为这不是跟凡人那样还可以再分开的婚礼,当然,也不是没有手段可以解除,但是代价太大,所以很少有人真的会举办誓约大典。”
外头的人是以为这不过是一桩简单的联姻,尤其是那些好事者,只认为颜如玉的寿元到了尽头,也就是一场简单的了却,只有仙门内寥寥数人,才会知道这是不一样的。
从未有人如公孙谌这般孤注一掷。
颜竹:“他或许是想用这种法子,延长你的寿元。”
凡人的百年,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如果能够,谁不要朝朝暮暮?又有哪个愿意要那如晨露般眨眼就消失的幻影?
颜如玉无言。
颜竹看他陷入沉思,便悄悄起身,不再打扰自家三哥。
他出了门去,站在门口沉默。
颜竹之所以会知道这个消息,是颜虹告诉他的。颜虹的本意,是不打算用这么沉重的意思去压在颜如玉的身上,可是颜竹不这么想。
颜竹不是真的认为颜如玉是那种会轻易被压垮的人。
颜如玉看起来再娇弱,都是寒风中压不垮的清竹,哪怕随风,也是坚韧不倒。
屋内,许久后,颜如玉叹息了一声。
他的手指摩挲着怀里睡得一塌糊涂的小鲛人。
他道:“你何德何能啊……”
他在自言自语地说自己。
一双大手蓦然从身后,轻轻遮盖住了颜如玉的双眼。那热意再凝聚不住,透着指缝泄露出少许。
颜如玉:“不是说,在开始前,不能够见面吗?”
公孙谌:“你看不见我。”
颜如玉扑哧一声笑出来,“十七哥,你这是在掩耳盗铃。”
就算是遮住了他的眼睛,可是公孙谌不也能看到他吗?
颜如玉感觉到衣料的摩挲,在他身后,他感觉到有温热压过来,是坚硬的胸膛,他靠在公孙谌的胸前,听到大佬低低在说,“我也蒙住了双眼。”
颜如玉微怔,便感觉发间好像被轻吻了一下。
那动作轻得几乎察觉不到,他甚至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十七哥?”
颜如玉轻轻地呢喃。
公孙谌便应他一声,那双手还是紧紧地捂住颜如玉的眼。
在一片漆黑中,失去了视力,仿佛连其他的种种感官都变得开始敏锐起来。背脊贴着大佬的胸膛,他仿若听到了那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有力地撞动,让人仿佛血液都沸腾起来。
原来黑大佬的心跳,也会剧烈到这个程度。
颜如玉出神地想。
公孙谌:“如玉什么都不要想。”
颜如玉一时间听着那句话,只觉得那沸腾的血液化作了野马在身体奔腾,愤怒在心尖灼烧。他恶狠狠地说道:“你这样不累吗?!”
他的语气激烈起来。
“十七哥,公孙谌,我问你,你这样不累吗?你为我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提起?你的身体出了问题,你也什么都默默忍受,你想要与我结为道侣,想要延长我的寿元,难道与我说上一句,会这么难吗?”
他生气,他气的是公孙谌跟个锯嘴葫芦一样!
如果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他就这样安然接受了一切……他怎么能够安然接受?!
公孙谌叹息着说道:“我与如玉说,如玉便会答应?”
颜如玉语塞。
公孙谌低低笑出声来。
颜如玉便感觉到他的侧脸被啄吻了一下,然后是耳根。
“如玉,莫要气了。”
然后又是侧脸。
“那些事情,都不过是小事。至于我的身体,只是最近需要调养,倒也不是大事。家中的人也是知道的,你莫要着急。”
颜如玉紧蹙眉头:“你休要骗人,我已经问过莲容了,你修炼的功法也过于变态了吧?”
黑大佬怀抱着颜如玉的力道似乎又大上几分,“这份修炼功法曾有的难关,他倒是一应免除了。”
颜如玉细想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黑大佬是什么意思。
白大佬说过修炼之时,就不能够动情动欲,或者说普通的**是可以的,可倘若过于浓烈,就已然与修行相悖。按照当初原著的剧情,白大佬还真的是从未爱上过什么人……只有被背叛的痛苦怨恨,这也是公孙谌在被剥离了灵根后,另有奇遇便彻底摒弃了这套功法的缘故。
毕竟那时候的白大佬胸腔中燃烧的恨意正是滔天,任是再寂静如水的心境都无法阻遏。
黑大佬淡淡地说道:“如玉莫要担心,我已经有了主意。”
颜如玉忍不住追问:“什么主意,不会是那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吧?”
他实在是后怕了。
黑大佬和白大佬这相似程度虽然高,但是简直是南辕北辙的难搞。
黑大佬这边一不小心就直接暴雷,他生怕有哪个不注意的时候,再真的出了什么事,那才叫一个后悔莫及。
公孙谌笑道:“只要你愿意与我结为道侣,就已经是在帮我了。”
颜如玉:“……和你结为道侣,是你在帮我。”
方才他和颜竹的对话,公孙谌肯定是从头听到尾了,还想在这里蒙他?
公孙谌:“是在帮你,也是在帮我。如玉既然知道这心法的弊端所在,自也知道解题之法。可这世间情爱,哪有能够强迫的事情。但结为道侣后,自然会心安。”
颜如玉大恸。
公孙谌感觉着指间的温热水痕,脸上的笑意浓郁,声音却冰凉如水,温柔地说道:“所以如玉还是不愿意吗?”
他问的是道侣一事。
颜如玉忍住泪意,却也有无奈苦笑,“十七哥,你特特过来看我一眼,不便是为了防止此事吗?”
尽管颜如玉什么都没说,但是公孙谌却知道他已经默认了。
公孙谌:“真好。”
颜如玉感觉双眼的压力消失后,唇上却有轻柔的热意,旋即他睁开眼,室内除他再无一人。
他眨了眨眼,然后才注意到在身前的桌子上,正放着一件华袍。
颜如玉看着满目的大红,忽而再度闭眼。
他明明知道方才公孙谌的许多话都是诱哄,却还是忍不住心软。因为在那之中,哪怕只有一成是真的,那也意味着真的有过那一瞬的情愫。
他低低说道:“惯会骗人。”
公孙谌知道颜如玉不会为了别的事情冲动,却单单会为了他的安全搏命,方才那话便是半真半假的劝说哀求,可实际上那底下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算计束缚,甚至在那短暂的幽闭黑暗中,颜如玉都仿佛感觉到了套在脖子上的枷锁。
那种无处不在,温柔似水的注视透着贪婪与快意,让颜如玉身体的预警从来都没有停下。
就算预警了,又有什么用呢?
他偏知道是恶毒的兽,却难以拒绝喂过来的酒。
颜如玉睁开眼,揉了揉发麻的头皮,自言自语地说道:“说是不想要强迫,这不还是硬着软着都不许我逃跑吗?”
时间过得极快,仿佛一眨眼就到了半月后。
这半月,颜如玉本来还想着要是在乱葬岗墓穴和白大佬睡中相遇要怎么解释,却万没想到那棺材已经空了,唯独只有他在里面。
颜如玉:……
淦!
这种寂寞睡棺材的感觉,不愿再懂。
白大佬去哪儿了?
这日,颜如玉感觉刚刚睡着,就被粗暴给弄醒了。一睁眼,颜霁就站在他的边上,无奈地说道:“你再睡下去,怕就要错过时间了。”
颜如玉:?
错过时间,错过什么时间?
他睡得实在是迷糊,突然被人从睡梦中给拉起来,连胳膊都是发软的,被颜霁与好些个不认识的人按在了椅子上,正要给他点墨化妆容,惊得他立刻就从迷茫冲醒来,连忙捂住自己的脸:“姐,你这是要干嘛?”就连声音里都透着惊恐。
颜霁:“不想化妆?我听说凡人结婚的时候,都要弄一下。”
就算是现在修仙界,男儿好妆容也不是什么大事。尤其是那些利索的大好男儿,身上偶尔飘来的香味,都比颜霁这个糙糙的女修要好闻得多。
颜霁那是纯粹不喜欢,但是也好生打听过相关的事情了。
颜如玉疯狂摇头,他敬畏地看着桌上陈列开来的胭脂水粉,非常绝望地说道:“姐,你看看我的脸,你就瞧瞧我这模样,还需要化妆吗?”
这时候,颜如玉就不记得他之前为了这张脸和颜霁言之凿凿吐槽的时候了。
站在颜霁身后的女子笑着说道:“他从未试过,不喜欢便不喜欢。反正那张脸,谁又敢说上一句不好看呢?”
颜如玉听这声音有点耳熟,绕过去看了一眼,惊喜地说道:“苏姐!”
苏眉儿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颜如玉先前与苏眉儿联系过,但是她正在一处秘境,也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出来。所以断断续续联系过几次后,颜如玉万万没想到会在今日看到他。
苏眉儿笑着说道:“这是你的誓约大典,我自然是得赶来。”
颜如玉怔然。
直到从苏眉儿的口中听到“誓约大典”这几个字时,他方才有种实感。
原来已经到了这个时日了。
闲话不容得他们多聊,颜如玉既然无需化妆,便省去了好大的功夫。只将那身华服换上,再重新束起发髻便是了。鱼状玉佩压在他的腰间,冰凉的镯子遮盖在衣袖之下,让颜如玉也不由得情绪开始紧张起来。
紧张着紧张着,颜如玉又觉得不对劲。
他瞎紧张个啥呢,今日该做的事情已经清楚了,只要届时好好跟着流程就成了。
其实最重要的也不在于誓约,而是一同割下一缕头发,结在一处焚烧于天地石前,再一起喝下有双方血液的清酒便是。
只要焚烧后的烟雾不断,那就是天地承认了这一桩婚约。
颜如玉看着身前特地留出来的一小撮头发有些无奈。
这种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真不知道老天爷会不会接受,到时候可莫要天打雷劈就是了。
待时辰到了,颜辉亲自过来,将颜如玉接到了会场上,先前显得素雅的牡华天宗在各处都装点上更为喜庆的色彩,天边的烟霞云雾吞吐着淡白的气息,让整个天际都显得淡金肃穆,底下淡淡弥漫的白气,正是灵气溢出来的表象。
公孙谌正背着手站在那高台上。
颜如玉望着他,仿佛连呼吸都微微停滞,他从未看过黑大佬穿戴过别的颜色,这一身大红华服,衬得他愈发如谪仙,在他的身后,一只素白的仙鹤弯下脑袋,正轻柔地蹭着公孙谌。那大红与素白,莫名让颜如玉感觉到那仿佛是一匹安静的凶兽,只是那凶兽敛去了所有的狰狞,正冲着他露出剪掉所有指甲的软垫。
颜如玉看着那只伸出来的手。
他坚定地踩上了台阶。
颜如玉慢慢地走到了公孙谌的身旁。
天上正有无数仙兽开始落下,那正是其他的门派正在赶来。如此盛会,自然不可能只有牡华天宗的人参与。就算是北玄大陆上的其他仙门,哪怕赶不上,也会有各种手段强行赶来。那些需要招待的客人,自有其他人去迎接,唯独两个本来应该是最忙的人,就安静地站在了高台上,彼此四目相对,眼中只看着对方。
颜如玉:“你穿这身衣裳,很好看。”
这是实话。
方才颜如玉都差点看呆了。
公孙谌伸手捋了捋颜如玉身前的那那一小撮头发,便露出了温和的笑意,“远比不上你。”他清冽的嗓音淡淡响起来。
这在这会场上,尤其是关注颜如玉和他对话的旁人耳中,就如同是惊雷。
“之前原以为公孙谌是看上了颜如玉的脸,难不成是真爱上了?”
“管他是不是真的……”
“换你你难道愿意与一个凡人……”
“为什么是着红?”
“听说凡人是这般……”
“以颜如玉那姿容,就算是让我与他一起生活上百年,那我也愿意!”
“真是稀奇……”
“那颜如玉……当真好看。”
有为公孙谌心醉之人,更多的是为颜如玉一眼荡魂,毕竟颜如玉隐世多年,真正看过他的人是在少数,多是在传闻中听说。如今看着那一身大红华服站在高台上的颜如玉让人移不开眼,用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那一瞬间的摄人心魄,美得让人连呼吸都以为是亵渎。
他站在公孙谌的身旁,哪怕只是一介凡人,却丝毫不会被公孙谌的气势所遮盖。沐浴在那无数的目光下毫无胆怯之色,狭长慵懒的眼眸微弯,举手投足的动作,皆是引得无数人争相看去。
这些窃窃私语与窥探时而有之,但是在这会场上,不敢有人大声,那些不过是混在人群中,最终又落于寂静罢了。
这会场看着不大,实际上内部极大。
颜如玉看着那陈列出去的一桌一椅,也不知道这究竟容纳下了多少人。仙侍穿行在来客的中间,无数淡香悄然飘出,正是仪式开始的前兆。
高台上便逐渐安静下来。
颜如玉看着站在他和公孙谌面前的人,不是蓝叶舟,而是公孙家的二长老。
那个看起来极其严肃的老人穿着一身崭新的道袍,郑重其事地请出一块硕大的石头,就摆在颜如玉和公孙谌的面前。
那块石头虽然大,但是看起来很是光滑,正是青不溜秋的颜色。只是认真看去,却仿佛那历经了无数岁月的沧桑,看起来非常有岁月的痕迹。这块石头被请出来的时候,整个会场就真的彻底寂静下来,几乎没有半点声音。
二长老看向公孙谌,只见公孙谌微一动手,就割下了一小缕头发。
颜如玉同样行事,然后两人将那缕头发交给了二长老。
二长老将两缕头发编织在一处,然后一起放在了天地石的前面。二长老的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念着一篇极其古老的文字,颜如玉听不太懂其中的意思,但是大概明了那就是禀告上天的意思,旋即在念完了那篇古文后,二长老将两缕头发在天地石前面点燃。
笔直清淡的烟雾淡淡升起。
二长老轻轻吐气,然后亲自取出一把小刀递给公孙谌。
然后就有人送上清酒。
公孙谌割开了指尖,将两滴血液落在了其中,颜如玉眨了眨眼,也同样如是。
那两杯酒中,血液正混合在了一处。
会场中的众人越发肃穆起来,念文乃是上告天地,烧发于天地石前,便是结合两人,再饮下混合着双人血液的清酒,便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誓约。
何其简单,却是无数道侣都走不到的最后一步。
那公孙谌,居然要与颜如玉结合,立下天地誓约!
这如何不让人大吃一惊!
颜如玉舔了舔唇,越过公孙谌先取过其中一杯。
公孙谌虽然讶然,眼中却有淡淡的喜意,他也取过另外一杯看向颜如玉。
正在两人将要饮下的时候,一道拖长的嗓音慢吞吞地想起来:“且慢。”
素白的虚影自颜如玉的身上浮现出来,正是与公孙谌一模一样的声音模样。
“这可这是热闹呀。”那话透着绷紧的弧度,宛如巨兽压下身来,正露出狰狞的面容与嗜血的杀意,“怎么不与我说上一声,让我也高兴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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