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和郑昌两人转出了那条街巷,就顺着大街朝北边一路跑去,路上还有些三三两两逃跑的人,周边也不时传来火枪声、厮杀声和惨叫声,估计高丽军队都转入了巷战,继续在城内各处抵御倭军。
他们刚跑到一个路口时,就发现不远处的巷口转出来一队倭兵,这些倭兵四面施放火枪,还沿路斩杀倒在路上受伤的高丽军民,这队倭兵并未朝北前进,反而朝南边过来了,看来是去包抄高丽军队后路的,而且刚好正冲着他们过来了。和他俩一起逃跑的人吓得掉转头就往南边跑,二人则赶紧钻进旁边的一条小巷里。
小巷较窄,两旁都是院墙,两边的院门紧闭着,小巷尽头也是堵墙,不知是不是条死巷子。两人赶紧往左边稍矮点的院墙上爬,却爬不上去,郑昌过来先把秦川顶了上去,秦川爬上墙头,接过长矛扔进院落,又把郑昌拉了上来。两人刚刚落地,就听见那队倭兵从巷口闹闹嚷嚷的通过,两人蹲在墙角,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等大街上的倭兵远去,秦川才稍稍安了下心,开始打量这个院子。院子不大,有三、四间相连的瓦房和一间厨房,围成一个小天井,屋前栽了几颗树,树下还有石头的桌椅,院子左边是临大街几间铺面的背墙,院门是开在秦川他们跑进来的那条巷子中的。院中所有房屋的门窗都开着,地上到处散乱着一些杂物,估计房主人已经逃跑了。但秦川并没有注意到,院门却是栓上门闩的。两人正要进屋去躲藏一下,就听到院门突然被人乱砸,两人赶紧躲到厨房外面的一堆柴薪后面。
院门砰的被人撞开,秦川透过柴薪的缝隙看见三个倭国人闯了进来,一人手中提着把刀,另外两人手里拿着长矛,身上都没穿足具,还赤着脚,看来是战前临时征募的杂兵。这三人闯进院子,四面草草看了一下,没发现人,就径直跑进房屋去了,这是想要发战争财的穷杂兵。秦川想着,这屋里也没什么值得拿的,估计那三个家伙马上就会离开的。但旁边的郑昌却暗暗让秦川握好长矛,准备随时冲出去厮杀。
三个倭军杂兵扫荡了三间正屋,把一些衣物打成包裹背在肩上出来,一个人又闯进厨房,想看看有什么吃的,但他突然大叫起来,另外两个赶紧扔下包裹,拿起武器冲了进去。秦川和郑昌则从柴薪后面慢慢站了起来。
厨房里传来男孩和女人的尖叫声,还有倭兵的吼叫声,秦川和郑昌对视一眼,握住长矛就冲了出去。等他们冲到厨房门口,看见门口处一个倭兵正一脚踩在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身上,另外两个家伙则把一个女人按在地上,扒她的衣服。
这次秦川不再激动,也不再犹豫了,几乎是本能的挺起长矛扎向门口那个倭兵,那倭兵正聚精会神的准备观看活春宫,根本就没有察觉到秦川二人冲过来,等他听到后面的动静转过身时,秦川的长矛刚好扎进了他的肚子,把他一下子就钉在了门板上。
郑昌越过秦川和那个被长矛钉住的倭兵,冲进房门,一矛刺中那个面朝门口,正跪在地上按住女人双手的倭兵的面门,同时一脚把正在扒女人衣服的另一个倭兵踢翻,再迅即收回长矛,往下猛的一扎,把踢翻的这个家伙扎了个透心凉。那个被刺中面门的倭兵正捂着脸嚎叫,郑昌提起长矛,刷的扎进那家伙的咽喉,于是嚎叫声嘎然而止。
郑昌回头一看,秦川又和被他刺穿的倭兵展开了拔长矛的比赛,郑昌叹口气,从地上捡起倭刀,一刀把那倭兵的脑袋砍到空中,一股鲜血像喷泉一样喷涌而出,秦川赶紧拽出长矛,往后直退,躲开那股红色的喷泉。那血泉喷洒下来,淋了地下面被踩着的小男孩一身,于是那男孩疯狂的大叫起来。
郑昌飞起一脚,把那无头的尸体踢出门外,秦川忙又闪到一边,躲开那尸体。郑昌对秦川说:“你以后刺中了别人,记得马上一脚把他踢开,否则枪杆被抓住,旁边的敌人就会趁机杀死你。”
秦川唯唯诺诺的答应,两人进了房中,那地上的女子已经在整理自己的衣物了,小男孩则怔怔的呆望着面前地上那个倭兵的头颅。秦川看那女子,脸上涂有锅烟,看不出长相,但身材看起来倒还年轻。秦川注意到那女子衣服里有裹胸,应该是还没出阁的,因为高丽女人一旦出嫁,是不会再束缚自己的胸部的。
郑昌问道:“你家大人呢?家里还有其他人吗?怎么你们没有逃出城去?”
“这位大人,妾之父亲大人是佥使府衙的文案,昨日下午就被唤去府衙,一直未归。家中还有婆子仆役三人,一早就走了。妾与小弟不见父亲大人归来,自不敢走。”
秦川叹口气:“你家父亲大人和佥使大人一起抗击倭寇,估计回不来了,你还是收拾一下跟我们出城去吧,这城眼看就不保了,再晚就走不脱了。”
“可父亲大人尚未归......”那女子还在坚持。
秦川不耐烦了:“告诉你,我们就是从佥使大人那边过来的,佥使大人已经给我们嘱托了后事,佥使府的一众人等,都要和佥使大人一起殉国!你再不走,倭寇再来,我们救不得你了。”
旁边郑昌也说:“这位大姐,你想殉父,你弟弟呢?你不照料他长大成人,岂不断了你家香火?你父亲在九泉之下也不会见谅你的。”
大颗的泪珠从那女人眼中滚落,她呆呆的坐在地上。小男孩一见姐姐哭了,自己也慌了,爬过来抱住姐姐一同大哭起来。
秦川催促道:“不要哭了,小心把倭寇哭来,要走就快走,马上倭寇大队人马要进城了,定会挨家搜索,你想死都不容易,只会被倭寇拉去糟蹋,白白辱没你家门庭。”
那女子想了想,就擦了擦眼睛,把弟弟拉开,让他和自己一起跪了下来,对着秦川和郑昌行了跪礼,说道:“多谢二位大人搭救,贱妾无以为报,愿做牛马侍奉两位大人。”
秦川焦急地看着敞开的院门,生怕又有倭军闯进来,连连催道:“你快快收拾东西,跟我们走,多带衣物,夜间山上寒冷。郑大哥,你再看看有什么吃的带上,我去门口看着。”说完,他拿起长矛跑到院门口,探出身子朝外面张望。
不一会,郑昌和那女子、小孩背着包裹过来了,秦川跑到巷口,两边望了望,大街上除了几具尸体,一个人也没有,不过南边的枪声和厮杀声还是不绝于耳。他朝后面招了招手,几个人匆匆朝北边奔去。
秦川心中暗自嘀咕,还好高丽女人都不裹脚,要是大明的小姐闺秀的,那他就只有让她们自生自灭了,他这时才弄明白,为什么大明的城池一旦被破,大量的女人都只能自尽了,因为她们根本就跑不动!万恶的封建礼教,简直就是把中国的女人往死里整。
此时,街上已经没有多少平民了,有地方跑的都跑得差不多了,那些无处可去的居民看来是紧闭房门躲在家里了。路上倒有一些高丽军士从巷子里钻出来,看见他们几人,也跟着往北边跑,不大一会,这股逃难的人群就汇集了好几十人,而且还有散兵游勇继续从各个地方冒出来,加入到这个人流中。而倭军不知怎么的,并没有派出部队来包抄和堵截逃往北门的街道,实际上此时城内的高丽军队已是处于被分割的状态在各自为战了,倭军是很轻易就能达到这个目的的。
越往北跑,人越多,有些躲藏在家的老百姓也跑了出来跟着逃亡。快到北门时,秦川看见城门楼上还飘着高丽的旗帜,这才定下心来。不过他非常奇怪,倭军为什么不围攻多大浦镇,反而玩起“围三阙一”的把戏,难道说他们不想在这里多费时间吗?联想起后来倭军的长驱直入,秦川判定倭军应该是想早点离开釜山一带,继续朝北面进军。
而釜山这里的高丽军民,却并没意识到此次倭军所图甚大,还满心认为这回倭寇入侵,也是以抢掠为主,过几天就会自行退去,加之认为釜山城池高大、兵多将广,倭军是不可能攻陷的。确实,几千年来,有谁听说过倭寇能够攻陷朝鲜的大城池呢?
实际上开战后,高丽朝廷和官员们也都是这样认为的,甚至高丽君臣还因为这个判断,而故意敷衍搪塞明朝派过来询问的使者,使得他们丧失了宝贵的求援时机,同时也造成了大明朝庭对他们的怀疑。不过马上,高丽的君臣和军民,就要为他们的错误估计付出惨重的代价了,直至最后差点亡国。