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饭店门口,傅明朗绅士的帮她开了车门,她抱着一大束的玫瑰下车,一下车,又迎来了诸多人艳羡的眼光。
她骄傲着、感动着,同时又忍不住想,一束花儿,真的没有多贵,只靠着一束花儿,就能够得到许多人的艳羡,就能够使人脑补许许多多,就能使人产生浪漫、温情、乃至爱情的幻觉。
可为什么,好多人,都吝于送对方一束花儿呢?
她感慨着,又忽然感受到自己的幸运。旁人想得到一个英俊潇洒的配偶已经十分难得。大部分女孩都想象着也渴望着一个王子出现。
可实际上,这个人可能不高不帅,还要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儿和你吵架。
而她已经拥有了这样多,她的男朋友这样英俊迷人,还这样浪漫深情。想到这个,她甚至觉得自己感激的想要落泪。
两个人到了西餐厅里,立时就有人扛着小提琴来拉了一首她听不懂的曲子。
她只觉得曲子悠扬的十分好听,能够让人产生许许多多的想象,想象中,她觉得自己要飘到云彩上,云彩上没有鸡毛蒜皮没有五谷杂粮,每个人都只需要爱和被爱就好。或者除了爱也可以有恨。反正没有五谷杂粮和鸡毛蒜皮的爱恨情仇,都是让人动情又感动的。
一曲完,她很快被拉入现实,看到服务生风度翩翩的开了一瓶红酒。
她心惊肉跳着,忽然就想到了好多鱼对她讲述的昨天。
昨天,他和兰庭似乎也是这样。
也是收到了让人惊喜的礼物,兰庭送了好多鱼许多贵的要死的衣服,然后两个人一起来了西餐厅,听了一首悠扬好听,但是并不太懂的、贵的要死的音乐,还开了一瓶贵的要死的红酒。
红酒倒了三分之一杯,傅明朗微微笑着对她举杯:“来,敬我最最可爱的小蘑菇。”
关墨谷心虚着也感动着,心说她怎么就可爱了,她何德何能就担得起“最”了,却也是举起了杯子。
酒有一点点甜,入口的感觉还带一丝丝的涩。她想,红酒或者在某种程度上和恋情相差不多。
是甜蜜的,是让人向往的。如同恋情让人甜蜜期待,充满了玫瑰色的幻想,可在恋情中,也会患得患失。仿佛幼年的所有伤痛都浮现,仿佛自己变成了一个幼童,仿佛所有的难过都渴望着对方抚慰,渴望着对方变成一个全能的母亲和上帝。仿佛自己可以由此回到母亲的子宫,可以将自己重新孕育一遍,然后慢慢的缓缓的拔节生长,长成一个幼童,再长成一个女人。
一杯酒落肚,眼睛已经有了一点点迷离。
她欢喜着也悲伤着看傅明朗。
不肯说不敢说。
心里有太多太多的话,但是一说出口,她就不再是她,不再是现在的关墨谷。
她忧伤着,想着这样一瓶酒价值好几千块钱乃至更贵,忧伤着,想着就算自己称斤论两卖了也不值这么贵。
现实和理想,相差的实在太遥远,好遥远。
傅明朗对着她微微笑,她想那是一个圣洁的笑,像天使也像神仙的一个笑。他是不在意这些的。不在意一瓶红酒多少钱,不在意她只是个狗仔有多么卑微。
可是他究竟看上了她什么。
她希望,在几天以后的选秀中,她也能一飞冲天,变得和他一样,闪闪发光,像是天上那颗,最明亮的星星。
然而然而,她知道,她知道,所有的想象都会落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奇迹。她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奇迹。
她知道她一直会这样卑微,这样普通,如同所有平凡的浪花,最终会落入人海里,瞬间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他的爱,她何德何能,感受到自己这样特殊,区别于所有人?
这样想着,忍不住又倒了一杯,倒得十分满,她大概记着,不知道是什么无聊的课上学过,红酒要倒三分之一杯,才足够优雅,可是,她想醉。
她倒了整整一杯,没有敬傅明朗,自己肚饮了。
酒落肚,胃里瞬间生出一种暖洋洋的感受,身子和心似乎又开始变得轻飘,如同刚刚,仿佛又要被带到天上的云彩里去。
她欢喜着,喜欢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同样是一饮而尽。
傅明朗抬着眼看她。
她张开嘴,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她想这个微笑应该是充满了魅力的。
所有酒醉的、不清醒的内容都是有魅力的。离世俗很远,离感性很近。
她又倒了一杯,又迅速的喝下,她渴望着自己的脸颊红的像是打了一团匀称的胭脂,渴望着自己的嘴红的像火,能勾起他男人的欲望和怜惜,渴望着自己能娇滴滴的变成他戏里的所有女主角。
能骄傲的对着他笑,能只说这个世界上的爱恨情仇,而不是柴米油盐。
能做牛郎和织女,能做梁山伯和祝英台,反正,不要做好多鱼和兰庭。
她忘了自己喝了多少杯,也不记得,究竟喝到第几杯的时候,酒杯被傅明朗拦下了。
她对着他笑,她想,喝醉了的人,笑起来应该都是有魅力的,即便难看,反正都是酒的锅,不应该她来背。
她听到傅明朗的声音轻飘遥远,像是从天边传来,他说:“傻孩子,喝那么多干什么。”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结了账,然后拉着她往外走。
她以残存的理智为他唱了一首歌,唱的是威廉古堡。
古堡里爬满了藤蔓植物,覆盖着伯爵的坟墓,不会骑扫把的胖女巫,会用拉丁文念咒语啦啦呜。她还养了一只黑猫笑起来想哭,会在下午三点阳光射进教堂的时候,用水晶球替人占卜。
唱了好半天,声音变得低缓,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在醒来的时候,天地变色,她依旧是被傅明朗背在背上。
她想到了初识的时候,就是这样被他背在背上,还想到,那时候她想到了爸爸,想到她低低沉沉的喊了他一声“爸爸”,然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想,或许他总是喊她“傻孩子”,就是因为这个?
她又喊了一声“爸爸”。
傅明朗轻轻浅浅的回应了一声,说:“我在。”
她似乎是笑了,心说,你凭什么在,你凭什么就应了。
却莫名感受到了安全。
她又开始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她想,或许一个男人带给一个女人的安全,或许如父爱带给女孩的绝对安全和绝对依靠。
所以古代的女人要冠夫之名,从此不论生死。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她忧伤着也甜蜜着,又喊了一声“爸爸”,然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