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认可,让高铭忍不住提高问题的难度,“你读了王国维先生的众多书,那么甲骨文功底如何?”
“不多,一两百个吧,具体不清楚,大部分会认,不会写。”苏亦这个真的不敢吹牛。
前世有过涉略,但不深,他前世本科读的美术史,有一个专业课就是《古文字学与古代汉语》,教这么课程的老教授,就喜欢甲骨文,尤其是甲骨文书法,课堂上,经常拿罗振玉的甲骨文书法来当作品解析。
苏亦的甲骨文启蒙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后来读研了,零零散散的认识一些,但也不多。
然后,穿越后准备这次复试背一背。
真没有系统的研究过甲骨文。
这玩意,就跟被英语单词一样,死记硬背。
联系上下文的话,会猜。
有一定功底之后,有点类似于普通人读繁体字一样,遇到不会的字,连蒙带猜,**不离十。
然而,高铭根本不例会他的自谦,直接拿出一张甲骨卜辞的拓片从后排的考官席递上来。
这是一张很普通的甲骨文拓片,不,确切的来说,这是一张很普通的甲骨文拓片印刷品,而非原版拓片。
唯一的不同,就是纸张有些泛黄,看得出来这是经过多次使用的拓片印刷品。
这也很正常。
除非早期的甲骨文研究者,不然,很难拥有真正的原版甲骨文拓片。要知道母版拓片可是从甲骨上拓印下来的,珍贵的程度不言而喻,具有极高的收藏价值,至于印刷品嘛,这玩意,就太普通了,工业制品,要多少有多少。
苏亦也不觉得,一次面试,会让一名北大老师把原版拓片拿出来。
没有必要。
至于,高教授目前有没有此类收藏,不在苏亦的思考之中。
拿着眼中这张甲骨文拓片印刷品,苏亦眼前一亮,心中大定。
“怎么样,认识这张拓片的字吗?”高铭看到苏亦只是瞥了几眼,就放下拓片,忍不住发问。
苏亦实话实说,“认识,并且读过。”
“咦!苏亦同学可以啊。”说话的又是吕遵额教授,说完又打趣着高铭教授,“老高,你这个准备工作不充分啊,就算真要考究小苏的甲骨文功底,也要拿出来真材料啊,可不能够敷衍。”
出题,却发现学生做过原题,怎么感觉都像是作弊,确切的来说像泄题。
所以,吕遵额才打趣高铭。
却不曾想高铭摇了摇头,“老吕,要论对动物骨头的了解,我不如你,至于甲骨文嘛,我是专业的,所以,你要是不懂,不要乱发言。”
吕遵额不服气了,“呀呀,别以为我研究旧石器考古,就不懂甲骨文,想当年,我也是听过唐兰先生的课好吗!”
唐兰先生,是国内有名的古文字学家,在甲骨文研究方面拥有不俗的造诣,北大考古专业成立之初,被聘请到北大教授古文字课程,所以,吕遵额听过他的古文字课程,再正常不过。
只是相比较高铭这样专门搞古文字研究的,吕遵额对于甲骨文上的龟甲应该更加熟悉,毕竟他的研究方向是旧石器考古以及动物考古。
所以高铭才调侃他的只会看骨头。
“行啊,你要展示一下甲骨文,也是可以,要不,吕老师你当场给翻译一下这张甲骨文拓片,给苏亦同学做一个示范如何?”高铭说。
来而不往非礼也。
刚才吕遵额可是让苏亦跟他pk呢,这个时候,能够揶揄一下对方,高铭当然不会放过机会。
吕遵谔不上套,“算了,咱不影响苏亦同学的面试,关于甲骨文的探讨,咱们私下聊。”
高铭却不打算这样放过他,“没事,我这样还有一张。”
作势,就要抽出去同款拓片。
吕遵谔不接招,“算了,咱们就不要喧宾夺主了,主角在台上呢。”
噗嗤!
高铭跟吕遵额互怼,其他的老师也发出轻笑。
这个时候,苏秉琦先生才出声,对苏亦说,“就算读过也没有关系,你只需要翻译出来就可以,咱们这次的面试,更多是对你综合实力的了解。”
高铭说,“是的,甲骨文读过,不代表就读懂,所以,你读一读,让大家看看你,是否是真的读懂。”
“好!”
苏亦没有太多犹豫,直接翻译拓片上的甲骨文。
“乙未酒兹品上甲十,報乙三,報丙三,報丁三,示壬三、示癸三、大乙十、大丁十,大甲十、大庚七、小甲三、……三、祖乙……”
字数不多,一目了然。
然而,里面的内容确实大有乾坤。
比如其他非考古专业的老师,根本就不知道苏亦在说啥。
苏亦口中念出来的字,他们大部分都认识,然而,组合在一起,就蒙圈。
然而,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则一脸懵然。
他一说完,高铭就点了点头,“看得出来,确实读过,而且还读懂了,而且,你之前说读过王国维先生的《殷卜辞中所见先公先王考》确实不是假话。”
兜了一圈,终于讲到正题了。
却不是每一个人都懂高铭在说什么。
就比如一旁的秦尔雅,一脸蒙圈,宛如听天书(实际上甲骨卜辞也被称为天书),忍不住问旁边的邹恒老师,“刚才的甲骨文,跟王国维先生这篇文章有什么关系呀?”
旁边的邹恒先生笑着解释道,“刚才苏亦同学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自己读过顾颉刚先生的《古史辨》,还有王国维先生的《殷卜辞中所见先公先王考》等文章,所以高铭老师就拿出来王国维先生的这些文章里面考究的甲骨文原文拓片来考究苏亦同学,一则可以测试一下苏亦同学的甲骨文功底,二则测试一下他是否读得懂王国维先生的《殷卜辞中所见先公先王考》等文章。”
秦尔雅恍然,感慨道,“我一直以为高铭老师是好人,没想到还挺坏的。”
噗嗤!
听到这话的老师都忍不住笑了。
高教授忍不住脸黑,只好当着听不见,继续说,“在你这个年纪尤为难得,我们像你那么大的时候,还没机会接触甲骨文呢,这一点,比我们起步高了,确实是少年天才了。”
却不曾苏先生则笑起来,“咱们北大,最不缺天才了,远的不说,近的,咱们俞韦朝老师也是16岁考入北大的。”
被q到,俞伟朝老师也不能沉默,“相比较苏亦同学,我远远不如,我16岁才读的大学,苏亦同学都读研究生了,不是一个等级,起步确实比苏亦同学慢多了,我们当年上大学之后,才接触到张政烺先生讲授甲骨文课程,所以苏亦同学能够有这样的基础,是不容易的。”
俞韦朝老师口中的张政烺也是国内著名的古文字专家,北大考古专业成立的前两年就是聘请张政烺先生来讲授古文献课程的,52年以后才由唐兰先生讲授。
天才最了解天才。
如果说苏亦是少年天才的话,俞韦朝则是正儿八经的中年天才。
只是面对自家先生的夸奖,他必须谦虚,而谦虚的结果,就是必然会抬高苏亦。
站在台上的苏亦,亦是无奈。
他没想到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研究生面试会如此的随意,随意到导师之间都互相拉家常了。
不过研究生面试现场,好像也是如此。
当导师八卦起来,就算问考生情感生活,一点都不奇怪。
俞韦朝的话并不多,这终究是高铭的考核环节。
高铭对苏亦是好奇的,他接过俞韦朝的话,说,“好像各位老师对刚才的考题挺好奇的,就连吕老师都觉得我出题草率了,所以我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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