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志拱手道“禀告太子殿下、营长经过审问搜查,发现庄内有白银十三万两,粮食两万八千多石,骡马五百四十三头。”
朱慈烺吸了口气道“一个盘踞乡里的土匪,会有这么富?”
张远志说“殿下,据审问得知,这李三秃已有数代积累,其本人控制武清县帮会葫芦帮长达二十年,而且刚刚洗劫了北边杜庄——那杜庄是有名的富庶,所以有这么多钱粮并不稀奇。”
朱慈烺叹道“天下原本不缺白银,可惜都到了歹人手里。如果不能为朝廷所用,将来必然为流贼、建奴所用。”
“殿下所言极是。”孙传庭附和之后传令“继续拷打审问匪首家人,挖地三尺,务必把银两全部缴获。至于投降的土匪,分开审问,罪大恶极者一律斩首。”
四个连长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迅速制定行动方案。
三百降匪跪在庄北一块空地上,被场地四角站着的战士用刺刀和火铳指着。
张远志和卞飞各带着一个班的战士走了过来,卞飞亲自点了土匪中的一批人说“你们十个人出来,爷要审问。”
被点到的十个土匪站了起来,其中一个颤抖着问“是不是要杀我们?”
张远志说“只是审问,不是杀你。”
那人大喊一声道“我不信!”突然向一个巷口拔步狂奔。
卞飞厉声道“逃跑者,杀!”身边临时班长立即端起火铳,砰的一声,逃跑的土匪一头栽倒在地,四肢使劲抓挠踢腾地上的泥土,眼看活不成了。
其余土匪都脸色苍白。
“你们过来!”
剩下的站着的土匪战战兢兢地跟随卞飞到了五十步外的一边。卞飞说“给你们一个机会,把这三百土匪中的头目、罪大恶极者指认出来。否则,你们全部处死!”
刚才开火的临时班长凑到卞飞耳边说“报告连长!可以让他们分头指认,然后相互核对,故意隐瞒者杀!”
卞飞点头道“有道理!”然后转向面前九个土匪“你们听着!现在你们绕着这三百土匪面前,全部认几遍,然后各自单独向我汇报认出来的头目和罪大恶极者。然后我来核对你们的供述,揭发得好,有赏!有意隐瞒,杀!”
九个土匪列队绕着三百土匪走了几圈,然后依次到卞飞面前汇报。身边的临时班长已经为卞飞搬来一套破桌椅,磨墨展纸,卞飞坐下记录九个土匪汇报的名单,核对了一会儿,然后走到三百土匪面前,微笑着说“点到名字的,都站出来。”
又是那个临时班长,在一旁喊道“站出来领赏!作为骨干,负责整编投降之人!”
卞飞立即点头道“正是如此,快点出来!”
四十多个被点到名的土匪站了出来,张远志喝道“列队!”
待四十多个土匪列队完毕,卞飞指了指前面的巷口,说“跑步前进,从这个巷口出去,到前面仓库领赏!快!”
列队的土匪们小跑起来,一会儿就出了巷口,就是村里义仓前的空场地,原本用于荒年排队领取赈济口粮的,不过从来没有用过。
众匪到了场地中间,发现另一侧站着一溜上百个士卒,顿时有不祥之感。突然听到一声铜喇叭响,那一溜士卒全部端起火铳,土匪们恍然大悟,一起呐喊“快跑!”又一声喇叭响,砰砰砰铳声骤然炸响,密如疾雨,场中土匪们纷纷惨叫哀嚎张牙舞爪倒仆在地。
听着巷子外传来的铳声,空地上剩下的土匪们相顾失色。张远志说“刚才四十多人,都是罪大恶极之徒,必须予以处决!尔等虽然也罪孽深重,但是念在都是胁从之人,姑且饶你们一命!尔等必须诚心悔过,重新做人,老老实实种地,否则,难逃诛戮!现在登记姓名,计口授田!”
恐慌之后,又得到好处,众人将信将疑,但是都顺从地登记姓名丁口宅地。
卞飞询问刚才献策的临时班长“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营房的?”
“我叫卜秀刚,是第五营房的。”
卞飞道“第五营房?和第三连临时连长凌凯云在一个营房?”
卜秀刚笑了“正是。你们第九营房出尽风头,尤其是你和张远志二位,堪称教导营翘楚。但是我们第五营房一直奋起直追,可不比你们差多少。”
卞飞深吸一口气,笑道“你们营房的凌凯云的训练成绩,一直在我们后面跟得紧紧的;你们营房的总成绩,也是直追我们第九营房。日常提到第五营房,我们甚是忌惮。”
卜秀刚朗声道“训练场的对手,战场的同袍战友!”
卞飞看了他一眼,说“那是自然。你,也不简单。你虽然只是个临时班长,声名未著,但是灵活机变,将来不可限量。”
卜秀刚坦然说“多谢谬赞。我的训练成绩虽然只是排到二十九名,但是我自信将来还有大显身手的日子。”
卞飞说“二十九名也不错了。咱们将来都是领兵校尉,太子说过,冲锋陷阵固然是基本功,兵法战策才是将来根本。上次兵法战史考试,你是什么等级?”
卜秀刚挺了挺胸脯“一级甲等!”
卞飞一惊“兵法战史考试,一级甲等总共才三个人——凌凯云、张远志,第三个人就是你?这次实战,你竟然只是个临时班长?”
“我训练成绩有缺陷,火铳、拼刺优等,但是跑步、骑马、弓弩较差,拉低了名次。”
“这只是暂时的,你前途终究不可限量。”卞飞拍拍他的肩膀说。
李三秃大宅后院里,树上绑着李三秃的家人和其他近亲,凌凯云正在几个士卒用棍子抽打拷问,嚎声四起。
“真没有了,官爷……”
“别打了,我交代……”
午后,庄内钱粮终于挖掘清点完毕财物略有变化白银增加到十五万五千两,黄金凭空冒出四百两。
朱慈烺决定金银全部运走;粮食给庄里人口留下一年口粮,其余也都运走;令降匪及其妇孺挖坑掩埋尸体。
这时,武清县正堂官慌慌张张地带着官佐衙役赶到了,踏着满地鲜血,被带入庄中宅子。得知太子亲征,个个伏地叩首。
朱慈烺厉声道“在尔等治下,出了这样的危害乡里、威胁漕运的贼匪,尔等真是尸位素餐,罪孽深重!不要以为圣天子仁义宽厚,就肆意妄为!”
诸位官僚唯唯诺诺,只知磕头。
朱慈烺等他们磕得差不多了,说“孤已亲征将此地悍匪剿灭干净!现在孤将匪首土地全部没官,然后计口授田,租佃给附近贫民耕种,尔等可以接管账簿,恢复农桑!三年之内,只可征收佃租,不得额外加征。否则,让孤知道,尔等前罪并罚,死无葬地!”
知县说“殿下处置周全,微臣不敢乱来,坏殿下仁义。微臣一定督课农桑,恢复生产,保证漕运畅通。”
朱慈烺微微点头,说“孤看了,这里人口流亡,土地荒芜,民命不堪。孤给你们三千两白银,八千石粮食,牛马若干,用以赈济百姓,招抚流民。若有贪腐,要尔等狗命!”
知县连忙叩首致谢,说“微臣替武清百姓谢殿下洪恩!”
“一个月后,上一份文书,汇报善后事宜!”朱慈烺吩咐一句,就让他们退下去和下属连长们去交割名单账簿、白银粮食,自己转入后堂,和孙传庭商讨战后总结、评功、修订训练和作战条令以及招兵等事宜。
待各项事务办得差不多了,东宫营装载好了金银、粮食,正准备出发,天津巡抚冯元飏来了。
冯元飏是原兵部尚书冯元飙的兄弟,两人并称“二冯”,后世史书记载,他在天津港准备了几艘大船,等待崇祯南迁,以便乘船南下;但是他左等右等,等到了崇祯殉国的噩耗;他只好乘船南下,当年九月死在家乡。
见礼之后,朱慈烺赐座,问他“你在大沽准备好了大船了吗?”
冯元飏惊讶地说“微臣正在准备。莫非殿下也赞同南迁?”
朱慈烺沉默良久,带着忧伤的语气说“孤说了不算……孤正在设法筹饷,淬炼精兵,万一事不可为,就护送父皇母后南下,届时还要仰仗先生的大船。”
冯元飏听到“先生”二字,连说不敢,然后说“微臣驽钝,唯有尽忠竭力而已。”朱慈烺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说
“孤,东宫孺子,尚在冲龄,但是也知道你们冯家兄弟,都是忠臣。天下事尚需尔等老臣辅弼,望勤自保重!”
冯元飏本来还想就太子亲自出征的事劝谏一番,至此哪里还说得出来?毕竟,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太子征战,正是明朝唯一的指望!不由得捧着太子的手泣道“微臣老病,不能为殿下奔走长驱。只能在天津做好准备,以备万一之计。殿下钱庄产业,微臣也会努力护佑,保证殿下筹饷大计。”
朱慈烺想起了裕东钱庄在天津分号,又用力握了一下冯元飏的手“拜托先生了!”
很快,朱慈烺押着金银和粮食,率兵扬长而去。
冯元飏望着那迤逦而去的五百多人的队伍,心想“这点人马,能护卫皇上南下吗?……今晚日记中,要详细记下与储君的对话。这将是永载史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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